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殇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一缕残魂还人间

云幽的寝殿里传来了杯碗破碎的声音，以安和以墨守在门口示意云幽的弟子们不要靠前。

赤印看他们二人的神色也领会到了，家务事他们作为弟子的不方便插手，于是吩咐道：“都回去！”

“师父不会和天后打起来吧？刚刚师父差点杀了她儿子，天后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星明伸长脖子想探个究竟却被赤印一把抓了回来。

“放肆！师父的事情你勿乱议，他们也是母子，这些都是师父的家事，我们做弟子的就要闭上嘴，全部回自己房间去。”赤印严厉地警告着，让这些围着看热闹的全部都回去。

“是，大师兄！”

众人纷纷回自己的寝殿休息，只有西璃愣在原地，她休息的地方就在云幽寝殿隔壁的书房，如今那边这情况，她怎么回去？想不偷听也很难啊。

赤印想着让她先去他们房间休息吧，看她呆呆地愣在那，问道：“师妹？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从脖子一路红到脸颊，神色慌张，好似丢了魂似的。

“我……我热啊，呵呵呵呵……”她真的好热，感觉整个人要烧起来了，至于为什么这么热她也不知道。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赤印正要为她把脉，西璃一下把手抽了回来。

“不用了，没事的大师兄，我去找清和师兄拿一颗静心丸吃吧。”说完拔腿就跑。

云幽的寝殿里，母子正对峙着，气氛一触即发。面对母亲的震怒，云幽面无表情，毫不在意她的雷霆之愤，这在预料之中的事情，又有什么值得他觉得惊讶的。

“本宫警告你，不准杀殷宸，不然……不然……”

她能如何？面前这个儿子她还能如何？她连阵仙岛的结界都无法突破，更别说其他。

云幽已经太强大了，强大到可以成为整个仙都的对立方。天后失去了所有气势瘫坐下来，她确实无能无力，她如今又是气他又是怕他。自从君玄不在了，感觉再也没有人可以控制住幽了，哪日他一个想不开，堕了魔，那是可以搅得三界天翻地覆的。

“不然如何？天后有空在这里警告本尊，不如去警告下您那不识相的儿子，让他以后绕着本尊走。今日本尊是不想吓着阿璃，暂且把他的命先记下。”

说到他那小徒弟，云幽眼里柔和了几分。

“阿璃？你那个女弟子？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天后已经很明显感觉到云幽对这个弟子十分不同。

“什么怎么回事？”云幽非常淡定。

天后自问是了解自己儿子的，他心疼弟子是一会儿事，例如他对赤印视如己出，但绝对不是刚刚她见到的那种情况，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年的他。

“你既然这么放不下你师父，如今又对她……”天后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难道她？可是不对啊，本宫在她身上探不到一丝……”

“师父神魂俱灭，连我都没有探查不到丝毫，你又如何能得知。”云幽说到这些就心痛，胸口像插着一把刀，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依然隐隐作痛，他看着天后，那表情就是写着“你凭什么能看出端倪？”

“她手里拿着的是玉灵鞭吧？你能让她拿着那法器？”天后觉得一般弟子是不可能拿着那件法器的。而云幽对待那个孩子的态度又如此特殊。

“最后认出她的是玉灵鞭……幸好玉骨中有师父残留的神力，感应到了……”云幽压抑不住的哽咽，几千年过去，他等回来的仅仅只有这一缕残魂。

天后震惊无比，竟然真是如此。她看着云幽，哀伤，悲痛，刚刚还对他怒气四起，眼下又不得不心疼，几千年过去了，他始终在等，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执拗。

“阿璃……是师父仅剩的一点点残魂了，飘荡了几千年才得以托生，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他受到一点点伤害。也请天后娘娘悉知，勿要对她有任何为难。”

千年轮转，他等回的仅仅只是那一缕残魂……只是一缕残魂，和原来的已是天壤之别，除了玉灵鞭里仅剩的神力，恐怕再也无法探知，他竟然还能如此执着。

“你竟然收她为徒？”天后很意外。

这一层师徒关系的束缚，他还没有尝够吗？天后见这一世西璃是女孩，本应该庆幸，但奈何他们竟然又做了师徒。

云幽淡然一笑，说道：“这大概就是命数，她通过了师缘石才被我收入门下，直到她在云窟里拿到玉灵鞭，我才知晓……不过没关系，师父说过我与他师徒情缘深厚，三生三世都要做师徒，大约就是这个意思。我不在乎，只要她这一世活得好，我会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云幽的态度是释然的，是坚定的，就算只能做师徒，他也认了。

他相信君玄当年定是特意留了一缕残魂，来赌这一场命运的博弈。

沧海桑田七千八百年，他终于盼回当年消失在怀中的人，不论是什么关系，是什么身份，这一世他只求她能逍遥安好。

夜里云幽来到书房，西璃果然还没有睡，躺在榻上辗转反侧被他逮了个正着。

“阿璃，是睡不着吗？”

恐她白日受了惊吓特意来看一眼。

“嗯……”

西璃点点头，她明明吃了清和给的静心丸，可是根本没用啊，一看到云幽心口就怦怦直跳，也是见鬼了。

这是日夜相处的师父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到底在慌什么。

“是今日为师吓到你了吗？”云幽问，他猜大约是在灵泽殿上吓到她了，他还从未当着她的面，发过那么大的火。

“不是不是……没有……”

西璃被他这一看更惊慌了，今天灵泽殿上的云幽确实很吓人，她当时确实也很害怕，害怕他入魔，害怕他当场就杀了那个四皇子，可让她无法平静下来是后来那一个拥抱。

明明只是一个拥抱，她是在他膝下长大的，他们甚至同床共枕过，什么样的亲密举动没有过，只是一个拥抱而已，她能心慌半日，久久无法平静。

“你放心，师父答应你，绝对不会堕入魔道，师父只是不喜欢仙都这些人，他们都不记得如今的太平盛世，三界安定，万物生长是怎么来的，在他们眼里神就是用来牺牲的，神就该为了保护他们化尽一切。阿璃，你要记住，你要为自己而活，你就算在我门下，阵仙岛的责任也不是你的，你只要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活着就好。”

西璃看着云幽，他好像在担心什么？担心她无法镇守仙岛？担心她修炼不好？

“嗯，师父您别太忧心，大师兄很靠谱的，他可以为师父分忧，徒儿也会勤加修炼。”

“你不需要勤加修炼，现在这样能掌握玉灵鞭的基本就可以，你还有那么多师兄，轮不到你出头，知道吗？有任何事情你都不要冲在前面。”

西璃想着大约是今天大殿上，她不顾一切冲在了所有人前面。

她瘪嘴道：“今日徒儿要不冲在前面，师父您就要杀人啦……”语气中带着委屈和撒娇，她也不想冲在前面，可那当下实在是赶鸭子上架，所有师兄都指望她来平息师父的怒火。

云幽摸着她的脸颊，温柔地说：“你不喜欢为师杀人，那就不杀了。”

“师父可以不杀那个四皇子啦？他虽然对师祖不敬，但今日也得到教训了，师父就放过他吧。”这时候不求情更待何时，西璃今日看那太子救父的模样，恐怕是父子情深，如果师父杀了他父君，那阵仙岛等于和未来天君结下了杀父之仇，这可要不得。

“你要原谅他吗？”云幽问。

啊？她原不原谅有什么关系，西璃拉着云幽的衣袖，撒娇地摇了摇，笑盈盈地说：“师父，您就原谅他吧，让他每日给师祖抄诵经文。”西璃觉得她原不原谅不重要，重要的是师父要原谅，要息怒啊。

“好，为师答应你，不再追究他，我们明日就回去。”

这个仙都他不想待了。

“啊？这么快？”

西璃一脸失望，她还没有好好逛过仙都，什么都还没有玩呢，这么快就回去？这不跟没来过一样吗？

“师父师父，能不能多待几日啊？”西璃央求道。

“后面几日就是太子那边要宴请众仙，你觉得我们阵仙岛还有参加的必要吗？”

确实没有，今日差点把太子的父君杀了，再去人家的宴席就实在有挑衅的意味。

“可我连宫门都没有踏出去，才两天就要回去啦？”西璃实在不甘心，别说仙都，她连这天宫都没有好好逛过。一脸的失落被云幽看在眼里，他摸了摸西璃的脸，考虑了一下说道：“你若是想玩，就多留几天也无妨……”

云幽不想让她失望，也不不想扫兴。

“真的吗？”西璃兴奋地跳起来抱住了云幽。

“谢谢师父！”

忽觉得如此姿势太过不妥，又赶紧松了手。

她有时候也觉得很奇怪，师父为什么这么疼她，明明她的修为不是最好的，在众弟子中也是比较懒惰的一个，没有大师兄的沉稳，没有二师兄的谨慎，也许真的因为她是唯一的女弟子吧。

忽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师父，你还会再收弟子吗？我以后会有小师妹吗？”

可能是这种独宠带来的危机感，万一日后再有一个小师妹，她就不是阵仙岛最可爱最乖萌最受宠爱的弟子了。

“师缘石已封，为师不会再有其他徒弟了，十二仙岛都已经有人镇守，你们都是为师天定的弟子。”

西璃入门那日，他与她在师缘石上签下血契后，师缘石金光大作了好一阵，之后便封了石，这就意味着，云幽不会再收其他任何人为徒了。

“阿璃，你对师父来说是不一样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好似心思都被师父看透了，西璃尴尬地低下头躲到被窝里：“我没有啊……没有担心什么……师父，因为我是您最后一个弟子，所以格外不一样吗？”

“你是……玉灵鞭选中的人，你应该知道这对为师来说就意义非凡了。”

果然，因为玉灵鞭的择主，她才是那个与众不同的。

云幽深情地望着她。你是七千八百年前化尽的神魂，是牵挂，是遗憾，是他无法割舍的迷恋，是那场劫难里他最痛的失去，是他还能这样活在世上，镇守仙岛看护三界的全部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