戚米家的餐桌 第94章 石花膏 下

苏沐颜一向是个很强势的人，就连她对程东阳的爱和温柔都带着让人难以理解的强势。

她今天的这声‘对不起’和这番话，让程东阳一时之间愣在那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见惯了苏沐颜的强势和霸道，今天这样无助和满含愧疚的妈妈对程东阳来说是很陌生的。

“奶奶，你怎么哭了？”抱着小坚果进来的戚米看见苏沐颜哭了，转而看向他爸爸说道：“你又惹奶奶生气了吗？”

“没有，不是的。”面对儿子的质疑，程东阳觉得又委屈又伤心，“我什么时候惹你奶奶生气过？你这小子，爸爸什么时候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了？”

“我又没说一定是你，我只是问一下嘛，你干嘛生气？”见程东阳生气了，戚米的气势立马就弱了下来，连说话的声音也温柔了，他拿了纸巾递给苏沐颜说道：“奶奶，给你纸巾。”

“哎，宝贝儿啊。”苏沐颜把戚米抱在了怀里，能被人这样疼着关心着，这种感觉还真好，“你爸爸他没有惹我生气，是奶奶自己不好，让你爸爸伤心了。”

“没事，没事，我妈妈说家人之间是没有隔夜仇的，我爸爸他不会生气的，对吧，爸爸？”戚米看着程东阳问道。

“嗯，我没有生气。”程东阳很欣慰的看着戚米，突然觉得自己还没有这个小小的人儿懂事，他摸着戚米的头，突然就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好神奇，彼此相互维系相互传承也相互改变着。

经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在低温的作用下，石花膏已经完全凝固成型了，家里没有专门用来刮石花膏的工具，戚钰就翻出了一个圆形的刮擦器来代替，虽然不太好用但是还勉强能用。

在保鲜盒里装上刮好的石花膏，在石花膏上面铺满了一层层的水果，戚钰还特意在水果上面又淋上了一层霜糖浆。

“好了，大功告成。”戚钰盖上了保鲜盒的盖子，装进袋子里交给程东阳，说道：“做好了，但是不知道这味道怎么样，应该没有你小时候吃的味道好。”

“你做的东西有不好吃的吗？”对于自己老婆做饭的手艺，程东阳还是很有自信的。

“妈妈，我也要吃。”只要有好吃的，就少不了家里的这只小馋猫的身影。

“好，等一会儿，你爸爸要出去见一位叔叔，我把你爸爸送出家门，回来就给你做好不好？”戚钰捏了捏戚米的鼻子笑着说道。

戚钰把外套递给程东阳，她能很明显的感觉到程东阳此时的紧张，程东阳现在的心情戚钰倒是能感同身受，她原本是只想把程东阳送出家门就可以的，可是现在看到程东阳这样她就改变了主意，决定把程东阳送下楼。“走吧，我和你一起下楼。”戚钰看着程东阳笑的温柔恬静，这笑容让程东阳觉得安心多了。

“我也去。”戚米也凑了过来，妈妈早就告诉过他了，说爸爸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他是不能吵闹着要一起去的，戚米是个很讲道理的孩子，虽然他很想跟爸爸一起去的，但是妈妈说不可以，他就会乖乖的听话。

三个人一起下了楼，戚钰和戚米看着程东阳上了车，直到车开出了小区消失不见了，他们两个才上楼回家，苏沐颜一个人站在阳台上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程东阳和苏西约好见面的地方，是在苏家的一处别院里，因为比约定的时间早来了一个多小时，所以程东阳就四处溜达一下，看看这个在他的印象里已经早就没有多少记忆的院子了。

看着面前已经长的很粗壮的葡萄藤，程东阳觉得一下子好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他和苏西倒是经常会来这里玩的，这棵葡萄藤还是他们俩从外面捡回来人家修剪葡萄树时不要的枝子栽在这里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这棵葡萄藤，不仅活了下来还长这么大了。

“看到这棵葡萄藤你心里是不是感慨良多，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从加拿大回来以后，其实苏西没有去酒店而是住进了这个老院子，这里对他来说是承载了他很多美好回忆的地方，而这些美好的回忆大多跟程东阳有关系。

“嗯。”程东阳没有回头，在听见苏西声音的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鼻子酸了，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们重聚相逢本该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眼下这种情景，倒叫人百感交集心中没有高兴却尽是悲伤。

“过来坐吧，我泡好了茶，也准备了点心，算算时间从我和爷爷置气离开家开始，咱们俩应该有十二年没有见过面了吧？”苏西把手里端着的茶和点心放到了葡萄藤下的小石桌上。

程东阳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过身走到小石桌前坐下了，兄弟俩都低垂着头谁也不说话。

苏西把茶倒进杯子里，拿起来放到程东阳面前说道：“喝点儿茶吧。”

程东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抬起头看着苏西说道：“我带了石花膏来，要不然咱们还是吃点儿那个吧。”

“你怎么想起带石花膏过来了？”苏西看着程东阳愣了神儿，那个关于石花膏的美好回忆，他也一直都没有忘记过。

“没什么就是想吃了，所以就和我太太一起做了带过来了，只是不知道味道跟那个时候的味道比起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程东阳从袋子里拿出了保鲜盒打开了盒子，看着里面的石花膏，说道：“吃吗？”

“我去拿碗来。”苏西起身站起来去拿碗了，很快他就拿来了两个小碗和勺子。

兄弟俩一起动手把保鲜盒里的石花膏盛到各自的碗里，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两个人只是一起埋头吃着石花膏，谁都不说话。

知道吃完了碗里的石花膏，苏西才抬起头来看着程东阳，说道：“看来弟妹是个很会做饭的人啊，听说你结婚了之后，我原本就想着要送你一份贺礼的，可是一直也没有机会，不过以后看来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们非要走到这一步吗？”程东阳放下手里的勺子，低着头问道。

苏西沉默了半天之后，才说道：“你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吗？”

“为什么，就只是因为你永远都觉得外公他偏心，觉得我一个外姓人不该掺和进来家族的事业里来。”除了这个原因之外，程东阳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了，“其实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要和你争什么的，我也没有想过想取代你的位置，我之所以当初被迫放弃自己喜欢的建筑，而回来参与经营公司，是因为当时公司处在比现在更艰难的处境而你又不在，所以外公他才会要我必须回来进公司的，如果当时你在的话，我也不会进公司了。如果这是你的心结的话，那么我现在就可以退出公司，从此以后不再参与公司里面的任何的事务了，你现在放手吧，这毕竟是苏家几代人苦心经营的事业，因为这个原因被毁掉的话，那就太不值得了。”

苏西用勺子不停的在碗里面来回的搅动着，“阿阳，我这么做不是因为你的原因，你是我弟弟，我们是兄弟，你比我小又遭遇过那么大的不幸，我怎么会因为这个原因去怨恨你呢？”

沉默了片刻之后，苏西才又开口说道：“我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爷爷他做了太多伤害我的事，我明明是他的亲孙子，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过，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他也从来不在意我做的那些事情，在这个家里面我似乎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摆设。”

苏西低垂着头，他放下手中的勺子，说道：“而且最让我介怀的是我的妈妈，爸爸因为车祸去世之后，爷爷就再也没有让我见过我的妈妈，他把我爸爸的死都归罪于我妈妈，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人能明白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有多残忍和痛苦，那这个人也只能是你了。”

苏西其实也是一个很可怜的人，虽然他和程东阳的遭遇不一样，可是他们的经历却是一样的，他们都失去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所以这件事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了是吗？”苏西的这番话让程东阳已经彻底明白，自己不可能会再让苏西改变主意了，“好，我知道了，可是我有我的责任要去履行，我要对公司里上上下下几千人负责，我不能因为我们家里的私人恩怨就让他们来承受后果，失去他们现在的工作，让他们和他们的家人没有保障，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可是我也绝不会手软的，结果如何我们就听天由命吧。但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哥哥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等你能放下心里怨恨的时候，我们两个在坐在一起好好的喝一杯吧。”

程东阳站了起来，准备要向苏西告辞了，“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多保重，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阿阳。”苏西开口叫住程东阳，说道：“你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苏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了程东阳，“这是我给孩子买的一份礼物，你替我送给他吧。”

程东阳接过礼物，是天空之城的乐高拼图，那曾经是他和苏西两个人最向往的地方了。“好，我一定把礼物转交给大米，我替大米谢谢你了。”

程东阳转身离开了，身后传来了苏西的声音，“阿阳，对不起，不管是七海的事情，还是现在发生的事情统统都对不起。”

程东阳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可是他却哭了，现在的他急切的想马上立刻回家去，因为他知道那里有他最爱的人再等着他，他现在需要他们的安慰和力量。

人生是一场永无止尽，也没有回头路可走的旅程，每一个在生命中相遇的人，都是值得被珍惜的，因为不知道那一天走着走着最熟悉的人就会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