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即将迎来夏天, 又快到了大家穿着体恤在街道上奔跑的季节。
刘余生依旧每天开着店,迎接着一批又一批大大小小的顾客,郁雅和林歌时不时去刘余生店里坐坐, 她们在南城租了个小房子, 也算是等待着高扶苏的消息。
高扶苏的审判书在几天后下来了,因为不对外公开, 所以他们都不知道更确切的消息。林歌和郁雅还在店里喝咖啡,刘余生刚收了钱,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林承?”
刘余生皱了皱眉头, 下意识看向了林歌和郁雅的方向。
郁雅微微一愣,刘余生摇了摇头自己也是一脸茫然。
“可算找到你了。”林承说着,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有事?”林歌冷静地问着, 灭掉了手中的烟蒂。一旁的刘余生朝这边看了看, 实在是放心不下,然后也坐了过来。
林承点头,“高扶苏的最后判决你知道吗?”
她们眸子一颤,都看向了林承。
他撇了撇嘴角拿了林歌的烟盒。
“我也是听小道消息...因为林山知道他是帮你,所以根本不会放过他,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林歌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林承挑眉, 并没有回答林歌, 他道,“高扶苏被判了十六年,以不正当手段窃取商业机密,以及...故意伤人罪行。”
“什么?”刘余生拍案而起,心中一团怒火燃烧着。
郁雅转头看了一眼林歌,她那面无表情的脸上让人看不出情绪, 但郁雅知道,林歌一定很难受。
林承猛吸了一口烟,“我知道高扶苏爸妈一定想把他捞出来,但是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林山已经关照好了高扶苏。”
“说?还说?滚!滚出去!”刘余生破口大骂,一把拉起林承朝外走。
郁雅没心情去管他们,只是紧张地看着林歌,她不说话这让郁雅觉得烦躁,林歌颤了颤眸子,又开始抽烟了。
高扶苏失约了。
他明明答应过自己一定会回来的。
回到出租房的两人一路上都是沉默,郁雅刚关上门的刹那,林歌便呆滞一般站在门口不动。郁雅刚想说话,只见林歌猛地转过身想冲出去。
郁雅一把拉住林歌,“林歌!林歌!”
她的力气很大,发了疯似的想要出去。
“你要做什么!”
林歌挣脱着郁雅,怒吼道,“我要去告诉他们,事情是我做的,什么都是我做的,该受惩罚的是我,该判刑的也是我,跟高扶苏没有任何关系!”
“林歌!”郁雅奋力地拉着她,死活都不肯放手,“林歌你不要这样!”
“你放开我!”
“不要!”
林歌奋力拉扯的刹那,郁雅被猛地摔倒在地上。
林歌微微一震,郁雅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你可以...”
“你是不是傻子。”
郁雅瞳孔一震,抬起头看着林歌,她冷漠的话就像是刀插入了心脏,让她难以呼吸。
“你不能放手?你不能躲一下?”
郁雅轻声道,“我不想你去...高扶苏也是。”
林歌沉默了一秒,“这是我的事情。”
“也是我的...”
林歌看着郁雅手腕上的伤口,猛地皱起了眉头,她的心情开始变得烦躁起来。
“我真的...真的忍受不了了...”
林歌突然说着,走了几步朝客厅走去,她猛地抄起水果刀欲向自己的手腕割去,郁雅瞳孔一震,一把拉着林歌的手臂,她再次看见了她的纱布,眼泪便止不住的落下。
“林歌!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林歌!”
林歌听不进去郁雅的话,争夺之际水果刀划伤了林歌的手腕,血液的冒出让郁雅心里一颤,她握着林歌的手不敢动,只得一遍又一遍喊着她的名字。
郁雅那时候才明白,原是林歌的躁郁症,总是在愤怒中爆发,在沉默中消亡。
“我的生活已经一塌糊涂了...”
林歌轻声说着,却又不敢去看她。郁雅晃了晃神,摘下了助听器,看着林歌的嘴唇在问她,问她为什么不离开。
生活一塌糊涂吗?郁雅颤了颤眸子,她的生活亦是如此,可林歌却从没有在她无助的时候离开过自己,林歌不坚强她真的一点都不坚强,都是装装样子,都是逞强,她很脆弱,脆弱的像是一个瓷器娃娃。
郁雅指了指自己,又伸开五指左右摆动了几下,然后握成了拳头。
林歌猛地跪坐在地上,痛苦到失声。
她看得明白郁雅的手语,她说她舍不得。
郁雅心下一暖,猛地抱住林歌。
林歌的身子在颤抖,她的眼泪浸湿了郁雅的衣衫,她紧紧地抱着林歌,像是安抚着一个受伤的孩子。
“郁雅...郁雅...”
她哽咽的喊着郁雅的名字,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能让郁雅感受到她的痛苦,先是夏天再是高扶苏。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样,他们从前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歌睡着了,处理完一切之后郁雅才休息了下来,她看着安静熟睡的林歌,才觉得这一刻格外的宁静。
她将林歌掉在床沿外的手放进了被窝里,然后才感觉到电话在震动。
“喂?”
“郁雅,林歌怎么样了?”电话那头是刘余生的关切,她知道林歌得知这个消息心里一定很难受,毕竟她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刚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就算高扶苏出不来,林山也一定会进去的。”
郁雅没吭声了,想起高扶苏妈妈的话,心里便更加难受。
“郁雅,一定会过去的。”
挂了电话郁雅才抬起头看着窗外,阳光正洒向大地,将温暖带给每一处角落,只要那边有了消息,一切或许都还来得及吧。郁雅喘了口气回到了房间,林歌睡得安稳,郁雅心头颤了颤,爬上床睡在了林歌身边。
只要林歌在,那么一切都是可盼的不是吗?
郁雅闭着眼睛,搂着林歌的是身子睡了过去,这段时间让她们的精神紧绷,好似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让她们变成了惊弓之鸟。
“林歌...林歌?”
郁雅的声音好似在林歌耳畔响起,她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是郁雅。
她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做噩梦了?”
林歌眸子一颤,牵着郁雅的手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被窝。
她浑身是汗的惊醒让自己猛地喘了几口气,那个梦太真实了,就好似真真切切发生的一样,郁雅知道她心里的害怕,掀开被子挤了进去。
“没事...没事了。”
她抱着林歌拍着她的背,细心地安抚着。
“梦,都是相反的。”
林歌没吭声,躲在郁雅的怀里颤抖着。
整夜郁雅都在安抚着林歌的情绪,她害怕白天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始终不敢入睡了,林歌反反复复醒了好几次,总是带着汗水和惊恐。
她害怕着,她恐慌着,一切都不可收拾起来。
“林歌,我们回美国吧。”
郁雅说着又皱起了眉头,她实在是不想再看着林歌这副模样了,就好似不见天日的吸血鬼,冷漠冰凉的不像话。
林歌忽而抬头看着郁雅,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好。”
如果逃避能让林歌好起来,那么郁雅愿意这样。
南城下了一场大雨之后才迎来了夏天,林歌的状态并不是很好,郁雅本想约一次陈怡君,但她没有号码,所以也只能作罢。
她每日陪着林歌,一日三餐都照顾的井井有条。
这几日林歌安静的出奇,郁雅细心照料,睡觉的时候也是形影不离,燥热的季节里蝉鸣喧闹,郁雅给林歌热了牛奶,本以为林歌早早地睡下了,开门的刹那却没发现林歌的身影。
郁雅微微一愣,将牛奶放下之后去了卫生间。
“林歌?”
没人...郁雅心里突然一慌。
“林歌?”
林歌不见了,她明明时时刻刻都和林歌待在一起,怎么就不见了?
刘余生忙了半天刚坐下来,从外面回来的店员小王顶着热汗进来。
“老板你还在啊。”
刘余生眯缝着眼睛看他,“你去干什么了?”
小王龇牙咧嘴僵硬地朝她笑着,“没...没干什么啊。”
“...”
“好吧我送了奶茶给楼下的姑娘。”
刘余生撇唇,这小子就盯上了人家姑娘。
小王见自己老板没多生气,便也麻利的去干活了,忽而想到什么,转过身看着刘余生。
“对了老板,我刚刚在外面看见你朋友了。”
刘余生一愣,“哪个?”
小王皱了皱眉头思索了一番,“就是那个酷酷的冰山美人!”
刘余生诧异,“林歌?”
“对对对就是她,她一个人。”
刘余生微微一震,林歌一个人?难道郁雅没和她一起吗?她疑惑间桌上的电话突然震动了一下。
“喂郁雅?”
电话那头有些吵,听起来不像是在家里。
“余生!余生,林歌不见了!”郁雅的声音慌张的很。
刘余生皱起眉头站了起来,“小王,林歌朝哪儿走的?”
小王被吓了一跳,“好像是...南索大桥那边。”
郁雅挂了电话,打了个车朝南索大桥赶去,这座桥算是南城有名的大桥,但因为不在城中心,所以只当是一个景点,除了住在那边的人,其他本地人都不会去这里。
郁雅感到奇怪,她们住的地方都离南索大桥不近,就算乔麦子和唐之沅搬了新房,那也不是在那边,林歌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
夏季的蝉鸣连着大桥的锁链延伸到深处,沉睡在湖底的怪兽翻滚了水面,溅起的浪花翻滚着,大桥上刮着风,却一点都不凉爽,而是让人觉得刺骨。
“林歌!”
郁雅呼喊着她的名字,林歌忽而一愣,转头看着她。
郁雅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冷吹吹拂着林歌的长发,而她穿着那件黑色的运动服,坐在大桥边上,冷静地不像话。
她记得高扶苏总是那样形容林歌,她的背影隐匿在黑夜里,分不清楚悲伤还是窒息,就好似突然会从她的背上长出黑色的翅膀,然后离开这里,她就像是一只纯黑的乌鸦,看似危险,却无人知她寂寥。
“林歌...”
“你来了?”
郁雅正想朝她走去,林歌忽而抬起手指着她。
“不要过来。”林歌轻声说着,低头看着桥下的河水,双脚悬空之下,仿佛就是万丈深渊,让她失去一切本就自信的东西。“这里很危险。”
“危险...”郁雅皱起了眉头。
刺骨的冷风穿过郁雅的身体,她哆嗦着看向林歌。
“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我是个幸运的人,那次溺水我没死,那次车祸我没死,我也有幸没有被林山弄死,但我没有想到,我的不幸总是折返在了身边的人。”
郁雅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林歌自以为的幸运,原是自己没死,可到头来才发现,原是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每一场发病都在告诉她,都在提醒她,其实,她早就该死了...
林歌转头看着她,忽而低头笑了笑,慢慢地站起了身子。
郁雅心下一惊,耳畔忽而传来了消防车的声音,郁雅瞳孔猛地一震,朝着林歌跑去。
少女眉眼如初,望着她莞尔一笑,她一张一合的嘴唇在说着。
再见,我的小白鸽。
“林歌!”
那一身黑衣的林歌消失在黑夜之中,她闭着眼睛心跳狂颤不止。
水花溅起的刹那,她的鼻腔灌进了冰冷的河水,将她一点一点侵蚀。
她想,如果黑暗不能消失,那么她就消失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结束了哟!
要糖看卷三
ps:为弥补这本,下一本《千千晚星》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