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县城不愧是县城,路是宽的,屋顶是瓦片盖的,骑着自行车的人来来往往,就连路边都零星能看到几家挂了牌子的饭馆,从门窗里飘出阵阵浓郁的香气,勾的阿宝肚子叽里咕噜叫个不停。
她摸了摸肚子,蹬着脚踏板离开这里,找了个两排房屋夹着的石板小巷,趁着四处无人,迅速取出了福地里藏着的袋子,系在车头上。
“怎么跟说的不一样……”之前分明听刘小梅说,县城里有不少人做起了小买卖,但今天上街转一圈,压根没见着一个。
难道是她找错了地方?
阿宝骑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着,突然闻到了一股葱香味,左右扫了一圈,路上行人匆匆,只有街角站了两个人,背对着街,有些可疑的模样。
她骑了过去,刚在两人背后停下来,其中一人就转过身,乍一见了她,吓得叫了一声,猛地后退,屁@股狠狠摔在地上,连手上拿着的东西都掉了一地。
“我的烧饼!”中年男人惨叫起来。
另一个人闻言转身,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用头巾抱着头发,手里提这个竹篮,上头盖了一块灰布,正匆忙地盖住一篮子的烧饼。
“同、同志,你怎么站在这?”
吴春兰被吓得不轻,脸色发白,抓着篮筐的手指不停颤@抖,要不是阿宝堵住了他们俩离开的后路,怕是早已经夺路而逃。
阿宝直勾勾盯着篮子,咽了口口水。
吴春兰误会了阿宝,拽着篮子退了一步,颤着嗓子说:“我没干坏事!你、你别举报我!”
“你这烧饼卖不?”
“啊?”
吴春兰还没回过神。
“多少钱一个?”
“你要买?”
被吓得不轻的男人见状,顾不上掉了的烧饼,做贼一样跑了。
“一毛一个,里头还包了猪肉,特香。”
吴春兰说完,四下扫了扫,路上人虽然不多,但站在这买卖还是太过显眼,“不如我们到那边去吧?”
阿宝倒是无所谓,买了三块烧饼,边吃边骑车总不方便,就跟在吴春兰身边,找了个伴聊天,含糊地问:“这么多烧饼,能卖的完?”
“今天头回出来,心里没底,才刚卖了一单,就快被你给吓破了胆儿。”吴春兰一想到刚才那事,还有些后怕。
“有什么呀,反正都允许买卖了。”阿宝满不在乎地说。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少,路上几乎看不见,就算有也跟黑市接头一样偷偷摸摸的。”吴春兰叹了口气,指着车头上挂着的大布袋,“这是啥?你也是去祥北路卖东西吗?”
阿宝瞥了吴春兰一眼,咬着烧饼问,“你也是?”
“可不是 。”吴春兰找到了伴儿,心里也高兴踏实了不少,“电影可稀罕了,一年才放几部啊,去看的人多,俺妈说可以去试试,万一卖出去了,也能挣点钱。”
原来是这样。
阿宝翘着嘴角哼着歌,心情美得很。
祥北路上人山人海,银色的幕布在空旷的场地上升起,附近聚满了男女老少,把巷子堵得水泄不通,都在等着电影开播。
吴春兰深吸了口气,抖着手问:“大妹子,你说,我要不要喊?”
“喊啊,干嘛不喊,到处都是人的,不愁卖!”这里很多都是为了前排视野好,大清晨跑来占位置,别的不说,肚子肯定是饿的。
吴春兰一脸犹豫,阿宝却没这顾虑,把自行车的支架往地上一撑,布袋子靠在车座上解开,高声喊起来:“又香又大的炒瓜子儿,一碗只要三分钱!”
“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吃亏,不香不脆不要钱!”
阿宝声音清亮,哪怕是在吵闹的人堆儿里,依旧穿透性十足,不少人听了这话朝这看来,挥着手问她瓜子儿是啥。
“从葵花上搓下来的籽儿,炒的外脆里香,这么大一碗三分钱,大哥大姐没尝过?不如买碗吃吃?”阿宝抓了一把瓜子,从空中撒进袋子。
这年代葵花不常见,除了种这个卖钱的人家,很多一辈子没见过。
乍一听说花籽儿能吃,也有些好奇。
反正也就三分钱,确实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尝个新鲜。
谁兜里还能没个三分钱?
附近人早等的不耐烦,一听能吃上东西,顿时有了盼头,纷纷喊着来一碗。
葵花籽儿又大又饱@满,要炒的酥脆,就得把水分炒干,一碗看着多,却没多重,轻飘飘也就二三两。
买的人多了,动静也大,还没半个小时,半个祥北路的人都知道有人卖瓜子儿,抢着要来买。
吴春兰就在一旁看着,心里头吃惊,又有些后悔,很快胆儿也大了,开始吆喝起来。
不过她一块饼就要一毛钱,虽说包了肉,但有更便宜的三分一碗的瓜子儿在,就显得不那么实惠,所以买的人有,但却没阿宝生意好。
不到一小时,阿宝带来的瓜子就卖的精光。
虽说烧饼卖的稍差,但看电影总得要几小时,不少人来的匆忙,没带食物,有人卖饼,哪怕稍微贵些,也还是掏钱买了。
上千个看电影的人,转上一圈卖掉剩余的烧饼也还是轻松有余。
吴春兰拉着阿宝的手感激的不行,非要她跟自个儿回家吃饭,“我妈手艺老好,中午还要烧条鱼,你一定要来尝尝!”
阿宝当然推诿。
吴春兰拗不过,只好问:“这电影放三天,你明儿还来吗?”
“当然。”
吴春兰得了阿宝答复,满意地走了。
这时候快到饭点,路人也多,阿宝找人问了供销社方向,被热情带着走了段路,拐弯就看到了供销社。
自从看到葵花大丰收,她就心心念念要播种,清水村也有供销社,但里头东西少,种子品类不全,大都是些村民常种的东西,人多嘴杂,很不方便。
她在外头落了车锁,刚要走进供销社,就被边儿上浓烈霸道的红烧肉味儿给勾的拐了弯,踏进了隔壁国营工农饭馆。
外头墙壁斑驳,看着并不起眼。
一进门,就看到胖师傅手里抓锅,熟练地颠勺,酱红油润的红烧肉离锅飞起,被窗户漏进来的光镀上了一层亮晶晶的边。
啊,好饿。
阿宝默默地咽下口水,找了张空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