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真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进了房间, 陆敏敏气得不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怒骂:“她算什么,不就是一个地方文工团的团长, 仗着男人耍横, 算什么本事。”
“也不知道她是聪明还是蠢,人家丈夫是军区领导的, 低调还来不及, 怎么会有人仗势欺人, 这不是给领导拖后腿吗?”
“真要是蠢人,怎么能搭上领导, 怎么能当上团长,她就是坏, 故意针对咱们。”
“这次真的过分, 职位越升越高, 心眼越来越小!”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针对咱们团?”
后进团的人都不太了解这些事情,偶尔去外地演出, 也很少碰上津沙文工团,不太了解这些事情。
白露珠其实也没了解多少,只知道这人是从香阳文工团出去的,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矛盾, 才让梁春语这样刻意针对。
以前只是遇到了嘲讽几句, 在一些小事上为难, 一般团长都不计较,结果好像是把这人越惯越没边了,觉得团长好欺负,真如陆敏敏说得一样, 做得越来越明目张胆。
一些在团里待得久的舞蹈演员,知道内情,解释道:“当初她是团长从乡下挑出来的,天赋不错,但学舞蹈太晚,基本功跟不上,团长就压了她三四年,后来在一次竞选中赢了生病的刘真玉,本来以为可以演1号角了。”
“结果团长还是不放心她的基本功,等刘真玉病好了之后,还是让刘真玉饰演1号角,让梁春语演2号角,因为这事闹了好一通。”
“然后了?”陆敏敏坐在小马扎上,好奇问着前辈。
“闹完之后,团长就让所有舞蹈演员投票决定,最后还是刘真玉胜出,大家都认为梁春语有天赋,但也知道她基本功差,平时算不上勤奋,练功不踏实,总想走捷径。”
“之后那次慰问演出,刘真玉发挥不稳,在最重要的一场演出里摔倒,演出失败,同时落下病根,再也没办法长时间跳舞,那次最后梁春语顶上了女主角完成演出。”
“我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周琪抚了抚胳膊,“是不是经过冷梅的事,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陆敏敏使劲点头:“不止你一个有后遗症,我也有。”
“梁春语以女主角身份完成演出后,还没从外地演出回团,就接受津沙文工团的邀请,跳槽走了。”
“刘真玉受伤,团长用心培养很多年的接班人出走,一时间没有人能够挑大梁,丢失很多演出,直到团长挑回来第三期舞蹈演员,可以慢慢独当一面,团里才重新回归正轨。”
“怪不得我刚进团一年多都没什么演出机会。”作为第三期演员之一的陆敏敏开口:“这个叛徒,心里肯定记恨团长,记恨当初不支持她的那些舞蹈演员,所以这么多年才故意针对。”
“团长不跟她计较,她可能还当团长心有愧疚,故意忍让。”待了很久的前辈又道:“没有团长,她还在乡下捡猪粪,学都上不起,用心培养那么多年,1号角是早晚的事,再说就算没有1号角,2号角也没差到哪里去,她就因此记恨,回回找茬,叫她叛徒一点都没错!”
“她真的心术不正,得亏走了,省得让她挑大梁后祸害人。”又一位前辈道:“我听很多朋友说,津沙文工团的演员能够经常收到演出邀约,人家不是为了看跳舞,而是为了一起吃饭喝酒。”
“对对!”陆敏敏激动道:“上次去湖广演出,我和露珠还看到了,是吧露珠?”
白露珠点了点头,看到不止一回,甚至看到此人私底下威胁演员,不去吃饭就没有补贴拿,还得扣工资。
当时不知道这些恩怨往事,只是觉得还是庄团长好,不但从来不会要求这些,就算有当地领导提要求,还会严词拒绝,并且直接写举报信往上告。
忽然想到什么,白露珠皱眉道:“之前听别的团人说起过,近年来有些当地领导提的要求越来越过分,还说这是行情,会不会就是有人故意这么做,导致外面人误以为这就是行情?”
“我懂你意思!”陆敏敏拖着小马扎过来,“我觉得就是这颗老鼠屎搞得,平时仗势欺人就算了,在外还破坏地方文工团的名声,要是咱们能抓到证据,直接举报就好了!”
周琪忽然道:“佳梦,这中事,你是不是可以跟上面反应反应?”
顾佳梦摇了摇头,“梁春语的丈夫韩娄,升职调入军区了,如果没有确切证据去反应,反倒会弄巧成拙。”
“所以这中有能力的人怎么会看上她!”陆敏敏气愤极了,“最重要的是,任由她仗势欺人,这些年又不是第一回了!”
“既然不能反应,出了门还是不要再提这中事。”白露珠拿出换洗衣服,“你们去不去洗澡?洗完赶紧睡吧,明天还有迎接晚会需要发挥。”
“去去,等我。”
“等我拿个衣服,一起去洗。”
“一起吧,赶紧洗个热水澡,好好躺下休息。”
“四肢都僵硬了,就想舒舒服服躺在床上。”
等到几人一起去洗了澡回来后,发现顾佳梦不见了,连同包裹一起消失,问了张云部长,才知道她被家人接走,不住宿舍。
众人早就知道她的家世背景,没有感到意外,打算先睡一会,再起来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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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晚饭要到军区大食堂去吃,结果军区很贴心,知道大家做了一夜火车都很累,直接让炊事员把饭菜送到宿舍楼的一楼餐厅,省得舞蹈演员们在来回跑。
白露珠等人一觉睡到天黑,打开房间门发现大家都才刚起,先醒的也没下去吃,等着集体一起。
众人一起来到食堂,两个年轻炊事员正在等着,见了姑娘就低头,不敢说话,只埋头打菜。
“怎么回事?军区都是在养兔子吗?一点油水都没有!”
“一个胡萝卜木耳炒蘑菇,一个水煮西蓝花,高营养确实高营养,就是缺点荤油!”
“同志,我都素了两三天了,嘴里能淡出鸟来,怎么连一块肉片都没有?”
向阳与几个男演员率先受不了出声,将就了两天,就等着今晚能吃顿正常的饭,没想到只有两个素菜。
听到男人声音,两个炊事员抬头,年龄大概也就十七八岁,愣了一下,道:“肉菜已经被你们团长拿上去了,说是明天要表演,不能吃肉,只给吃素菜。”
他们当时还觉得,文工团真苦,从外地坐这么久的车来军区,结果为了身材连片肉都不能吃,怪不得一个个长得那么瘦。
“团长?不能吃肉?”向阳皱眉转头,“你们谁见到团长了?”
“团长和张部长去总团开会了,连觉都没睡。”住在团长隔壁的演员道。
白露珠觉得不对劲,走上前问:“同志,把肉拿走的团长多大年纪?”
炊事员回答:“大概三十岁吧,说话很温柔,头发高高盘起来。”
舞蹈演员们一怔,正要说不对,认错人了,就见白露珠笑着道:“好的,那就多吃蔬菜吧,同志辛苦了。”
团长和张部长不在,女主角就相当于领头人,话语权很高,再说最近大家也越来越服气白露珠,很多事情都会以她的话为主,也对她很了解,知道这么说话一定有别的计划。
因此,没人再开口抱怨,排队打菜,闷声吃饭,只不过吃得不爽是肯定的。
陆敏敏几次想开口问打算怎么做,都硬生生憋住,准备到楼上再问。
然而等吃完到了楼上,还没来得及开口,白露珠就被突然回来的张部长抓着手腕拉走,一句解释也没有。
一路上张云不断安抚解释:“露珠,等下千万别紧张,稳住你的心态就行,你没有做错什么。”
白露珠一头雾水,但看她额角流下的汗水,难得一见的浑身绷紧,便什么都没有问。
心里装着疑惑,穿过一栋栋大楼,直接来到门口插着红旗,位于正中央,门口有哨兵驻守,戒备森严的大楼。
张云部长登记完之后,脚步明显沉重,接着连声道:“别紧张,别紧张,千万别紧张。”
“你就记住自己没有做错事,只是善良罢了。”
听到最后,白露珠明明不紧张,都快被她说得紧张了。
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再进入会议室后,看到坐在主位,以及两排年龄皆在四十岁以上的首长们,没有任何被吓到的感觉。
其实心里多少猜到是因为什么,除了火车上的母女俩,她还有什么可能惊动军区的,总不能知道她是死过一次又重生的人吧,那不现实。
除了首长们,还看到在团里见过的朱燕虹政委,以及一些面熟的人。
“司令,这位就是白露珠。”庄芙蓉面色从容起身介绍,介绍完冲她招招手,让她做坐到旁边。
白露珠看了一眼退出去的张云,心里逐渐稳下来,走到团长旁边坐下来,没有主动开口,准备领导们问什么便答什么。
朱燕虹笑道:“露珠同志不用紧张,叫你过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白露珠坐直身体,没有靠在椅背上,“不紧张,首长请问。”
坐在主位下方的首长问:“露珠同志,从首都南前往珠市北的KT8763火车上,一路跟随在你身边的母女,你知不知道她们是什么身份?”
白露珠摇头,“不知道。”
坐在对面的首长比其他人更为严肃问:“在火车上有没有发生让你感觉蹊跷的事情?关于那对母女,路途中有没有向你透露出不寻常的信息?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地址?”
“小孩叫露露,小孩妈妈姓水,只知道这些信息。”进了会议室之后,白露珠反而格外淡定,“蹊跷事不少,比如帮小孩妈妈接开水时,有人似乎想来抢杯子,买饭的时候我想要第二层的饭,售餐员不肯给,诸如此类。”
对面首长递过来纸笔,“将旅途中你们说过的有关对话,全都写在这张纸上。”
白露珠坐着没动,“这我哪记得,两天一夜,又不是一个小时。”
话音刚落,数道凌厉的视线向她看过来,庄团长急忙道:“别瞎说,快点写。”
“没头没脑的,写什么,我要是犯人就直接抓起来,如果不是犯人是军人的话,起码得让我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白露珠拽了拽军装领子,“穿了这一身光荣的军装,担得就是保家卫国,保护人民的责任,既然为人民群众解决需求是军人的责任,我的行为哪里不对?”
会议室里静了片刻,坐在主位的首长咳了一声:“做的没错,文艺兵也是军人,为人民服务,是军人的职责。”
第一个说话的首长接着道:“露珠同志,那对母女的身份非常不一般,你们所乘坐的列车上,经过调查,一共出现港澳地区八大地下势力潜伏成员,目的就是想抓住那对母女,她们知道自身身处危险,藏于文工团内,因为有你的帮助,才能安全到达珠市。”
白露珠疑惑问:“那对母女是什么身份?”
“这就需要你的帮忙。”首长递过来一叠照片,“这些潜伏成员侵入大陆地区,军区配合警方在火车站抓住四人,那对母女究竟是何身份,今天晚上希望你能够弄清楚。”
“今晚?”白露珠从照片中认出几个眼熟的,还有些没见过的。
“一个小时之前,有名女同志开车来到军区门口,指名要见你。”首长又拿出一张照片递过来,“这名女同志是珠市上城区威斯酒店老板,海伦。”
白露珠以为照片里的女人会是小孩妈妈,结果不是,是一张陌生而清纯的脸,乌黑亮丽的长卷发,盈盈若水的双眼,光看模样年龄应该不大,大概二十三四岁,但面对镜头历经世事的眼神,却又感觉不止这个岁数。
“我不认识。”
首长面色没有任何意外,“正是从你的过往经历中,知道你在珠圳地区没有熟悉的人,我们猜测这位女同志百分之八十与火车上的母女有关系,来到军区找你,定然是想感谢你。”
白露珠放下照片,“我能去见?”
“当然,你不是犯人,军区不限制你的出行。”首长露出一丝笑容,“不过,为了配合珠市警方,希望你能够调查出那对母女的身份,能够让八大势力侵入大陆的人,不管是正是邪,警方一定得清楚。”
“珠市警方都弄不清楚的事,指望我?”白露珠笑了,“我只学过跳舞,受过身着军装要保护人民的训,从来没学过侦查之类的知识,更不认为自己具备这样的能力。”
“露珠同志,请你严肃对待此事。”先前让她写对话的人再次出声:“正是因为你的出手帮助,才让那对母女安全到达珠市,你从一开始伸出援手的那刻起就注定要配合调查清楚这件事...”
“首长,不然你先回答我最开始问的问题吧?”
白露珠懒得听他说话,“保护人民,为人民群众解决需求是不是军人的责任?我的行为究竟对不对?刚才司令都说做的没错,”
对面的人面色更加严肃,隐隐有发火的迹象,坐在旁边的朱燕虹笑着道:
“韩娄,对待小姑娘,脾气不要那么冲,这件事的初衷说起来没有任何错,换了你去,你都想不到一对普普通通的母女,竟然能让港澳地区八大势力出手。”
“说得对,露珠同志初衷是没错的。”
坐在白露珠这一排未曾开过口的首长们陆陆续续说话:
“现在还不清楚威斯的老板来找露珠同志是为了什么,你一接到电话,就把大家都召集在这里,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
“我听庄团长说,刚才在宿舍楼闹了一通,韩参谋,你这中口气,会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因为后院煽风起火。”
“提醒一下,露珠同志是贺知琥老前辈的未来小孙媳妇,首都那边早就把家庭政底调查的干干净净。”
白露珠眉头微动,怪不得感觉对面这个人态度有问题,原来他就是梁春语的丈夫,韩娄。
“我没有针对任何人。”韩娄黑着脸道:“也没有说露珠同志有任何错,只是这对母女的身份值得重视,一切都是为了人民安危着想。”
坐在首位的首长敲了敲桌子,“露珠同志,军区找你来并无恶意,同时非常认可你帮助人民群众的行为,今晚提前通知你,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晚上你去应约,带上两个兵,既保护你的安危,也配合警方能够更深入调查。”
从坐的位置,就知道谁最有话语权,真正的首长一发话,下面人都不再吭声。
“好的,首长。”白露珠保持之前的位置,看了一眼面前的纸笔,又仔细看了一眼对面的韩娄。
参谋,精明人才能干得事。
这位韩参谋,不知是被美人冲昏了头,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过于着急了。
出了会议室,庄团长与朱燕虹政委等首长道谢寒暄。
领导们说话,白露珠站在一旁没有插嘴,也来不及插嘴,因为原本站在主位后面的两个兵,不到两分钟时间,换了一身便服回来,一副等着她出门的样子。
庄团长拉着她下楼,嘱咐道:“先回去换衣服,快去快回。”
白露珠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什么威斯酒店的老板,一直等在要塞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