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魂梦 第20章 第二十章 登山

岱舆山脚下，齐意摘下斗笠，仰望着海拔超过五千多米的山神峰。

整座山峰被白色覆盖，峰巅高耸入云，如同一道刺向天穹的剑刃。

齐意深深吸了一口气。爬山——这对于资深宅女来说，若非工作所需，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去做的事情。但此刻，她要去征服面前的这座令人望之生畏的高峰。

前半段的山路不算陡峭，走起来还算顺畅，偶尔还能遇见一些路人。只不过天气炎热，加上背上沉重的御寒衣物和食物，一天下来，她也快虚脱了。糟糕的是天色渐暗，齐意还未找到山脚村民提到的那个小木屋。

她昨晚寄宿的那家村户说，普通人很少一个白天就登顶的，而山中凶兽不少，有的都已经修炼成精，它们喜欢在夜晚活动。所以，他们建议齐意最好不要行夜路，尽早出发，务必在日落之前抵达猎户暂住的小木屋。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古木森森，林中漆黑一片，鬼鸮和夜鹰的鸣叫此起彼伏地回荡着，让人慎得慌。齐意的紧握着天晔，借着它的电光，小心翼翼地前行。

忽然，一阵风吹过，树梢上的鸟群顿时扑闪着翅膀往远处飞去。她停下脚步，回头望去，似乎看到一个黑影一晃而过。她心里有些发毛，咽了咽唾沫，紧了紧手中的天晔，迈着虚弱的步子继续前行。

四周静得出奇，或许是太害怕导致幻觉的产生，齐意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在她身后，在黑暗中正杀气腾腾地盯着自己。

“谁？”

齐意猛然转身，只见毛茸茸的一团东西向自己的胸前扑来，她猝不及防，后仰着摔倒在地。

她抬头定睛一看，一只熊猫正趴在自己的肚子上，瞪着一双凶神恶煞的熊猫眼，口中还叼着……夔牛布偶？

夔牛布偶！

齐意立刻伸手去抢布偶，谁知那熊猫‘嗖’地一下，转身就逃走了。

她慌忙爬起身，拼命追赶，跑了一段距离后，她实在跑不动了，停了下来换气，同时四下张望着，那只熊猫跑得太快，完全没了踪迹。

一想到柯延还在夔牛布偶里面，她立刻召唤扶桑花去找柯延。

扶桑花闪烁着紫色荧光，在黑暗的森林间穿梭许久，终于发现了目标。

找到熊猫时，它正发了疯似的狂踩着布偶，都没察觉齐意在靠近。直到扶桑花飞到它面前，它愣怔着停下动作。

发现齐意时，它并未逃跑。

“还给我！”齐意伸出右手，喝令道。

熊猫听懂了，但它没有照做，而是用前爪死死按住布偶，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齐意。

这熊猫身材明显比正常的成年熊猫要小，不知是未成年呢，还是发育不好。不过，它毛茸茸的一团，煞是可爱，表情虽凶狠却一点气势也没有。

齐意举起天晔威胁说：“你再不给我，我要打你咯！”

熊猫瞥了一眼齐意手中的天晔，眼底露出一丝犹豫，随后抬起压在布偶上的爪子，衔起布偶，撒腿就跑。

这次齐意反应迅速，挥着天晔，电光闪过，熊猫吃痛趴在地上，后背上一道烧焦皮毛的伤痕。

齐意走过去，捡起掉落在熊猫身旁的夔牛布偶。她拍拍布偶身上的灰土，心道：这布偶质量不错，刚才被那样蹂躏都没一点破损。

齐意看了一眼熊猫，心里不禁犹豫。

它究竟是精是妖？如果它只是一只普通的动物，为什么要抢夔牛布偶？它会不会还有同伙？

思及此处，齐意心想：不行，得赶紧离开。

但见熊猫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又心生恻隐。她用脚轻轻踢了踢熊猫的屁股，见它没反应，又用手探了探它的鼻息。

嗯，还有气。

“记住了，下次不许随便抢别人的东西！” 齐意冷冷地丢下这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不久后，她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小木屋，屋中有一张铺着破损的兽皮以及枯草的木板床和一张小木桌。

这一天的体力消耗实在太大，齐意一看到床，欢喜地呼出一口气，立即栓好门，扑到床上，现在的她连嫌弃这床上夹杂着兽皮味和汗臭味的力气都没有，很快就睡着了。

感觉没睡多久，她就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

“谁啊？”

她带着严重的起床气打开了门，门外刺眼的光线使她眯上了眼睛，缓了缓才又睁开眼，却没看到任何人影。

奇怪，刚才是谁敲门？

环顾一圈，再低头一看，她才察觉到自己的脚边正蹲着一团毛球，毛球背上还有一道烧焦的痕迹。

没错，这正是昨天的那只熊猫！

齐意看到熊猫没死，不由得松了口气。昨晚离开后，小熊猫受伤的模样一直挥之不去，甚至梦中也见到了它。即使它只是这游戏世界里的虚拟生物，但齐意心里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对生命漠视，随意杀生。

“又是你！还想来抢我的布偶吗？昨天是不是没被打痛？”

熊猫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齐意，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硬的不行，想来软的是吧？”齐意不为所动，“那布偶对我很重要，你想都别想！”

熊猫听完齐意的话，加强了星星眼的发射攻势。

看它这样子，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齐意看太阳的高度，推测已近正午，她必须立刻出发，否则就不能在天黑前赶到山神峰，她回屋拿起背包重新上路。

她故意不理小熊猫，径直走出了木屋。

走了一段路，她发现那小熊猫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悄悄地跟在自己的身后。

她将夔牛布偶从腰间取下，拿在手上端详，很疑惑这熊猫为什么对这它这么执着？

午后，齐意走出了森林，她看到山神峰清晰的轮廓有些许兴奋，回头远眺，整座岱舆城尽收眼底。胜利在望，美景在前令她心情大好，原本疲惫的步伐变得轻快许多。

但没多久，齐意就发现温度正在指数下降，风也越来越大，天色逐渐暗沉，山神峰若隐若现。

看样子要变天啊。

齐意穿上之前准备的皮袄、围巾、手套和靴子，可这远远不够抵挡突如其来的寒意。幸亏她听劝，昨日购买御寒衣物时，老板给她推荐了一件毫无杂色的白裘，说是登山必备，要三片金叶子！她犹豫了一下，果断买下。

可是披上白裘，她仍然觉得冷，现下已别无他法，只能加快步伐继续向前行。

骤然间，狂风成暴，吹得齐意睁不开眼，前行的脚步变得越发沉重。不知何时起，周围已是白雪皑皑的一片，夹杂着雪粒的狂风就像无数锋利的刀刃从她脸上划过，她将围巾拉到眼下的位置，擦了擦睫毛上的霜花。因为风雪肆虐，山神峰被完全遮蔽，齐意只能凭感觉猜测方向。

可这气温实在太低，即使有皮袄白裘，齐意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寒风的刺骨。

行至一处，她忽然在松软的雪地里踩到一截硬的东西。

什么东西？附身一看，竟一只冻得僵硬的人类手臂。

看到如此惊悚的东西，平时的她应该会吓得叫出声的，但此刻，她内心毫无波澜，转过身就继续前行。许是是这里太冷，将她的心也冻住了。

渐渐的，她开始分不清这刺骨的寒冷是来自外界还是体内。

她快要走不动了，全身僵硬得像钢铁一般，睫毛上的凌霜已经厚的让她无法睁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竟感觉不到寒冷，反而觉得舒服温暖，耳边明明有狂风在不断地呼啸，她却觉得异常安静，安静得让人想睡觉，她感觉自己回到了现实的家，躺在自己暖暖的床上，盖着柔软的棉被……

齐意昏倒在了雪地上，身着白裘的她融入了茫茫的雪地，就算没死，人们都很难发现她的存在。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温软的东西在脸上。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过了一会儿，这团毛茸茸的东西又挪到她腹部，似乎在给她捂肚子。

“是你啊，小熊猫……”她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这样没有用的，我就快要死了。”

熊猫捂完肚子又去捂她的脚，就这样来回不停地倒腾。

“谢谢你啊，小熊猫。不过，你不用浪费力气了，我不怕死的。”齐意躺在地上仰望着天空，狂风暴雪，什么也看不清，“这是个游戏世界，死了大不了重新来过，没关系的，我就是太累了，这样躺着好舒服，等下一次吧！下次再来这里的时候，我一定再好好准备。”

她顿了顿，接着说：“下一次，应该还能遇到你吧，我跟你保证，下次我绝对不会打伤你了。”

小熊猫没有放弃，仍旧不停地给她捂着身子，她忽然有些触动，如果将所有的努力都留到下一次去做，谁又能保证下一轮的模式不会更加艰难呢，那她何时才能通关离开？

不行，不能轻易放弃，不能就这样躺着等死。

齐意强撑着坐了起来。

小熊猫跑到齐意身后，从散落的包袱里找出之前南玉送给她的白玉瓶，抱在胸前，捂了一会儿递给她。

她颤颤巍巍地取下皮手套，冻得通红僵硬的双手好几次才拔出玉瓶盖子，虽然玉瓶里的冰没有完全捂化，但齐意还是喝到了几滴水。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喝完这几滴水她有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知觉有所恢复。她试着站起来，晃晃悠悠好一会儿才站稳。

小熊猫抱着她的双腿，正试着往她身上爬，她附身将一把它抱起，紧贴在自己的胸前。

“你好重啊！不过这样暖和多了。”齐意笑了笑，在心里对自己打气：对！就算要死，也要竭尽全力，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她一边抵抗着狂风步履蹒跚地往前走，一边和熊猫说话，试图分散自己感受寒冷的注意力。

“小熊猫，你是一只好猫？还是一只坏猫？你知不知道，你其实应该叫猫熊的。只是因为，以前的人从右边开始写字，现代人从左边开始读，你就从一头熊变成了一只猫。”

小熊猫抬头望着她，眼神中带着疑惑。

“对哦，在这个世界人们对你的称呼可能不一样吧。小熊猫，你有名字吗？”

这句小熊猫大概是听懂了，因为它摇了摇头。

“没有名字……嗯，那我给你取一个！”

齐意想起自己小时候超级喜欢的明星熊猫圆圆，它前不久生了一个宝宝，被取名圆宝。

“就叫‘圆宝’怎么样？”

小熊猫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埋头在她胸前蹭了蹭。

“真好！”

齐意想到一般的游戏中不都会有什么宠物坐骑之类的，难不成这只小熊猫是可以帮助她通关的宠物？

“圆宝！”她温柔地叫了一声小熊猫。

自从柯延昏迷之后，齐意就觉得十分孤单，孤军奋战在这个陌生又恐怖的游戏世界，前路未卜，她也很茫然。现在有了属于自己的宠物，不仅孤独感减弱，同时还增强了勇气和信心。

有了圆宝的陪伴，之后的路程似乎也没那么艰难了，风速在减弱，抬头望，也隐隐约约能看到阳光穿透雾层而来。

逐渐的，蔚蓝色的天空出现。

“圆宝，你看，暴风雪过去了！”齐意兴奋地欢呼道。

晴空万里，天上一朵云都没有，她回头望了一眼，来处是雾茫茫的一片——原来云层在她的下方。

“我们好像在一朵云上诶！”

她往上爬了没多久，看见一大朵白色的云团正从山顶翻腾着飘过来，“好美！”

浓白的云气缓缓地往下倾泻，轻盈优美，恍若从仙境掉落的云朵。齐意看呆了，站在原地不动，似乎是在等待着与那落云相遇。

云朵离她越来越近，仿佛触手可及，这时，她才感觉到一股强风扑面而来，而风中，夹杂着细小的颗粒。

她才意识到这不是云——是雪。

雪崩了！

齐意本能地想避开雪崩的方向，终究还是太晚，风大得使她根本跑不动，腿部稍不用力就会被大风卷走。

她看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一块凸起的岩石山体，便将手上的镯子滑到掌心，天晔的电光乍起，她用力一挥，电鞭便紧紧地缠绕着岩石。

可是风越来越大，握着天晔的手正逐渐松动。

“圆宝抱紧我！”她松开抱着圆宝的那只手，双手用力拽着天晔。

不断地有雪从上方飞来，而她脚下的雪已经滑走不少，齐意现在是悬在空中的，她此时身上还挂着个与她体重相当的熊猫。虽然已竭尽全力，但她自知坚持不了多久的。

不过，还没等到她体力不支，白色巨团从上方压来，她两眼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