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林 第41章 第 41 章

郁雅从桌上睡醒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经晚了, 肩膀还有些酸痛。她闭着眼睛揉了揉鼻梁，偏过头看着窗外，冷风吹了进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撩开长发, 露出了耳朵, 浅浅地呼吸着...

她低头收拾东西的时候才注意到手机上刘余生发来注意安全的消息，郁雅笑了笑,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学姐，待会儿记得关灯哟，不然教授又要发火啦！”

“好。”

回头看着画室里摆放的东西, 郁雅又叹了口气。

三年前她考入美国的CA学院油画专业，飞越了大半个地球，一意孤行的出了国, 期间一次也没有回南城过, 不管电话不管短信，她将倔强演绎的淋漓尽致。

而刘余生和她男朋友也跟着一起到了美国。

乔麦子和唐之沅考上了江城的传媒学校，从入学到现在都还被学校成为模范情侣，郁雅唯一开心的，就是他们俩在一起了。

高考之后的毕业晚会，是这俩的定情时刻，就在他们以为乔麦子会再次主动告白的时候, 唐之沅在那场晚会上主动出击。

郁雅不禁笑了笑, 到现在想起来，仍是让人觉得值得开心。

墙上的钟表显示在十一点，学校明天有展会，她准备了很久，看着被打包好的画框，又检查了一番之后才关上灯离开了学校。

大二的时候, 郁雅已经不再住校了，而是在CA不远的地方租了个房子，每天两点一线，偶尔和刘余生他们俩聚一聚，纵使生活无趣，但...人有趣。

街头上人还是很多，尽管已经到了秋天，连两旁的树叶都发黄掉落，这一样不能阻止外出的人。郁雅缩了缩脖子埋头朝家走，每次一个人回家的路上，她总能觉得失落，就算大家朝着好的未来前去，但没有在一起始终是郁雅心中的遗憾...

她好像促使着自己忘记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无法忘记。

躁动的城市与她无关，她甚至在想回到家之后是不是又要开始画画...

耳畔传来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郁雅知道又出事儿了，但也没有凑热闹的心思，身边没有人做什么都有些孤单。

郁雅突然下意识的回了头。

出事的地方一片混乱，路灯照耀的地方一群人站在那里。

她微微一愣...

人群中，穿着黑衣的几个人在相互交谈，可是她看见了...林歌。

高考之前，她和高扶苏不辞而别，刘余生他们都联系不上。

郁雅心里一颤，看见高扶苏发现了自己，愣了一下才拍了拍林歌的肩膀。

林歌的头发又留长了，明明长发是最让人觉得温柔的形态，可林歌看向自己的刹那，眸子里皆是冷漠与陌生。

她变得比从前更疏远了，郁雅没有想到会在这儿看见她，她刚刚又为什么要回头？

看着林歌的时候，她的心里又是怎样的变化？是开心？还是逃避？

为什么...为什么她那么难受。

“郁雅！”

郁雅忽而回过了视线，心里攥紧了一般，强扯着笑脸看着朝她跑来的人。

是夏天。少年戴着帽子，嘴里还哈着热气。

“怎么了？怎么不回去？”

郁雅笑，“正要。”

夏天揉了揉她的头发，“刘余生说给你发消息没回，你没事儿吧。”

郁雅摇了摇头，身后的警车声还在响，郁雅回过头的时候已经没看见人了。

“在看什么？”夏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毕竟天气骤降，这一截道路路面湿滑，也是情理之中，看样子不算很大的交通事故，没过多久围观的人就散了去。

夏天低头看了看郁雅，将自己的帽子取下戴在了她的头上。轻声问道，“去吃饭吗？”

郁雅点了点头。

夏天和她一样，毕业之后都到了美国读书，夏天成了篮球队的主攻手，在学校也是混的风声水起，学校里从来不缺什么迷妹。这三年他变得越发帅气，白白嫩嫩的阳光少年，走到那里都会引起一些女孩子的注意。

“明天的画展如果我有时间我就去。”

夏天说着，夹了菜在郁雅的碗里，今天的郁雅格外沉默，仿佛心事重重。

郁雅抬头，“你明天...不是有比赛吗？”

“如果结束早我就去。”

郁雅笑了笑没吭声，店里的人流量大，毕竟在国外能吃到国内的饭菜是不可多得的事情，偏偏在一年前来了对夫妇，在学院旁开了一家，所以郁雅总喜欢回家前来吃一次。

“刘余生呢？”夏天问着，最近他都没看见那对儿的影子。

“在忙吧。”郁雅心里一沉，恍然间又想起了她。

吃过饭之后，夏天把郁雅送到了楼下才离开，黑暗的屋子里亮起灯的刹那，入眼全是颜料和画纸。

瘫坐在沙发上，周遭瞬间寂静了下来，仿佛和取掉助听器没什么区别了。

郁雅窝在了沙发上，然后拿起了手机。

最开始短信是在高三毕业那年，她给林歌发了消息，她说毕业快乐，林歌没有回信，后来她只要想起来都会分享给林歌，比如唐之沅和乔麦子在一起了，比如她过生日所有人都来给她庆祝，比如她知道了林歌不爱过生日但那一天是她的生日，比如...

她想她了。

后来她忍不住给林歌打电话，然后才发现已经是空号了。

最后一条消息停在了去年，去年美国下了大雪，郁雅告诉林歌她想她了，只是林歌不知道，南城下了初雪之后她就消失了，郁雅害怕下雪了。

仿佛在18岁那年得到的，也在那年失去了...

郁雅不敢确定，所以她翻出了高扶苏的电话，那是很早之前找唐之沅要来的。

郁雅喘了口气，披着毯子坐在了阳台上，寒风呼呼的吹着，她希望自己保持清醒。

电话拨通了，响了几声没人接，郁雅心里一沉，下一刻那边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喂？哪位？”

郁雅呼吸一滞半天没有反应。

那头愣了愣，“喂？”

是高扶苏的声音，只是变得有些沉稳，倒是不像高中的时候了。

“我是郁雅。”

电话那头一愣，从喧闹渐渐地变得安静，她听得出高扶苏离开了那个地方，空空荡荡的回声交织着微弱的音乐，他应该躲在了厕所里。

他们俩都没有说话，电话里只听得见浅浅的呼吸声。

该说什么？

郁雅颤了颤眸子，那头传来了敲门声，然后郁雅听见了有人在喊高扶苏。

“短信联系吧。”

郁雅没吭声，那头传来忙线的声音，高扶苏挂断了电话，郁雅并未焦躁，她只是沉了口气，觉得庆幸。

庆幸高扶苏没有换电话，庆幸他还和林歌待在一起。

手机震动了一下，郁雅收到了高扶苏的短信。

-她的电话换了，号码我发给你，不要说我告诉你的，这三年她过得不好，虽然她不找你，但我知道她一定很想你。

高扶苏坚定的词语让郁雅失笑。她难道不怕自己不想林歌了吗？难道他不怕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也对，如果自己真的不想她的话，又怎么会主动联系高扶苏呢。

自己还是那么压制不住情绪吗？时隔三年未见，仍是让高扶苏一眼就看穿了自己。

“高扶苏！你居然酒局上打电话！自罚！”

少年高呼着，忙着把酒杯连着递给了高扶苏，他瞥眼看见了倚靠在沙发上的林歌，她眉眼微抬的看着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

林歌眸子一转，起身准备离开。

“林歌！你去哪？”

林歌抬了抬手，“俱乐部。”

“别呀！陈光他们死里逃生，你不要扫兴啊！”

林歌头也不回，“我就是个扫兴的人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林歌！喂！你不要酒驾啊！”

那人话还没说完，林歌已经溜之大吉。高扶苏看着林歌离开，知道自己现在最好不要去烦她，所以转头和朋友们继续喝了起来。

从Bar出来的时候林歌被灌了冷空气，她的酒量一直不差，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几杯下肚之后脑袋格外的晕。

林歌走了几步实在晕的不行，坐在了长椅上休息，她揉了揉脑袋闭着眼睛的刹那，脑海里想起了陈光出事的时候，在出事地点的大桥旁边，高扶苏叫她的时候他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见郁雅...

毕竟当初走的时候换掉手机号，之后的事情她便是一概不知，所以能再次看见郁雅，林歌也是为之一颤。

三年。这不长不短的三年发生了太多事情，多到她抽不出时间去想从前。

街道上人多嘈杂，喝了酒的醉汉，加了班的白领，无处可去的流浪汉，而林歌显得自在多了。林歌打了个喷嚏，裹着衣服正想起身，却突然愣住了。

来来去去的人影之中，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栗色的长发扎了一条小辫子，那双如琥珀一般的双眸正泫然地看着自己。

郁雅已经在长椅边站了快十分钟了，她就这样一直看着林歌，仿佛想要看穿她。

她好像变了，变得憔悴了又好像变得更淡然了，她的眸子不在光明，连看着自己的时候都是初见时的默然。

林歌眸子一暗，突然后知后觉今天高扶苏的反常，原是他在和郁雅联系，当初走的时候她威胁高扶苏换掉号码，没想到他居然‘背叛’了自己。

林歌呼了口热气，正想转身离开了，衣角被猛地拉住，林歌停下了脚步，她明明可以扯开，但她却没有这样做。

“有事？”

少女冰冷的声音传入了郁雅的耳朵，她微微一愣看着林歌的背影，孤独又寂凉。

“好久不见...林歌。”

她的身子一颤，但始终没有转过头。

郁雅变了，她变得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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