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魂梦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宙悠

“好厉害啊！他是谁？”南玉忍不住问甯姜。

柯延同样好奇地看向甯姜，等待她的答案。

“他是上古战神蚩尤。”甯姜瞥了一眼柯延，沉声说道。

“他怎么长得跟端木兄如此相像？”南玉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柯延，忽然反应过来，对柯延说：“宙悠是能看到你前世生存过的世界，战神蚩尤难不成是你的前世？”

柯延摇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待他们再次望向宙悠时，只见一条黄龙在空中腾游，随后它下方的河流被引动，转向人类聚集居住的村落，村里的人们尚未逃脱，就已被河水吞没。

而在村落不远的高地上，有三个人正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其中一人正是蚩尤。

“玄冥，飞廉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他对身旁的两个人说道。

这二人随即开始运功做法。

玄冥负责降雨，飞廉负责控风催雨。空中顿时浓云密布，狂风骤起。

暴雨如同天上决堤的洪水向下倾泻，刚才冲走村落的河流霎时变换方向倒流。

黄龙见势不妙，欲施法控制水流，但它自身的飞行都因风力受阻，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暴洪往身后奔腾而去。

洪水冲到一片军营，人兽四处逃窜，最后的幸存者不到一半，他们被集结在一处高地，只能等待雨停之后再做反击。

不过，还未等到雨停，蚩尤领军而来的突袭，已将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蚩尤见到对方的统帅落荒而逃的身影，欲趁胜追击，对身下骑着的大熊猫喊道：“岙豸，追！”

在追逐败军的途中，雨骤停，与此同时，震耳发聩的擂鼓声从远处传来。

岙豸仰天长啸一声，不愿再前进。

蚩尤忽感耳垂一热，轻轻摸了一下，再看指尖已染鲜血。他用大拇指蹭了蹭食指上的血，并未放弃前行……

正当宙悠吸引着全部人的注意时，洞中突然响起冰裂之声，三人纷纷回头寻找发声源。

原是冰封着齐意的冰块裂开了几条缝隙，甯姜见状皱了一下眉头，她走过去，见齐意仍然神色安详的躺在里面，便朝冰块一挥手，将裂缝修补好了。

南玉刚才正看得津津有味，被这一打断，好不扫兴，视线再次回到宙悠时，只能看见一片荒原，“别啊！刚才发生了什么？”

甯姜答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六界尽知。”

“六界尽知……”南玉如醍醐灌顶，“这一战莫不就是蚩尤的最后一战？”

甯姜点了一下头。

“所以蚩尤战败，最后被做成了肉酱……”南玉想象着刚才那个英勇无比的蚩尤，有点不太能接受这个结局。

甯姜再次点了点头。

南玉看向柯延，刚才阴霾立马消失， “可以啊！端木兄！没看出来你的前世是那么厉害的战神！”

“我吗？”柯延还无法把刚才的那个神话人物联系到自己身上，微微失神地将视线移回宙悠。

一片寸草不生的赤色荒原上，一副占满血迹的枷锁孤零零地被遗弃。斗转星移，时光流逝，枷锁被风化，上面的血迹被掩埋在了土里。

不知过了多少年，掩埋血迹的地方，一颗小芽破土而出，最终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

这是一颗合欢树，朵朵红色的茸刺孤高地在叶间绽放着。

而四周曾经寸草不生的荒原渐渐显现生机，开始长出不同的植物，活动着不同的动物种类，变得富饶起来，人们也来到这里定居。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一阵风吹过，合欢树枝头上的花丝飘落，千百根红色小针在地上汇聚旋转成一小团，它们越聚越密，越集越大，最后‘嘭’的一声——花团散开，变幻出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他**着强健而有力的身体，四处打量着，眼神锐利而坚毅。

这时，甯姜的声音在柯延的身后响起：“这花妖名为辛旸，他的精魂是蚩尤的精血所化，因妖力不凡，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神界注意到。之后，他被净化了妖气，入了神籍，为神界所用。这滴精血继承蚩尤的骁勇善战。”她顿了顿，继续道：“一个妖精出生，最后能成为神界的战神，也是前无古人了。只可惜……”

“可惜什么？”南玉急切地问道。

甯姜对着宙悠镜挥了一下手，镜中出现一身金色铠甲的辛旸，他正与一个无头巨人作战。

“只可惜他擒拿刑天时，被一条奸龙所害，险些神魂俱灭。六界都以为他死了，其实他的魂魄被神界所护，只是一缕精魂散落人界，下落不明。这缕精魂在千年之后又幻化出了人形，但他修为尽失，也无战神的记忆。”

“后来呢？”南玉一向喜欢听故事。

倒是柯延，他猜到辛旸大概就是端木青堂的前世，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波澜，因为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个游戏设定的角色身份而已。

“后来，他被一对凡人夫妇所救，过上了平凡的日子。”

说完，甯姜看着柯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后者心中隐隐感到不安，问道：“所以，你究竟需要什么条件才会放了齐意？”

甯姜朝宙悠轻轻挥了一下手，宙悠中随即显现出一个美如仙境的山脉，山花遍野锦簇灼艳，飞瀑流水潺潺，山顶还有一颗巨型的紫色藤树在风中妖娆。

“这里是幽都山。”甯姜顿了顿，道：“曾经的幽都山。”

“啊！？”南玉不禁感叹道：“这是曾经的幽都山？好美啊！怎么现在落得像冥界入口一般？”

甯姜看向柯延的眼神顿时变得凶狠：“幽都山会变成这样，你的功劳最大，所以我开的条件，不过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罢了。”

“将功补过？”柯延不解。

“你方才在宙悠里面看到了，你的前世乃是战神蚩尤的精血吸收天地之灵所化的精魂，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妖精，你的精魂有着复苏万物的力量。我的条件就是用你的精魂献祭幽都山，让幽都山恢复往日的繁茂。”

“用我的精魂献祭幽都山？”

柯延心道这是什么游戏剧情的走向？不是说要去幽都山打**oss吗？怎么现在要献祭自己的魂魄？

甯姜点了一下头，神色缓和了些，“别担心，以你精魂的力量，万年之后说不定又可以修炼成别的什么精灵化成人形的。”

柯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有预感，如果真的献祭幽都山，搞不好真的要等一万年才能复活。

“我如果不救齐意，她就会被永远地困在这里。”甯姜眼神示意着躺在冰块里的齐意。

“献祭精魂，必须得你自愿将精魂融入幽都山的山灵之脉，否则就算你死了，幽都山也不会恢复。”

柯延暗自心想如果自己在这一关死了，还会复活吗？还是会回到现实世界？

他亲眼目睹齐意死状惨烈，身体消散，现在却身体完好地封存在冰中，看来这甯姜本事不小。

这个游戏世界的规则本就是开放式的，NPC开出的条件，自己又不是非得接受，肯定还有其他玩法。

“我都死了，怎么确定你是不是真的会放了齐意？”

柯延最后决定抢人！

他拔刀出鞘，指向甯姜，后者抬眼，神情不屑，依然在掌心凝聚起了一股灵力。

“有什么事情，大家好商量。”南玉走过去阻止柯延，试图按下他手上的刀，却没有成功。

柯延往旁边挪了几步，“你的尊主是要我去死，这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说完，他跃到半空，一刀向甯姜的头顶劈去。

甯姜一抬手，一股形如巨蟒的灵力倏地缠绕住柯延的刀，同时快速地缠向柯延的身体。

柯延使力抽动身体摆脱束缚，却丝毫不能动弹。

自从他获得灵力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完全成碾压之势的作战对手，对方想致自己于死地，真的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如此强的能力，难道，她就是这个游戏中的**oss？

“你来到这里，就注定不会活着离开的。反正都是死，为什么不发挥自己最后的功用呢？只要你愿意献祭幽都山，我保证她就能平安无事回到她的世界。”甯姜指着齐意的方向说道。

柯延被甯姜的灵力挤压得全身涨红，青筋暴突，他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有些动摇了，就目前的情形而言甯姜不会放了自己，更别说救走齐意，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遂了对方的愿，也许她真的会放了齐意？又说不准，而他若是完成这个NPC给的任务，也可以回到现实？

“好！我……答应你！”

柯延话音刚落，束缚在自己身上的灵力顿时松开，他摔落地上半跪着，大口地喘着气：“你……说话……算话……”

甯姜走到他跟前，说话的语气忽然变得温柔：“幽都山的山灵之脉就在这宙悠之上。我会施法让你精魂离体，到时候你就控制着你的精魂穿透宙悠找到山灵之脉，再将精魂与其融入便可。”

柯延微微点了一下头，“好。”

甯姜抬起双手准备结印时，南玉忽然挡在柯延前面，“端木兄真的非死不可吗？”

“我这些年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复苏幽都山，谁也阻止不了我。你如若不想和他一样精魂离体，最好离他远一点。”

说完，甯姜继续着手中的结印手势，她对柯延说：“虽说你现在这个肉身是我用合欢木所塑，精魂剥离□□所需时辰不会太长，但在这个过程中你仍会万分痛苦，你忍耐些。”

南玉知晓甯姜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只好郁闷地退到了一旁。

甯姜把结印推向柯延，后者脑中随即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吸力之强，仿佛是要把他的大脑压缩到极致。

柯延承受着剧痛，在地上挣扎翻滚着。

就在他痛得似乎要灵魂出窍之际，疼痛感陡然消失。在昏睡过去之前，他看到了齐意正在靠近。

刚才齐意忽然苏醒，破冰而出，她挥着天晔打断了甯姜的施法。

甯姜望着自己手背上的灼伤，咬牙切齿地瞪着齐意，但神情却很疑惑：“你醒了？”

“是的！我醒了！”齐意道。

“你醒了，为何还要阻止我？你难道不想复苏幽都山吗？”

齐意探着柯延的鼻息，确定他还活着，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起身回头望着甯姜，“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不小心穿越到了这个破游戏世界而已！”

“你不是南旋？”甯姜惊愕。

齐意：“不然呢？那些奇怪的记忆根本就不属于我！”

甯姜神情一顿，“你说奇怪的记忆，不属于你……所以你是有前世记忆的！”

“扯淡呢！什么乱七八糟的前世记忆，不过是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强加给我的设定！我不认！我就是齐意！不是什么南旋！你要复仇你自己复好了！干嘛扯上我？滚开！”

齐意一鞭挥去，似乎只是为了泄愤，并没有真的伤害到甯姜。

“你到是一死了之，留下这个破摊子给我一个人！你作为玄鸟族的族皇，你难道真的就能对幽都山不管不顾？”

听到甯姜的这话，正在扶起柯延的齐意回过头，冷冷地说道：“我们会来到这里不都是你为了让我收拾烂摊子布下的局吗？”

说完，她搀着昏迷的柯延头也不回地往出口走去。

“你什么都记起来了，你还想救他？”甯姜怒吼道，情绪有些失控。

“诶！齐意……”南玉见状，想跟上去想拦住她，然而身后传来甯姜的声音。

“算了！让她走吧！她这副身体的修为，我都不是她的对手。”甯姜冷沉着脸，“反正，他们也走不出我的掌心。”

南玉停下脚步，思忖片刻，转身问道：“齐意到底是谁？她跟我说她是低头族的，我还纳闷我这么博学多闻怎么不知道这个族类？可是刚才听你说她是玄鸟族的。之前，她还向我打听过幽都山的大魔王，我当时以为她说的是尊主，所以就随便糊弄了过去。此人与尊主到底有和渊源？”

甯姜怔怔地望着南玉，不知在想什么，欲言又止，半晌之后只轻轻叹了一口气拂袖而去。

齐意带着柯延出了洞口，圆宝一直守候在此，“岙豸，快，带我们立刻离开此地。”

正在浅梦中的圆宝双耳一竖，即刻站了起来朝齐意奔来。

齐意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一个错误，立马对圆宝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圆宝，喊错你的名字了。”而后，她又试探着问道：“你是圆宝吧？还是岙豸？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和柯延了？”

圆宝瞪大着一双熊猫眼望着齐意，轻轻摇了摇头。

齐意叹了一口气，“算了，柯延现在昏迷了，你带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

圆宝看了一眼柯延，点了一下头，退后几步后，变大身形，驮着齐意与柯延就在错综复杂的洞隧之中穿梭着。

在齐意脑中的另一个记忆里，这虞渊还是她发现的。

幽都山与玄族的荣光早已不复存在，所剩无几的玄族蜷缩在虞渊之中，如同幽灵一般守着这冥界入口。

不久之后，圆宝带着他们走出了幽暗的洞隧，重见天日。

圆宝因为跑得太急，从地洞出来之后直接就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辛苦了！”齐意轻轻拍了拍圆宝脖颈的绒毛，然后抱着柯延跳到了地上。

柯延刚才差点精魂剥落，现在还十分虚弱，齐意渡了一些灵力，稳固他的精魂。

甯姜肯定是不会放过柯延的，一想到这，她直接过了大半的修为与他，最后，她也因为在短时间内修为耗损过多导致灵气虚弱不支而倒在了地上。

此时，天微亮，齐意躺在地上，侧头望着死气沉沉的幽都山。

视野中灰蒙暗沉的天空下，只有一望无际的玄色巨岩，寸草不生，找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萧索、荒凉、毫无生气，就连风声都带着悲戚。

这与她另一个记忆中大部分时候的幽都山完全不一样。

她有些不知所措，突然拥有另一个人从出生记事开始到死亡的完整记忆，她原本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很难将自己融入，但在这一刻，她的心中竟然泛起到一股强大的悲伤情绪，这种情绪将她包裹、吞噬。

她努力压制着这股外来的、原不属于她的情绪，可最后泪水还是忍不住从眼角划过。

她忽然好想南玉！

虽然她刚才在虞渊看到的那个南玉与他极像，但她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出不是他。

强烈的思念让她脑中的另一个记忆如同澎湃的浪潮翻涌而来，霎时间淹没了她以为的真实，让她再也辨不清自己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