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再一次惊叹, 小伙子好大的力气啊!
等宋文昌狼狈地离去,过了半个小时,雨收云断, 原本晦暗的天空瞬间大亮, 蔚蓝色如同水洗过一样漂亮。mengyuanshucheng
大家都纷纷往家去, 该回家做饭啦。
刚下过雨,地上有水坑会变得泥泞, 小孩子们都拎着草鞋赤着脚冲出去踩水泡,踩得泥浆四溅, 然后哈哈大笑。
姜芸却有点为难,这泥地走过去布鞋可就毁了, 她也想把布鞋脱下来赤脚回家。
袁野看她,静静地朝她伸出手去, 示意自己可以抱她。
姜芸雪白的脸颊刹那间红了, 她赶紧脱下鞋子拎着就跑了。
袁野漂亮的眼睫就微微耷拉下来, 默默地收拾东西跟上。
福爷爷出来看着还笑了笑, 拍拍袁野的胳膊, 小声道:“女人都会害羞的。”
袁野看看他, 害羞?他握了握拳头,感觉掌心还残存着她小手的温腻触感, 他想舔舔她。
福爷爷让他先回家, 自己再去大队算一会儿工分。
等袁野回家,姜芸已经开始准备晚饭。
他就把工具都放在牲口院的棚子里,回到院里发现刚才雨太大, 墙根的鸡窝鸭舍被淋塌了一角, 他就过去收拾一下。
姜芸把晌午从菜园摘回来的四季豆摘洗一下,晚上酱焖茄子扁豆。
她看袁野在收拾鸡窝, 却有些不对头的样子,就过去帮忙。
“垒石头的时候,不能一片片垒上去,要这样错开。”姜芸轻声说着,然后一块块地给他示范,还给他讲了一下原理。
两人离得很近,他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清甜气息,忍不住低头,想离那清甜的源泉更近一点,想和往常那样嗅一嗅她的秀发,蹭一蹭她的脸颊。
姜芸示范好了,拍拍他的手腕,“试试看。”
他却没动。
她就侧首看他,此时天光明亮,夕阳挂在西天红彤彤的,散发着金黄暖热的光芒。那光芒落在他的眼睛里,如同一片金色的炽热海洋,要将她给融化掉。
她赶紧站起来,去一边摘豆角了。
袁野开始默默地修理鸡窝,这一次他做得又快又好,做完就扭头看姜芸。
姜芸看他一副求夸奖的表情,笑起来,点点头,“很好哦。”
小海从牲口院抱了一些干柴回来要帮姜芸烧火。
袁野却已经先坐下去,他看着小海,用下巴点了点外面。
小海就知道他让自己去玩,他替自己烧火,他张开手臂环住袁野的颈项,在他背上晃了晃,“袁野叔叔,谢谢你帮忙哦。”
过去那么多年,宋占刚也没帮娘做一点活儿!从来没有心疼过自己和小河一分。而袁野这个捡来的野人,却知道心疼他们呢,真好。
小海是个感情内敛能藏心事的孩子,现在对袁野说这样感性的话可见他是真心和袁野好的。
袁野侧首回看了他一眼,歪头和小海碰了碰,让他只管去玩。
小海就跟姜芸说一声又跑出去了。
姜芸发现自从袁野来到家里,小海变得比以前开朗活泼些,换句话说,更像一个孩子了。
之前小海总想当一个大男人,赚钱、养家、养娘,哪怕铁头和柱子等人来找他们玩儿,姜光熠和姜光j想一起出去玩儿,小海也不想去。他怕娘一个人在家里没人陪会无聊,所以尽量和小河留在家里陪她。
可其实他也渴望出去疯玩的,这不,有袁野帮姜芸干活儿以后,他比他们力气更大,做得更好,小海就放心了,也愿意出去和同龄人玩了。
看他这样,姜芸最高兴。
她原本就想让俩孩子像小孩子一样长大,不希望因为宋占刚的不负责而导致他们过早成熟懂事。
小孩子过早懂事,有时候也是他们缺乏安全感没有可依赖的力量导致的。
前世她没有好好地爱他们,今生她想给他们最好的,而最好的,就是做他们自己,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子。
今生不需要他承担仇恨,想必小海也不会再黑化。
姜芸心里又软又甜,她朝袁野笑了笑,“谢谢你啊袁野。因为你,小海小河现在更开心了呢。”
袁野坐在木凳上,脊背笔挺,他微微仰头看她,火光映着他深幽的眼睛,黑得透亮,那里面却温柔地盛着她的面容。
姜芸看得心头一跳。
他总是用这样温柔得让人沉溺的眼神看她,让她不知不觉有些心慌起来,也太莫名其妙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看她?
她心思乱了一拍,油热了忘记放葱花,直接把豆角丢进去,溅起一点油花落在手指上。“呀!”她赶紧把手收回来,食指指甲下面落了个油花已经烫红了。
她刚要去用凉水冲冲却被袁野抓住了手,他扶起那根纤长的手指看了一眼,然后俯首凑过去,轻轻吻住了伤处。
姜芸:“!!!!!”
他竟然用舌尖舔她!!!!!
她赶紧把手指抽回来,一双桃花眼圆溜溜地瞪着他。
袁野静静地看着她,她这是害羞还是生气?因为紧张他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一个容貌异常俊美的男人,用一副无辜单纯的眼神瞅着人,然后轻轻地舔了一下唇角。
姜芸:他这是在勾引她吗?还是傻夫夫的真的不懂!
看她一副震惊的样子,袁野唇角扯了扯,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光线晦暗的屋子瞬间明亮起来。
姜芸立刻按住自己的胸口,努力板起脸来,“袁野,以后不可以这样哦。”
虽是告诫,声音温软的却没有什么威严,在他听来软糯糯的很动听。
而他,只是站在那里朝她笑,笑得风月无边。
姜芸听到自己心被杀掉的声音,夭寿了!
这时候几个孩子跑进来,小河喊道:“娘,郑知青回来了。”
姜芸搓搓脸,应了一声,“我做饭多呢,够吃的。”
现在家里孩子多,孩子饭量时大时小,所以她都多做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手指头好像真不疼了呢。
很快福爷爷和郑毕臣一起回来。
郑毕臣出去这些天,四处跑动采风宣传,晒得黑了两分。
聊了两句,姜芸给他介绍袁野。
郑毕臣和袁野打了个招呼,袁野对他点了一下头,眼神不冷不热并不见热情。
郑毕臣之前听福爷爷说过袁野有点特别,不会说话,但是很懂事,也就没有介意。
之前福爷爷已经给他说过,他听了以后还有些担心呢,生怕是什么坏人,但是福爷爷说大家处得很好,让他不必担心。
现在一见,郑毕臣就知道福爷爷为什么说不担心了,这袁野看姜芸等人的眼神温柔得能滴水,但是看外人比如他,就冷淡的很。
这让郑毕臣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似……袁野是这家的一份子,他反而是外来的。
真的很奇怪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有点熟悉是怎么回事?
他觉得有点异样,他转首去找黑猫,问道:“小野去哪里了?”
几个孩子抢着道:“小野变成野猫不着家了,然后家里多了个袁野叔叔。”
郑毕臣给姜芸、福爷爷还有孩子们都带了礼物,雪花膏、兔毛护膝,孩子们的就是糖果,还有小人书、好用的橡皮等等。另外还有一些大队给的土特产,红枣、木耳、苹果、银耳、小乌贼鱼等,还有他给姜芸捎回来的百日红、鸡冠花等花种,他知道姜芸喜欢收集这些,碰到家里没有的就带回来。
姜芸惊讶道:“郑知青,你带回来这么多东西,钱都造光了吧?”
郑毕臣哈哈笑道:“哪里啊,大部分都是人家送的,不用花钱。”
姜芸要拿钱给他,雪花膏护膝等肯定得花钱。
郑毕臣自然不肯要,他道:“我就出去没几天,难道你们就和我生分了不成?”
姜芸只好收下,又招呼他们赶紧吃饭。
郑毕臣又发现了不对劲,袁野居然很自然地坐到姜芸身边去,而且她居然没有拒绝,就让他坐在她身边。
这是不可思议的!
据他了解姜芸很注意和异性保持距离,虽然他在这里吃饭,却从没和姜芸单独在卧室呆过。在堂屋的时候也是说话或者端饭,不会没事闲呆着,而且还有孩子们在院子里呢。
她对别人就更注意。
可现在他发现,姜芸对这个袁野是特别的,特别好,也特别亲近自然,一点都不客气见外,比和自己自然多了。
他心里禁不住有点低落,尤其看到袁野像男主人一样坐在姜芸旁边,小子们要喝汤的时候很自然地把碗递给袁野,袁野就帮忙盛汤再递过去。
姜芸看他不吃饭,反而盯着袁野的手看,就笑道:“郑知青是不是要喝汤,让袁野帮你盛。”
其实最初吃饭的时候,袁野不是坐在这里的,他坐在福爷爷旁边。
后来有一次,姜芸饭做好了忘记做汤,大家就先吃饭。她吃了一会儿要去盛汤的时候,袁野先一步站起来去帮忙,等端回来的时候,他就坐在她旁边顺手给其他人盛汤。
然后这个位置就保持下来,孩子们也习惯他帮忙盛汤,因为他胳膊长,拿碗比姜芸方便。
吃完饭,他们就围在院子里纳凉说话,姜芸洗瓜果拿给他们吃。
她道:“等自留地菜园都整理好,家里的菜园就可以刨掉,只留一个菜畦,这边种上两棵葡萄藤,夏天的时候能纳凉秋天可以吃葡萄。”
院子里如果有棵葡萄或者小葫芦藤,都可以爬一大片,夏天遮阴蔽日的,非常凉爽。
郑毕臣拿了一块梢瓜,啃了一口,“嗯,这个好吃,在外面吃的水吧吧的没有甜味儿。”
这东西就是后来的羊角蜜,不过现在没后世培育的新品种那么甜美,吃起来还不如黄瓜好吃。只是小孩子没有零嘴,吃点这个也不错,有人吃了却容易拉肚子。
姜芸让他尝尝其他的。
郑毕臣道:“我觉得可以多种点,到时候卖到县城和市里去。”
红丰大队的大葱、番茄,在县革委会食堂是一绝,卖得相当好,职工们要求每顿饭都有红丰大葱和番茄,还希望红丰大队多送点其他菜品过去。
当然,那得等来年再说,今年产量不够。
姜芸:“来年再说,今年咱们自己吃个够。”
郑毕臣又拿了他新发表的文章给姜芸看,林林总总也攒了不少。
姜芸连声赞叹,“是金子就不会被埋没的,郑知青终于找到用武之地啦,以后要加油哦。”
郑毕臣心里也涌动着一股豪气,感觉可以去大干一场似的。
走出去接触了一些人和事儿之后,他对当今社会局势也有了新的认识,他隐约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变化,这个变化会是天翻地覆的。
姜芸看了他的文章以后,笑道:“郑知青写得很好,再积累一下,我觉得省报和杂志社应该会调你去工作的。”
毕竟他是省城人,他爸妈在省城,如果他表现好是有机会回去的。
她觉得郑毕臣做到了一个文人的纯粹性,他欣赏美歌颂美,有些东西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淘汰,有些东西却永远不会。
她希望郑毕臣这样有才华有抱负的人能去更大的舞台发挥自己的才能,写更多有影响力的作品。
郑毕臣目前没有那么大的想法,不过姜芸给了他莫大的鼓励,他也真的找到自己人生的兴趣和奋斗目标,愿意为之努力。
“县里说如果做的好,两三年就能给我转正。”
大家都祝贺他。
差不多八点半左右,福爷爷说回去睡觉。
郑毕臣拿出一个手电筒来照路,因为下过雨路上有积水,有些地方还有些滑,袁野就很自然地扶着福爷爷。
回到福爷爷家,洗脚上炕睡觉,很快袁野的呼吸声就绵长缓慢起来。
郑毕臣心道:这人倒是没心事,躺下就着。
他却有些睡不着,脑子里浮想联翩,心潮起伏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心里有些烦乱,就坐了起来。
外面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照着窗台如同下了一层白霜,让他想起姜芸洁白脸颊上莹润的光泽。
福爷爷:“小郑,睡不着啊?”
片刻,郑毕臣:“嗯。有点睡不着。”
福爷爷:“小郑,大爷也是打年轻过来的,这个岁数睡不着就是有要紧心事,大爷能帮忙不?”
兴许是因为屋里黑,彼此看不见,只有声音在黑暗中流淌,人的胆子就会大起来,羞耻心也会被压缩在角落里变得无所谓,从前不敢讲出口的话也能说出来。
黑暗中,郑毕臣只听到自己心跳和呼吸声。
他道:“大爷,你说我要是一直扎根乡下……其实也不是一定就在乡下,现在也有机会进城……”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福大爷也没打断他,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完,果然,郑毕臣继续道:“可以带家属进城。只要我努力工作多写文章,可以养活媳妇和孩子,大爷你说……”
福爷爷:“是个好工作,小郑你多努力。”
郑毕臣:“我想……大爷,你觉得她会同意吗?”
他想带姜芸和小哥俩进城。
福爷爷知道他说什么,“小郑啊,其实你自己心里有数。你问我,我当然希望你们个个都好。可她心里咋想的一直都不瞒人,你肯定知道。”
姜芸除了自己穿越和灵泉的事情绝不宣之于口,其他的还真是没有什么瞒人的。
郑毕臣回想着她说过的话,她痛恨自己从前眼瞎愚蠢,后悔自己对孩子不够好,发誓以后和宋占刚一刀两断好好疼孩子。她说要和娘家重修旧好,好好孝顺爹娘,好好回报兄嫂,疼爱侄子侄女们。她说好好帮大队种地,好好经营自己的试验田、菜园、副业。她说谁对她好她就对谁更好,不管是福爷爷、郑毕臣还是张爱英、宋书记等等。
她和姜晟说她待郑毕臣如兄弟,就和娘家俩哥哥一样亲近,她说她不会和陈福年相亲,绝对不会给人当后娘,她说……
她没说绝对不再婚,但是她说待自己亲如兄弟。
兄弟啊。
郑毕臣笑了笑,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又轻松起来。要是仔细分析起来,他对姜芸更多的是欣赏、赞美,并非那种偏执独占的爱欲,因为她清澈坦荡的眼神让他觉得不可亵渎。
她坦坦荡荡,如姐姐如妹妹就不像恋爱对象,对他没有半点暧昧,没有一丝羞涩,磊落大方的让他叹息。
她说人生不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和友情,还有自己热爱的事业。
她留恋生活的点点滴滴,她喜欢泥土的芬芳,喜欢蔬菜野草的清香,她喜欢厨房间的烟火气息……
她喜欢孩子们纯真的笑脸,喜欢老人们慈祥的面容,喜欢社员们劳动时候的欢呼声,喜欢……
郑毕臣无声地点点头,对,自己也喜欢,喜欢她美丽的容颜,喜欢她清澈的眼神,喜欢她坦荡的态度,喜欢她开心的笑,喜欢她带给自己的灵感,喜欢在文字的世界里徜徉,喜欢自己的文章一篇篇发表在报纸上、杂志上,喜欢……
他喜欢更广阔的天地!
他喜欢年轻人的梦想!
他喜欢祖国的大好山河!
他喜欢这人间因为自己爱的人而更加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