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林 第15章 第 15 章

南城下了场大雨之后，夏天才算过去了。

蝉鸣声断断续续，校门口的树叶掉得厉害，凉风吹一吹就掉落了一大片，教室里也不会有嘎吱嘎吱的电风扇声，尽管过了夏天，学生们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仿佛教室就是个囚笼，他们就是被关在里面的鸟儿。

连着好久去画室的时候都没看见高菲了，这是郁雅最深的印象的事情。许是因为上次在教室里她出手的原因，班上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郁雅看不懂那些目光，不像是讨厌也不会是害怕。

乔麦子总是拉着郁雅，让她不要多想，她这才想起来，那天在办公室，他们最后怎么解决的她也不知道。

郁雅每天不是在学习就是在画室里待着，听麦子说她最近和刘余生都住校了，郁雅笑了笑没声儿，毕竟住校这种事情，郁雅还是没有体会过的。

上次KTV之后，郁雅发现唐之沅和乔麦子的关系也并没有想象中亲近一些，唐之沅还是独来独往，乔麦子偶尔偷偷看着他，也不敢靠近。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乔麦子为什么喜欢唐之沅，难道是单纯的因为他长得帅？

郁雅偏头看了看唐之沅，是有那么些帅，喜欢他的人也不在少数，但麦子每次看唐之沅的眼神，不仅仅是单纯的爱慕，虽说郁雅耳朵不好，但眼睛一点也不差，她总是从别人的眼神里看得出一二，所以，对于麦子那种藏不住的感情，郁雅还是看得明白。

“马上又要测考了，我都不知道我行不行。”

乔麦子拿着笔仰头悲催一叫，惹得郁雅憋不住笑。其实素描她也没有什么把握，毕竟她钟爱的一直都是油画。

沈羽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郁雅充耳不闻，自顾自的画着，颜料乖乖地躺在盒子里，郁雅看了好几眼。

“这次考试，是取决于你们能不能够参加这次艺考。”

沈羽背过身看着大家，“你们要认真对待这次考试！”

郁雅动了动耳朵，继续开始画着。

没想到考试一次接一次，初中的时候都没那么复杂和麻烦。

秋天来得快，校服里的衣服穿得厚了些，上课的时候都快把手揣进袖子里了。

柳青青也没法，就算是每次上课前狠狠地敲着黑板，大家一样的昏昏沉沉，春夏秋冬都一个样儿，没过多久学校热闹了起来，一年一次的秋季运动会，学校拉起了横幅，在操场上画起来油线，整个学校沉浸在运动会的热闹之中，毕竟唯有这个时候，才能让全校人放松警惕。

班上的32个人，闹腾的也就那么几个，夏天和唐之沅相似，都是不爱说话的性子，难得上讲台一次，大家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

夏天拿着一张表格站在讲台上，略带生疏与青涩的嗓音响在教室里。

“男子项目跳远，跳高，接力赛等，有人报名吗？”

班上鸦雀无声两秒之后。

“我要跳高！”

“贾小飞，你那么胖还跳高？”

班里哄笑一团，贾小飞的肚子卡着桌子站不起来，嘟囔着小嘴委屈道，“别看不起我！”

夏天没笑，转而将他的名字写了去，又道，“何杉远，三千米。”

何杉远无奈，“又来？”

男子组的项目在一片闹声中选定，运动会最难的，是在于女子组，女孩子大多不喜欢参加，就想趁着这两天休息一下。

所以当夏天问起的时候，班上的女生一个头比一个低。

夏天见状，依旧是面不改色，仿佛早已经知道一般，毕竟去年的这个时候，与这次一般无二。

他道，“张可，陈琪，跳远，李媛媛...”夏天念了名字和对应项目，班上的女生唉声连天，一边抱怨着夏天，一边又无能为力。

“一千五百米，谁来？”

夏天问着，但目光移到了林歌的身上。

高一的时候，就是林歌主动申请要参加，而这一次她却沉默，趴在课桌上没有反应。

李媛媛饶是下河也要拖个人，撇着唇瞟了一眼林歌，“去年跑一千五百米的是你，你今年怎么不报名了？”

林歌没吭声，依旧自顾自地睡着觉。

郁雅看了眼一旁的林歌，然后默默地举起了手。

“郁雅？你跑一千五百米？”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夏天抬头看了眼郁雅，写上了她的名字。

李媛媛嗤笑，“你确定你能跑？”

郁雅没出声，任凭李媛媛嘲笑，夏天收好名单下了讲台，班上又哄闹起来。

运动会这东西，郁雅从小就没参加过，以前读的初中，也是因为她身体原因从没让她参与，顶多去操场当拉拉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李媛媛说起高一的时候是林歌参加，郁雅仿佛都能猜到第一名一定是林歌。

所以她想试一试，参与一次学校的热闹，她也想知道一千五百米，林歌跑起来的时候是不是很轻松，自己又会是什么样，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李媛媛一直喊林歌参加，林歌明明就不想参加。

郁雅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林歌，自从林歌搬离了高扶苏的旁桌，他整日里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偶尔睁大眼睛听听课也是天方夜谭的事儿，倒是像个孤家寡人一般在后排养老。

而这边...

和林歌成为同桌之后，郁雅本以为俩人的关系会再进一步，然而事实根本不是这样，林歌就连听课都像是在睡觉，就算郁雅想搭话跟她比划或是递张纸条，只要一看见林歌那气场，她变软了下来完全不敢。

郁雅有时候偷偷打量着林歌，想找找她的学习方法，但每次看见林歌写卷子的时候，郁雅总是一头雾水，她都在怀疑她们是不是做的同一张卷子。

对于选择题，不超过五秒林歌就能写出一道，看题也很快，字迹并不潦草，写得那叫一个洒脱，郁雅最在意的，是数学后面的几道大题，她曾偷偷用余光看着，发现林歌只是愣几秒之后，在空白下方写出答案，然后倒着推了上去。

郁雅后来记得，那种答题方法，似乎叫做肌肉记忆。

郁雅学不来，也就作罢了。

现在看着眼前的数学题犯愁，尽管翻遍了模范题，郁雅还是没办法解答出来，实在忍不住才想去翻看最后的答案。

霎时间她觉得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盯了过来，郁雅不敢抬头看，但她知道是林歌，她撑着下巴看着于郁雅，气氛僵持了几秒，林歌动了动手，握成拳头撑着太阳穴，依旧是把郁雅看着。

郁雅咽了咽口水，翻卷子的动作缓慢地移动着，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翻看...

‘略！’

郁雅嘴角一抽，被林歌的视线盯着犹如刀山火海的折磨，自己‘翻山越岭’了那么久，居然最好的呃答案是略！

林歌甩了甩手回了视线，郁雅本是松了口气，继续盯着最后一道题发呆。

上课铃声还没打响，下午是艺术生的课程，所以教室里像是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李媛媛你又看霸道总裁爱上我啊！”

高扶苏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他伸手抢走了李媛媛的书，惹得李媛媛气急败坏想去抢，然后就上演了一出猫捉老鼠的大戏。教室里听见动静的男生都开始哄笑，高扶苏一边跑着，一边翻开了那本把包书壳上写着语文二字的书翻了开。

“总裁，顾小姐失踪了！男人的薄唇轻启，他道，马上去找！这个女人居然敢玩儿我！”

高扶苏念出来书上的句子，李媛媛气得不行，一把拽着高扶苏的领子死命往后扯，高扶苏被勒的喘不过气，李媛媛见状立马拉住了书壳。

“高扶苏你还给我！”

郁雅没去看这场闹剧，她一直在和最后一道题打架。

耳边充斥着高扶苏和李媛媛的吵闹声，以及班上一群嬉笑的声音。

郁雅咬了咬笔盖，完全写不出下一步的思绪，耳畔的头发忽而动了动，郁雅微微一震没了动作。

霎时间，李媛媛的惊叫声如同狮子咆哮般在教室里绕梁，高扶苏尴尬地摸了摸脑袋，两人一用力竟将书撕了开，纸张飞舞的教室里犹如初雪，落在了课桌上，讲台上，落到了郁雅的眼前。

她呆呆地看向身旁的那个人，眼前的林歌依旧是那个姿势，一手撩开她的短发，一手撑着脑袋。

而林歌的目光，正盯着她的耳朵...

郁雅的桌面被敲响了，两人的对视就此被打断。

夏天正板着脸站在她的面前，他问道，“你确定要跑一千五百米？”

郁雅不明白夏天突然问她的意思，还是点了点头。

夏天这才动了动眉眼，“待会儿自习课，操场见。”

林歌也听见了夏天的话，眉没有反应继续睡了觉，郁雅一脸雾水，还是点头答应了。

夏天被何杉远拉着下去打篮球，貌似体育生的下午永远都在操场挥洒汗水。郁雅看着何杉远指了指夏天的胸口，像是在拿着他打趣的说着什么，夏天无语地撇开了他，然后才离开了教室。

上课铃打响的时候，教室里没有立刻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这节自习课老师都不会来，所以只是减小了声音继续玩闹，郁雅按照约定去了操场，篮球与篮板碰撞之后，那些男孩们都在嬉笑。

郁雅站在塑胶跑道边看着，夏天便从那人群中走了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夹杂着青涩，“你要参加女子一千五百米，我教你长跑。”

郁雅微微一愣，饶是诧异地看着夏天，毕竟两人从见面到现在都没有正常说过几句话，夏天突然说要教她跑步，这确实让她意外。

夏天瞧着郁雅这般表情，故以为她不愿意，也不想让人家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于是为了挽回面子才说道，“如果你忙，你可以上去继续学习。”

郁雅连忙摆了摆手，这才让夏天的面色缓和了些。

“先去跑两圈热热身吧。”

郁雅听话的点头，毕竟对于不常锻炼的她来说，长跑确实很有难度。

夏天站在跑道边看着郁雅，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何杉远从篮球场跑了过来，看着郁雅认认真真的在跑步，一脸调侃道。

“也没见过你帮人开小灶，你喜欢她？”

夏天动了动唇，一巴掌拍在何杉远的肩上，目光有些躲避般离开了郁雅的方向。

“去训练。”

何杉远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跑了。

夏天站在那儿，又将目光移到了郁雅的身上，面色柔和地将夕阳下的少女看着，然后便看见了从楼梯走来的林歌。

林歌在楼上就看见了两人的互动。

夏天可不是那么亲近人的人，也不是那么爱乐于助人的体育委员，所以，他的一反常态只有一种可能。

她直端端地走到了夏天的身边，四目相对倒是像暗中较劲似的。

林歌方才听见说郁雅要参加一千五百米的时候，确实她也有诧异，毕竟郁雅一定不会是参加过运动会的人，所以她才决定下来看看夏天开得小灶。

“你那么闲吗？还开小灶。”

夏天也不看她，“你也很闲，都不去睡觉了。”

“我的朋友我自然要帮忙了。”

林歌说的直白，让夏天毫无狡辩可言。

夕阳下，绕着跑到奔跑的少女挥洒汗水，两人站在操场外各怀心思，郁雅闷着头跑，慢慢地调整呼吸，一千五百米好像不是很长，但也不是很短，就像是天边最后的余晖，看似离地平线很近，却又很远。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想跑一千五百米了，因为在那个不曾被世界拥抱的日子里，偶尔跑一跑，追一追，还是很美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至今想起我跑一千五的时候，最后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