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林 第64章 第 64 章

三个人到达南城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刚出机场就看见了一脸着急的麦子，穿着一件像是随手套上的毛衣。她一转身就看见了三人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

尽管三年不见，但仍是像从前一样的视线, 只是看着林歌, 麦子都觉得吃了定心丸。

“现在什么情况？”

麦子看了看手机，“宋笑生和唐之沅已经去找了, 还是没找到。”

林歌皱了皱眉，机场外的人很少，唯有出租车亮起红色的牌子。

“所有地方都找了？”

麦子点了点头, 林歌拦了辆车，三人纷纷跟了上去。

“去水林公园。”

麦子忽而恍然大悟，她怎么忘记了这个地方！

麦子看着副驾驶的林歌, 竟恍惚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那时候是刘余生坐在副驾驶，带着他们两一起在深更半夜找到了离家出走的林歌，而现在确实林歌，他们好像都忘记了这个地方，但林歌只是刹那间就想了起来。

她还是记得大家的，林歌一直都不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不是吗？

水林公园在以前是没有观赏票的，所以也不会锁门, 但自从南城开始发展之后许多地方都开始有了门票, 所以水林公园一到晚上就会锁门，压根儿进不去。

“我记得有后门。”林歌说着，朝后面绕去。

麦子道，“都被锁了，只有...”她顿了顿，林歌和高扶苏立刻明白了麦子的意思。

只有翻墙。

当三人齐刷刷看向围墙的时候, 郁雅心里颤了一下，他们为什么对于翻墙总是说的那么轻松的样子？？？

“郁雅？”

坐在围墙上的林歌偏头看了看郁雅，少女的眸子在黑暗里微颤，她抬手伸向林歌，仍是那般义无反顾。

“刘余生会来这儿吗？”乔麦子看着黑漆漆的公园，若不是几站路灯，她压根儿都快看不清楚里面的路。

不知道为什么，林歌的直觉告诉她，刘余生一定在这儿。

“分头找，有消息联系一下。”林歌冷静地说着，撇头看了看郁雅道，“跟紧我。”

夜晚的水林公园仍有巡逻的保安，但冬至的到来让那些人松懈，哈欠连天之后，用手电筒照亮的地方都是一闪而过，林歌带着郁雅在里面绕路着，靠近河堤的地方也一样不放过。

郁雅紧紧地跟在林歌身后，好似这么些年没来过，变化倒是挺大的。

林歌和郁雅找到刘余生的时候，她正坐在河堤处一动不动，树丛挡住了她的身影，但林歌还是在那片漆黑里面看见了刘余生。

郁雅第一时间联系了乔麦子和高扶苏，说是找到了人，林歌这才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脚步在草地踩过的声音格外挠人，郁雅听见刘余生吸了吸鼻子，哆嗦了一下才转过头看着她们，她也不知道刘余生是冷的还是哭得。

林歌对这里简直不能太熟悉了，刘余生本想逃走，看见是她们才松了口气。

夹杂着浓厚鼻音的声音才倔强的开了口，“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林歌和郁雅坐在了刘余生身边，将眼前的河水看着，河面泛起波澜，这里除了呼吸声便再无其他...

“闻到了一股忧郁的气息。”

“...”

刘余生横着手臂擦了擦鼻子，“我以为...你俩再也不回来了。”

郁雅猛地一颤，略过刘余生看向了林歌。

“所以啊，都怪你。”

林歌没心没肺地说了一句，刘余生嗤笑了一声，从地上捡起烟盒递给了林歌，林歌斜睨着眸子看了一眼，自然地接了过来。

就像是亡命天涯里，闲余的时间抽了根烟，白雾缭绕之地就是唯一的安宁。

乔麦子和高扶苏赶到的时候正上气不接下气，刘余生看向他们霎时红了眼睛，猛地吸了口烟再吐了出来。

“我就是找个地方安静安静，搞得那么兴师动众，我好像要寻死一样。”

“那你不接电话！存心急死人啊！”乔麦子忍不住训斥，却又软下语气不忍生气，“幼稚鬼！”

刘余生笑，“鬼知道手机没电了。”

五个人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仰起头看着天空，今晚依旧没有星星。

“刘余生，不要逃避了。”林歌突然说着，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仿佛在告诉彼此的想法。

逃避是从前的他们都不会做的事情，可为什么变成成年人了却总是想着逃避，想要躲在无人之地，就这样直至事情结束吗？

“如果有人对你好，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但是要你和郁雅分开，你会愿意吗？”

刘余生说出这句话之后，他们都愣了一下。

林歌吸了口烟，轻声道，“我有钱。”

“...”

她转头看了眼刘余生，“如果我没有...”林歌看向郁雅，“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愿意。”

刘余生的眸子颤了颤，知道林歌是在告诉她，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情，就算除开那些东西，也依然可以在一起。

“To have and to hold from this day forward，for better，for worse，forricher，for poorer，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to love and to cherush，till death do us part.”

刘余生浅笑，仰头躺了下去。郁雅霎时看见了林歌的笑容，映着月光熠熠生辉。

是，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这段西式结婚的誓词，在无数的电影出现，在无数的教堂出现，没有人比拥有爱情的人更明白这句话。

“嗯？怎么还有人啊！”

电筒的光突然扫到了他们五个人，霎时间一场猫捉老鼠大赛在水林公园上演，他们朝着翻墙进来的地方跑去，高扶苏大喊着，“他们到门口了！”

在黑暗里奔跑，和来时不同的心情，就连堵塞的鼻腔霎时间都顺畅了起来，刘余生大笑着，他们好似明白她却又不明白一般。

“翻墙翻墙！赶紧赶紧！我可不想回国第一天就去局子里！”

高扶苏悲天悯人地说着，仿佛来追他的是警察一样，五个人顺利翻出了墙外便看见了停在路口的车。

“回国第一天，我特么这辈子就没那么狼狈过！”

高扶苏挤在车内，一脸悲伤。

开车的宋笑生看了看坐在后面一言不发的刘余生，倒是副驾驶的人突然转回了头。

“好久不见。”

“我靠唐之沅，你变帅了！”高扶苏从夹缝里伸了个脑袋出来，一旁的乔麦子摁了摁他的脑袋，“高扶苏你踩我脚了！”

唐之沅笑了笑，又看了眼习惯目光招呼的林歌。

他们的确都没有想到，最终是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

“今晚你们住哪儿？”

刘余生突然问着林歌，“我和郁雅住酒店。”仿佛考虑到了郁雅，所以林歌这样说着，被挤在中间的高扶苏斜睨着眸子看着林歌。

“我？我？”

“你回家。”

刘余生突然拍了拍驾驶椅。

“明天周末，我们去热闹市吃夜宵。”

所有人好像都没有反抗，唯独高扶苏一脸不情愿无奈道，“大姐！我们刚下飞机就来找你，不给时间倒倒时差？”

刘余生瞥了一眼高扶苏，“倒你妹。”

到达热闹市的时候，高扶苏已经在车上睡着了，七个人坐一辆车确实急得要命，林歌好几次都想把高扶苏塞进后备箱，所以在松下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轻松了一番。

热闹市还是和以前一样热闹，许是要过年的原因变得张灯结彩起来，入门的地方倒是多了几个治安的人。

“放心，遇不见老熟人。”乔麦子说着，挽着唐之沅的胳膊便领着他们进了一家餐馆。

“还真是不用倒时差了...”高扶苏顶着千斤顶一样的眼皮说着。

热闹市仿佛在度过一个慵懒的下午，所有人都不在意白天还是黑夜，林歌牵着郁雅的手生怕她走丢了，高扶苏跟在最后看见两两一对更是多了几分怒气。

“你们搞我呢？一个二个成双入对的！”

他们纷纷转回头看着如灯泡一样闪亮的高扶苏，都忍不住笑了出声。

七个人聚齐是实在难得的事情，所以刘余生才想着让大家一起聚聚，宋笑生仿佛看出了今天刘余生不太高兴，所以也没有去烦她，两个人倒是扭捏的很，像是老夫老妻能体恤对方的情绪。

“你要是困了，我们就先走。”

林歌轻声对着郁雅说着，少女摇了摇头一点也不觉得困。郁雅也觉得这样的聚会是很少的事情，她不想错过。

“刘余生，干酒！”高扶苏晃了晃脑袋，找招手让老板上了两箱啤酒。

“我们七个人可从来没有一起喝过酒！今天谁也别想逃啊！”

刘余生道，“宋笑生开车。”

高扶苏拿着起子啪啪连着开了一箱，“开个屁，要喝一起喝！”

上菜的速度远不及喝酒的速度，刘余生许是因为心情不好，和高扶苏疯了一样干酒，七个人陆陆续续开喝，林歌倒是帮郁雅挡了不少酒，她虽也喝着，但上了菜之后，便一直给郁雅夹菜。

餐馆里闹得不行，上了脸的高扶苏嘚瑟劲儿上来了，拉着大家又喝了一圈。

宋笑生和唐之沅碰了碰杯，暗戳戳的喝着，乔麦子拉不住俩男人也拉不住高扶苏和刘余生，被郁雅拉着吃饭，等着他们疯。

高扶苏和刘余生划着拳，懊恼的发现自己又输了，往小杯子里倒了些酒，愣了一下仰头把手中的酒瓶往嘴里灌，然后踉跄几步坐到了宋笑生身边。

“兄弟！”他拍了拍宋笑生的肩膀，唐之沅想去扶他，被高扶苏啧了一声，“你放心！昂！我高扶苏一定不会让刘余生那婆娘和别人结婚，老子和她认识那么久，就没看她那么丧气过！”

刘余生微微一愣，看着脸颊通红的高扶苏鼻头一酸。

林歌看着高扶苏，好似所有人都看着高扶苏，今晚谁也没有提及这个话题，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却提了起来。

高扶苏打了个嗝，低头在宋笑生耳边道，“你们俩一定能结婚！我高扶苏发誓！结不成我就被警察叔叔抓走！”他微微一笑，“警察叔叔要抓骗子。”

“...”

宋笑生看了看刘余生，少女眼眶红红的，他心疼的要命。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她是喜悦的，她坚信哪怕她父亲不同意，她也可以倔强的像从前那样，可那时候她才发现，她的父亲迁就的，是小时候的她，好似越长大有些事情就越没用办法自己控制。

高扶苏本是趴在桌上的脑袋突然又抬了起来，他木讷地环顾了四周，目光落在了刘余生身上，“喂，刘余生。你还记不记得高一的时候我们第一次出来喝酒？”

“记得。”

高扶苏笑，“那个时候你还没和宋笑生在一起呢，你不是说你以后要嫁给一个你喜欢的又喜欢你的吗？你现在在想什么？这还需要犹豫？你脑袋里装的屎吗？”高扶苏马着脸看着刘余生，“你和宋笑生在一起，可是我们三一起帮你追的！人家宋笑生堂堂校霸，被你一个女的霸气告白，人家不要面子？”

刘余生浅浅一笑。

高一的时候她和林歌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热闹市喝酒，那天他们三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唯独林歌稳得很，千杯不醉一样，那个时候她很佩服林歌，也是在那天她遇见从网吧出来的宋笑生。

少年一头栗色的碎发，左耳打满了耳洞，连眉骨上都有黑色的眉钉，松松垮垮的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一眼钟情了这个少年。

他叼着一根棒棒糖从楼上下来，身后还跟了几个小弟很是拉风。他从铁桶里顺手拿了块木板，敲了敲抄手朝小巷子走去，她听见身后的人叫他生哥。

刘余生笑指了指那群人，抬头看着林歌道，‘老娘也要被叫生哥！’

林歌翻个白眼正想离开，鬼知道这个时候的高扶苏闭着眼睛笑嘻嘻的喊了一声，‘生哥！’

‘谁啊？’

林歌无语地撇唇，真是要被这个二百五给气死，谁知被她架着的刘余生突然举手。

‘老子！’

‘...’得，两个二百五。林歌撒手不管了，刘余生踉跄了几步朝巷子口看去。

宋笑生站的笔直，一手握着木板，嘴里的棒棒糖滚动了一番。

‘你谁啊。’他身后的小弟一脸戾气地看着他们。

林歌冷静地转过身想把刘余生给拉回来，却不料慢了一步，刘余生一身酒气朝宋笑生走了过去。

‘南城一中的...’小子看见了刘余生的校服，心虚的瞥了一眼宋笑生。

刘余生长得不算惊艳，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还有些肉乎乎的，一点都不具备杀伤力，但她行为作风向来慵懒惯了，倒有几分风情烟火相杂之味，宋笑生眯缝了眼睛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刘余生，他歪了歪嘴角笑。

刘余生意识还算清新，她走过来就是为了把宋笑生看得更清楚，是帅哥没错了。

少女一笑，将宋笑生嘴中的棒棒糖抽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小子，我叫刘余生，一中的，以后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林歌丢脸的没眼看，只见刘余生哈哈笑了一声，然后闷头嗑在了宋笑生的胸口，就在林歌做好警惕以为宋笑生要发火的时候，宋笑生忽而一笑，看着林歌道，‘我知道她叫刘余生了，安全带走吧。’

林歌从宋笑生怀里接过刘余生的时候，她看了眼宋笑生，干净的眸子里不染杂尘，而她定眼一看，刘余生一脸笑意，死活不肯松口嘴里的棒棒糖...

‘生哥？’宋笑生看着被林歌带走的刘余生轻笑。

隔天刘余生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丢人，高扶苏取笑刘余生被换来一顿毒打，只有麦子一边暗自松了口气，‘人家是校霸，五中校霸宋笑生！要是他发脾气我们就走不了了。’

高扶苏打着哈哈，‘放心，南城那么多学校谁不认识林歌？他宋笑生敢？’

而刘余生决心要告白的那天，正巧是一中和别的学校打篮球友谊赛，正巧宋笑生也参加了。那天夏天带的篮球校队在友谊赛里得了第一。

学生们被差遣放学的时候下起了大雨，他们一中来的人没办法回学校，所有人朝着教学楼里跑去，人群里他们被挤散了，刘余生淋着雨根本跑不过他们，而下一刻一件外套突然顶在了她的脑袋上...

‘生哥，还不躲雨吗？’

刘余生微微一震，看着宋笑生一脸笑意，顶着校服站在她的身边，然后又被他带离开了操场。

高扶苏和乔麦子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手八卦，倒是林歌一脸无所谓地站在他们身后，就当是做好事的在放风。

‘这个宋笑生还挺会啊，知道这边人多去了那边躲雨？’

麦子道，‘余生想见他好久了，你说今天能不能成啊，这个校霸会不会给余生表白啊。’

高扶苏笑，‘放心，很快她就是五中校霸妻了。’

‘生哥上次抢了我的糖，这次我又帮生哥遮了雨，打算怎么还我这个人情？’

刘余生拍了拍身上的水渍，抬起头看着宋笑生那张好看的脸。

‘人情？’

宋笑生笑着点了点头。

刘余生一本正经地看着宋笑生，少年的碎发湿漉漉的贴在额间，滚落的雨水沿着他的颈肩滚进了他的校服领口，刘余生目不斜视地对上了少年的眼睛。

‘人情人情，以人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