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方恂离开客房的时候,又被许翎竹拦在了院外。
他不免无奈,轻叹了一声:“这次,想问什么?”
“为何只有你?月清兄呢?”许翎竹向他身后望了一眼。
“你不是一直跟着我们吗?”方恂蹙眉反问,“他路上被冬冥叫走了,你没有看见吗?”
“我是跟着你们,但没有一直盯着你们。”许翎竹笑笑,她半路被另一行白衣如仙的女子吸引住了目光,如此出尘飘逸的门派,应该是云岫宫吧。
“关于飞春阁,你想打听些什么?”方恂拉回了正题。
“啊,的确有想问的事情,咱们走远一点。”许翎竹拉着方恂,走过了一重院落,才贼兮兮地打量了他一番,“不知你有没有发觉,那个晚娘,好像对你特别感兴趣?自见面到进入院内,她的目光几乎就没有离开你——她该不是看上你了吧?”
方恂微愕:“你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晚娘的年纪,已经三十有余,即使有兴趣,大概,也只是对上一届试剑大会的冠军有些兴趣罢。”
“她原来……已经三十多岁了。”许翎竹有些意外,看晚娘冰肌如雪,顾盼生姿的模样,她还以为,晚娘不过二十岁出头呢。
“飞春阁阁主,非寻常之人可稳坐其位。”方恂淡淡道。
许翎竹撇撇嘴:“那晚娘,为什么会对上一届的冠军有兴趣呢?飞春阁弟子,应该都用刀吧?”
方恂安静地看了她一眼,道:“许是因为,若说当今天下,武功最高之人,恐怕,便是晚娘了。”
“真的?”许翎竹惊讶不已,顿了顿,复又疑惑,“可你不是才同我说,现今江湖几大高手,都各有千秋吗?”
“师父和舒前辈毕竟年事已高,年轻一辈,又尚未成气候。除非江湖暗处,有我所不知的武功高手,否则这天下,我想没有一人,能胜过晚娘。”方恂带着许翎竹向正门走去,准备迎接下一批客人,一边语气平淡地解释道,“我说各有千秋,是因为晚娘即使能够取胜,但她不论与师父、舒前辈,甚至是你我二人相斗,都必定两败俱伤。”
“我懂了。”许翎竹不住地点头,努力在脑中梳理了一番江湖形势。看来当今天下,武功前三者,便是吴前辈、舒前辈和晚娘了——怪不得南青剑派、织凤楼和飞春阁,能在江湖中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呢。
“那……”她又开口,想再问一问云岫宫和觉明寺的事,忽然见前方二人迎着他们快步走来,是林月清和韩冬冥。
“原来你们在这里。”林月清走上前,一脸调侃,“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好像总是在一起?”
“不不不,没有,我只是来打听点事情。”许翎竹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地否认,她可不想在方恂和吴芷兰那一趟浑水般的关系里再插一脚,哪怕是误会也不行,“月泉忙得不见人影,你们两个我也总是找不到,你叫我怎么办?”
方恂却是面无表情地对林月清道:“我瞧着你和冬冥,也总是在一起。”
“哈哈,开个玩笑,你们俩太认真了。”林月清拍了拍方恂的肩膀,“师父叫你过去,见一见善朽大师与和静师太。”
“和然师太没有来?”方恂问。
“说是身体微恙,就让和静师太带一众弟子前来了。”林月清道,“你快去吧,贵客都已到了,其他门派,我去迎接就行了。”
“好。”方恂应道,又对许翎竹和韩冬冥微微颔首,便向正厅走去。
“我也要去门外迎客了,让冬冥陪你走走吧。”林月清笑着道了声别,从另一条道路离开了。
二人都走远了,许翎竹转过身,皱眉问韩冬冥:“你终于得了空闲?”
“是,是的,到晚饭前,没有其他事了。”韩冬冥仍旧不敢回视许翎竹,脸上好像又热了起来,可是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他再紧张,也不能不回应她的话了。
许翎竹却没有察觉到韩冬冥的局促,兴致勃勃地道:“那正好,我找你打听一些江湖上的事——你对江湖各派,都有所了解吧?”
“可能……不比方恂师兄,但大体上的事,都知道。”韩冬冥如实道。
“这样就行了,我们边走边说,你刚刚提起晚饭,我有点饿了。”许翎竹向前走去,韩冬冥跟在她身边,“方才月清兄说的和静、和然师太,是云岫宫的师太?”
“是的,和然师太是云岫宫宫主,和静师太是她的师妹。”
“云岫宫剑法,我原来听说过一些,就不问了。”许翎竹思索片刻,“善朽和善桢大师呢?他们是觉明寺的禅师吗?”
“善朽大师正是觉明寺方丈,善桢大师则是他的师弟。”韩冬冥回答道。
“哦?”许翎竹转转眼珠,忽然嘿嘿一笑,“那,如果和然师太与善朽大师打起来的话,谁更厉害一点?”
“呃……他们二人未曾交过手……”
“你推测一下嘛。”
“……那或许,是善朽大师更胜一筹吧。”
二人一问一答,向院落深处走去,许翎竹先绕到厨房拿了几块点心,而后又回到客房附近,悄眼观察着往来的客人。
“试剑大会是不是再过几天,就开始了?”
傍晚微风凉爽,云霞旖旎,将院墙染上烫金之色。许翎竹和韩冬冥在一处路口旁的青石上坐下,她往韩冬冥手里塞了几块杏叶酥,自己一边吃,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弟子行人。
“五日之后,就要开始第一场了。”她的目光落在了远处,他才敢抬起头来看着她。
“这试剑大会,是怎么个比试法?”许翎竹歪着头,皱眉问道,“车轮战吗?”
“不是的,这次参赛者,恰巧有三十二人,便分成了四组。每一组两两对战,胜出者再两两对战,以此往复,最后战胜之人,就是夺魁者了。”韩冬冥规规矩矩地解释道,“比武的对手,是各位前辈共同在场时,通过抽签来决定的,若人数为单,则会有人轮空。”
“分组战呀,我在哪一组?”
许翎竹转过头,眼中好似闪着夕阳潋滟的光,韩冬冥慌忙移开视线,只觉心脏仿佛停跳了一拍:“你,你在第四组,因为,因为报名的日子较晚,是临时加上的。”
“这些分组和比试的顺序,都已经确定了?”许翎竹惊讶道。
“分组已经确定了,次序还没有。”韩冬冥摇头道,“几位前辈都是今日才到,抽签排序一事,可能要再等两日了。”
“你是吴前辈的入室弟子,你也会参赛吧?”许翎竹又问。
“嗯,会的。”
“你在第几组?”
“我……在第二组。”韩冬冥顿了顿,终于鼓足了勇气,邀请道,“你,你到时,可以来看我比剑吗?我们两组的时间……不冲突……不过,如果你有其他事,也没关系……”
他的目光在地上游移不停,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心跳声响若擂鼓,好像心脏就快从他的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许翎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没有什么犹豫便答应道:“当然可以了,我能有什么事?”他似乎把这件事看得极重,生怕耽误了她什么,不就是去看他比剑吗?试剑大会开始之后,最大的事,不就是比剑和观看其他人比剑吗?
他却仿佛极大地松了口气,轻声道:“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谢”的?许翎竹费解地看了看他,但没有深究:“其他人的分组,你也知道吗?月泉在第几组?”
“月泉在第一组,月清兄和袁平,也同在一组。”韩冬冥道,仍没有看她。
“诶,若月泉和纪袁平成为对手,可就有意思了。”许翎竹笑了两声,又问道,“方恂呢?应该不在第四组……吧?”
“不在,方恂师兄在第三组,和惠时同在一组。”
“那就好。第四组还有我认识的人吗?”许翎竹这一颗高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只要不对上方恂就行,虽然最后终归是要输的,可她还想多打几轮,也能多试几把南青剑派的好剑呢。
“芷兰也在第四组,便没有其他人了,宋樑师兄和我同在一组。”韩冬冥道。
“是她啊。”想到吴芷兰,许翎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宋樑师兄……宋少侠……不对,他已经成家,不能称作少侠了吧……还是宋樑公子?宋兄弟?”她摇头晃脑地念叨了一阵,最后却否定了所有称呼,“他已经在山上了吗?”
“你叫他宋兄或宋樑兄,就可以了。”韩冬冥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像也不再那么紧张了,“他昨日就到了,你们还没有见过吧?他此时应该正在房中,你是否想去打一声招呼?”
“要去的,要去的。”许翎竹连忙站了起来,拍掉手上的点心渣,“久闻其名,不见其人,你快带我去吧。然后我们找一找月泉在哪里,一起去吃晚饭——你们都不用陪客吧?”
“嗯,我们不用。”韩冬冥也起身,带着她沿路走去。她走在身侧,水蓝色轻衫随风飘摇,山林青翠,春光好似流进了他心底。
方恂错了,他以为晚娘是江湖第一,其实是舒泠。舒泠只是低调,不是不行。
下一章开始试剑大会。(终于)
本文节奏不算快,前期多为江湖日常,两个主角的性格,都需要更多时间熟悉对方。
注16:云岫宫,取自《归去来兮辞》:“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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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剧场:
吴成思:“听月泉说,许姑娘武功不错。但她既要参与试剑大会,按照规矩,应该请她先与门中弟子比试,胜出方有资格。”
方恂:“弟子觉得,没有必要。”
吴成思:“你是认为,不必费这个麻烦了?”
方恂很平淡地说:“我是为了避免,门中弟子伤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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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绣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