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叶藏把手上那条沾着灰尘的白绫递到珠子手上,强忍着快要疼到爆炸的头往外走。
等余光看到站在门边的身影时,拧起了眉毛,心里想,这半吊子要在敢跟他搭一些没有用的废话,他绝对拉住他的手半个小时不松开!
可出乎意料的,他这回竟然极为有眼力劲儿的让开了,连叶藏都没忍住瞟了他一眼。
“报酬过两天我会亲自送到馆里。”白双玉没说一句多余的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随便。”叶藏的头越来越昏,连眼皮都不想抬了。
“那玉哥,我们就先走了。”珠子匆匆收了个尾,赶紧追上叶藏。
回到七号公馆之后,叶藏看了一眼珠子手里的白绫,语调不稳当的说,“先放在戊子仓里让他沉寂一段时间,在从馆里找个合适的位置把他放出来。”
“嗯。”珠子点点头。
交代完之后,叶藏便一头倒在床上,没了意识,要不是他微微起伏的胸膛,还以为人没了呢。
“这回馆长怎么虚弱成这样。”点翠轻柔的把薄毯给叶藏往上盖了盖。
“又用了一次中指血,消耗的太大了。”珠子眼神有些心疼。
“那馆长岂不是要睡的更久了。”点翠说。
“少说也要三天,”珠子叹了口气,“翠姐姐,你就像以前那样,隔段时间就给馆长用棉签喂点水,我还得去看着点潘家园的铺子。”
“放心。”点翠说。
这一觉,叶藏睡得极为不稳,他好像做了一个十分冗长复杂的梦,这梦不完整,就只有一些连接不上的碎片画面,有一群身披银色鱼龙铠甲的士兵,手中长剑尽染鲜血,尸海成山,血流成河,寒光凛凛的长刀刚要劈下来,画面突然一转,这好像是座仙山,云雾缭绕,远处仙鹤啼鸣,入目是一段千级长阶,往上一眼望不到尽头,只能看见飘散的白雾,恍如人间仙境。
“小师父是累了?要不要我拉你上去?”
少年的声音稍显稚嫩,却很沉稳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递到叶藏眼前,他眯了眯眼睛想看清这只手的主人,可眼前的人就像是遮上了一层模糊的透明布,怎么看都看不清。
刚要拉住他的手,却扑了个空。
他睁眼看着熟悉的房间摆设,又看了看悬在半空中的手,才意识到自己的梦醒了。
叶藏双手往后一撑,略微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头还是疼,他看了一眼时间,自己竟然才睡了一天,怪不得没恢复好
那梦未免太过奇怪,能直接把他打断,这时候,桌子上一只勉强能看得出来是个千纸鹤的折纸吸引了叶藏的注意力。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虽然粗制滥造,但还是能确定是某个灵师发出来的求救信号。
叶藏皱起眉毛,这也太不对劲儿了,哪有灵师会把求救信号发到他这里,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那人疯了。
在他思考的片刻,那粗糙的千纸鹤突然动了两下,然后艰难的煽动翅膀往外边飞。
叶藏又转念一想,难道是叶家的小辈?
想到这,叶藏还是决定去看看,要真是他想的那样,自己要是不管,那小孩估摸着也就折里了。
这个时间,珠子应该去了潘家园的铺子,点翠也没出来,七号公馆里安静的像是时间静止了一样。
叶藏想,去了如果真是叶家的小辈,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先把他弄出来,东西暂且不管。
他戴上手套,又准备好东西,在千纸鹤后边跟着,最后拐进了一个老胡同里,虽然是大白天,可这胡同阴暗的丝毫不进阳光,墙缝上夹着暗绿色的青苔,阴冷又潮湿,等到了一处破败的老旧四合院的时候,千纸鹤顺着门缝儿就飞进去了。
叶藏驻足在门口,闻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心里没了底,难道这东西害了人命?
要真是这样,那这可是个大凶的邪物,想悄无声息的把人救出来,有点难度,但这也让叶藏更加确定困在里边的绝对是叶家的小辈,这种邪物,但凡有点经验的灵师都不可能贸然只身闯进去,起码要临时组成个小队,在出个万全之策才会行动,毕竟现在这个年代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既然知道里边是个半大的孩子,叶藏不可能甩手不管,如果没惹恼了那邪物,把人带出来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算了,先试试吧。
叶藏从怀中掏出来两枚穿着红线的铜钱,又从正门口的地上贴了张符,一个巴掌大小的四合阵就浮现在地面上,其实阵法也是灵师修灵的其中一种,只不过太过复杂,所以很少有人能学得融会贯通,既然练不到那个境界,就算再厉害也很少有人练,叶藏除外,只能说只要他感兴趣,学什么都不会受到太大的阻碍
所以灵师的东西,他涉猎的非常齐全,不过阵法这一块他也没学得太深,现在也只能和符篆配合着用,四合阵也算是一种比较古老的阵法了,听说里头封着四个上古神兽残存的灵魄,阴邪至极,对付这种邪物,就应该用更邪性的东西压制住,真正厉害的四合阵他自然还没参透,不过这种简单的还是可以控制的。
之后他把其中一枚铜钱放在阵眼里,另一枚放在胸口
红线不断,引路必出。
铜钱咒的一种术法。
这邪物不像白绫的墟镜,只是简单的毫无危险的虚像,所以破了是必然的,这东西造出来的墟镜很可能走错一步命就没了
所以,要以他现在的状态,破了它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能找到人赶紧出来。
“小哥儿,可不敢在这瞎晃悠,这家三口都被人砍死啦,死相那个惨呦!”一满头白发的老大爷佝偻着瘦骨嶙峋的后背突然出现在叶藏身后。
叶藏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他看。
“小哥儿,你来这儿是有什么事?”见叶藏没说话,大爷的语气显然有些着急了,脸上的表情都变的不自然。
这回叶藏没理他,径直推门进去了,一瞬间,天儿突然变黑了,四合院也大变了个样儿,一座阴森可怖的深宅大院矗立在跟前儿,再往后看,刚才那大爷表情怨毒的瞪了叶藏一眼,消失了。
他动了一下怀里的铜钱,一根红线隐隐约约的浮现在半空中,算是无惊无险的进来了。
惨白的月光勉强照亮了院子,叶藏表情凝重,三具尸体,两女一男躺在大院中间,鲜血溅的满地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湿冷的空气中,令人作呕
那男人肚子都被剖开了,里边的肠子被什么东西扯断了,滑腻腻的流出来,其中一个女人的眼珠也被生生的挖出来,两个血淋淋的空洞对着天,另一个岁数较小的女尸没有什么惨不忍睹的外伤,可她嘴里好像有东西塞着
叶藏走进一看,胃里有了不适感,是那个女人的两颗眼球,在女孩的嘴里,同样瞪着漆黑的天空
是他低估了这邪物,这种凶残程度,怕是他身体丝毫没有损耗的时候,也要费很大的劲,以现在他的状态,它要真不想让他们走,得丢半条命在这儿了。
不敢多耽搁,他得赶紧跟着千纸鹤的印记把人找到。
这应该是间晚清大户人家的宅院,他穿过一条条长廊,警惕的观察着周围任何的风吹草动。
直到跟到一间厢房的时候,里边传来一阵窸窸嗦嗦的说话声
“操!哪个王八犊子说这是好收的魂灵的,刚要不是跑的快,早他妈的少年早逝了!”
“习霖,你小声点儿。”
“哎不是我说,你那个破纸鹤到底他妈的管不管用啊!”
“按理说它肯定会去找离这最近的灵师。”
叶藏皱了皱眉,是两个?
他脚步轻盈的推门进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可还是意料之中的
“我操尼玛!那东西进来了!叶习清跑啊!还他妈愣着找死啊!”
“闭嘴!”叶藏小声呵斥。
“我操!会他妈说话了!”
“习霖,别出声,是人!”
“唔...”
叶藏半挑了下眉,还算是有个沉稳的。
在月光的映照下,他勉强能看清古床旁边的梳妆柜后边猫着两团黑影。
他走过去,才看清这是两个约莫十六七岁的高中生,长得白白净净,还是对双胞胎,但听声音就知道性格截然相反。
“你谁啊,怎么没在族会上见过你。”叶习霖不耐烦的扒拉掉叶习清的手。
“你呢。”叶藏直接忽略他的问题,寻了个木椅随意坐下
“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我舅舅可是叶家的当家二把手!”叶习霖骄傲的小模样让他都忘了现在的处境。
“不好意思,我弟弟就是说话不经思考,能问一下您是哪家的长辈吗?”叶习清礼貌的说。
“岭南叶家,叶藏。”嗓音清清冷冷。
这话一出,俩人都震惊的面面相觑,尤其是叶习霖,嫌恶的直往后缩,都快退着墙里边了。
“尼玛的!叶习清你那什么破纸鹤,怎么找来个瘟神...”叶习霖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还有些胆怵的瞟了一眼叶藏。
“别这么口无遮拦的,”叶习清也很快反应过来,还算礼貌的叫了一声,“叶哥。”
其实要按族谱算,叶藏是他们这一辈最大的,按照规矩都要喊他一声哥,只不过他的名声实在不好,也就是在族谱里挂个名字,顶算都没这个人。
“你他妈疯了!叫一个短命鬼哥?你不怕你也变短命啊!”叶习霖震惊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也得叫,规矩不能乱。”叶习清突然正经的看着他。
“我他妈才不叫呢,不想给自个儿招晦气!”叶习霖扭过脸。
“叫!”叶习清一改刚才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用力拍了一下叶习霖的后脑勺。
“叫...就叫,你这么生气干嘛。”叶习霖十分不情愿的朝着叶藏嘟嘟囔囔的叫了一句,“...叶哥..”
叶藏抱着胳膊,多看了叶习清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