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魂梦 第14章 第十四章 匆匆

柯延回想起自己命运的转折点，竟是因为一个并不算太熟的工友。那个工友叫张永新，看起来比柯延年长不了几岁。

八年前的某个夜里，墙上的时钟刚过十一点。张永新下工准备离开时，看到柯延干活又被烫伤，问他：“小柯，你上网刷视频吗？”

那时的柯延快十八岁了，正埋着头忍痛涂抹着烫伤软膏，头也没抬地回答：“没刷过。”

张永新眨了眨眼，压低声音：“现在网上那些视频博主挣得可多了！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你要是干得好，那个挣钱又多又快！”

听到挣钱多，柯延立马来了兴趣，抬起头看着张永新，问：“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啊！那打赏多少钱，大家都能看到的！”说着，张永新把手机从裤兜里掏了出来，打开了一个视频平台。首页正推荐一个高人气博主的直播，他点开给柯延看，“你看屏幕上打赏的这些什么豪车火箭的，全是都是现钱！”

柯延看着手机屏幕，主播是一个画着浓妆的女孩子，她正对着话筒不停地说谢谢XX送的豪华游艇之类的。

张永新对他解释了每种运输工具对应的现金价格，柯延在心里合算着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女主播大概就进账三千块钱了，这都快顶他一个月的工资了！

他一脸震惊地将目光转移到张永新脸上，只见后者正看得津津有味，他疑惑地问道：“现在要饭的方式都这么先进了？”

张永新白了一眼柯延，“你懂什么呀！这个小姐姐我知道，人家是歌手来的。”

“哦。”柯延感觉自己唐突了，便继续认真往下看，可是看了快十分钟，除了女主播不停地讲些废话，也没听见她唱过一句，不过打赏倒是没停。

他皱眉问道：“你确定她是歌手？”

“可能是她刚才唱累了，你还不允许让人休息一下啊。”张永新随意解释着，又切换到另一个直播页面。

“你看！”

这次是个还是个女主播，打开时正赶上她在唱歌，一边唱一边对打赏的人说着谢谢。

听了几分钟，柯延忽然有了信心。自己会弹吉他，会拉二胡，对唱歌也有兴趣。

张永新看他来了兴趣，对他说：“就凭你这长相，何必这么辛苦？小柯呀，你完全是可以靠颜值吃饭的！知道不？我是没这个命，长成这个样子我也认了。可你不一样啊！你看你这张脸，还个高腿长的，你这是老天爷赏饭吃啊！”

柯延被说得心里发热，但还是有些犹疑，“我看人家打赏的都是女主播，看我一男的，估计就没人感兴趣了吧。”

“哎哟，柯小弟，你是不了解庞大的女性消费群。就你这长相，你就什么都不干，对着她们笑一笑，她们都能给你钱！”

“那这岂不成买笑的了吗？”不谙世事的少年忽然间有种自己要堕入风尘的感觉。

张永新哈哈一笑：“我那不是比喻嘛！而且你这么拼，肯定是家里缺钱吧？想挣钱，这又不偷不抢的，想这么多干什么！”

柯延默然不语，他觉得张永新说得对，柯老头病情加重都没钱住院，只能在家待着。如果有了钱，他就可以让柯老头住进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卖个笑算什么，就是要卖他的命他都愿意。

他回家后就开始琢磨，既然决定要抛头露面，那就要认真对待那些欣赏他的观众。

他翻出自己以前写的曲，仔细斟酌，修修改改，填上了词，最终把这个作品命名为《匆匆》：

龙须糖很甜 炸鱿鱼好香

可惜妈妈都不要 孩子只能哭闹

掉在地上的糖渣蚂蚁举在头顶搬回家

孩子在笑吹起了泡泡

一二三四五六七匆匆又匆匆

整条街道都在热闹

只有二胡好像在哭

路灯只想照亮楼梯飞虫却来自作多情

地上脏兮兮美丽的落花从未嫌弃

风不是故意怪泡泡太过美丽

妈妈说消失也没关系可以再轻轻吹起

天上的星星没机会看清

不用低头下雨也开心

一二三四五六七匆匆太匆匆

何时能停留

何处能停留

一个月后柯延自弹自唱地录了第一支视频。这首歌是民谣曲风，他低声吟唱，没有带着任何情绪。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视频让他一夜爆红。

那时的视频平台都刚起步，网站编辑们每天都费尽心思地到处挖那些能给平台带来流量的潜力股。当他们看到柯延的视频时，顿时惊为天人，立马就推荐到了平台首页，随即这个视频就凭流量霸榜了一个月。

对于一个没有系统学过唱歌的人来说，柯延是有天赋的，但当时的歌唱水平还达不到能让人惊艳的程度。

他之所以能火，完全是靠他的长相，以及他低沉磁性的声音。柯延自知唱歌的技术有待提高，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在网上看各种教程琢磨自己的唱功，每次的歌唱视频都有明显的进步。

这种认真的态度，和优质的外在条件，加上已经积累了不少的人气，没到一年，他就被内地最大的一家娱乐公司签下。

“所以，我从来就没有被人包养过，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反正都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作为柯延的粉丝，齐意一直远距离地欣赏着他的坚持和努力，不然以她朝三暮四的性格，不可能喜欢他这么久。

现在听柯延讲述完自己的出道经历，对他之前境遇心生同情的同时，她又有些惶恐，她料到柯延会否认那些谣言，意外的是他会这么坦诚的告诉自己他的过去。

“这些事情你都没有公开过，你才认识我两天就告诉我，就不怕我高价卖出去？”她开玩笑道。

“我相信你才愿意告诉你，你虽然作风轻浮，但为人还算正直善良。再说这些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不过你要是能卖出去并且让大家都相信你，那也不错，至少还能免费帮我澄清包养的绯闻。”

齐意被他逗笑了，但很快注意到柯延神情似乎有些落寞，她猜想大概是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让他情绪变得低落，忍不住安慰道：“家境不好、学习不好的你如今是才华横溢的大明星，很厉害了！不都说厉害的人不是他有副好牌，而是能打好一副烂牌。人生重要的不是所站的位置，而是所朝的方向……”

齐意巴拉巴拉地讲了一堆励志的人生鸡汤，讲着讲着她听到柯延抽泣的声音，她以为他哭了，吓得赶紧抬头看他，却发现的他正在憋笑！

齐意一时间不明白他的笑点在哪里，“你是在笑我呢？还是在笑我说的话？”

“都有。”

齐意一时气急：“我这是在安慰你，懂吗？你这样很不尊重人！”

“对不起，对不起，”柯延笑着道歉，“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有点可爱。”

说完，柯延觉得这个形容有些暧昧了，只好握着拳头挡在嘴前，轻轻咳嗽了一下缓解尴尬。

可爱！

齐意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她不淡定了，这不是她平时撩人最喜欢用的词吗？

可恶的是她居然有被撩到。

柯延此刻脸上的笑容中藏着些许羞涩，透着少年天真的气质，而晨旭的光芒从他身形的轮廓边缘柔柔地散开，他背光而立，美得像一幅画。

柯延的长相本是那种冷俊的类型，他平时也很少笑，时刻带着一种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但他现在却笑着夸齐意可爱，看着她的眼神还这么温柔。齐意看呆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柯延。这一刻，他的这种温柔似乎是可以触碰的，在触碰的瞬间身体会跟着被融化，但你仍会义无反顾地让自己陷进去……这是到底什么勾人魂魄的妖精？

齐意忽然间理解了那个她曾经很鄙视的恋爱脑——周幽王。

为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戏诸侯，是多么的不理智！可在这一刻，她觉得她也可以为了柯延的笑容，赔上她的天下。

不行，不行，色令智昏！

齐意的理智正在一点点恢复，理智告诉她不能为了区区美色就不顾天下百姓的安危，做出祸国殃民的事情。

等理智完全恢复后，理智又告诉她，她并没有什么天下可以让她祸祸，而是一个没有灵力的拖油瓶。

拖油瓶陷入沉思，这两天和柯延在一起，他们有过不少肢体接触，但都没有像现在这般令她心跳加速。

正在此时，南玉回来了。

他右肩上扛着一个小孩，左手提着一只死野兔。

他走到齐意身边，扔掉兔子后，把小孩子放到地上，让他坐靠在树干旁。

看小孩的打扮，应该是个男孩子，大概六七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长得很秀气。

“这是谁呀？”齐意问南玉，“你怎么出去找吃的，还捡了个小孩回来？”

“不知道，刚才在打兔子的时候发现他就躺在路边，叫半天也不醒，但身体是热的，鼻息也还在，我看那附近也没什么人，怕他被豺狼野兽之类的叼走，就把他带回来了。”

南玉解释的同时，用灵力聚集了一堆枯树枝，然后点燃准备烤肉。柯延上前帮忙把兔子架在火上开始烤。

“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小孩子独自出现在这里呢？你不担心他是妖怪变的？”一想到这是个妖怪横行的游戏世界，齐意不禁怀疑这小孩的来历。

“以我的修为，如果是妖怪，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放心吧，他就是一个凡人小孩，兴不起什么浪的。”

南玉从怀里拿出一个掌心大的白玉小瓶子递给齐意，“你肯定也口渴了吧，这里面是水。”

“谢谢。”

齐意接过小瓶子，口中的道谢并不是太真诚，因为她内心在吐槽，这点水一口就喝完了，能解什么渴？她准备一口喝完的，却发现里面的水好像怎么也倒不完。

南玉看着她喝水的样子，笑着说，“这里面的水至少够你喝一个月的！”

齐意放下瓶子，拿在手中看了看，惊喜地说道：“这原来还是个宝物！”

“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玩意，你要是喜欢，送给你好了。”南玉说。

“不行，不行！”齐意赶紧地把瓶子塞到南玉手中，“无功不受禄，你昨天已经给我吃了仙丹，现在又要送我宝物，我怕我还不起你的恩情。”

南玉将瓶子又推回齐意的手中，“我有灵力，这个水瓶我其实也没太大的用处，当时离家的时候只是觉得好玩才带上的。你没灵力，需要时常进水，送给你算是物尽其用吧。”

齐意正准备推辞，旁边正在烤野兔的柯延开口说道：“你就收下吧，他一个NPC送你的东西，那就等于是游戏里的赠送，是你应得的。”

南玉虽然没太听懂柯延的说，但是明白大意是让齐意不要拒绝，便点头说，“就是！就是！”

齐意看着南玉如此真诚的样子，还真不像一个没有感情的NPC，她笑着收下了瓶子，把它装在腰上的荷包里，然后南玉：“你打算之后去什么地方？”

南玉摇摇头，“没什么打算，哪里有妖魔就去哪里。”

“那你……”齐意突然停住，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柯延，想征求他的意见，恰巧他也在看着自己，好像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柯延的默许，齐意很是开心，转头对南玉说：“那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同行，我们也是要去打怪，路上可以相互照应。”

“好啊！”南玉不暇思索地回答道。

南玉的加入让齐意觉得他们的队伍一下子变得更有安全感了，两个灵力大神，带着一个游戏菜鸟，虽不说胜券在握吧，但至少赢面增大了。

而柯延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对南玉的能力是认可的，毕竟多一个高手在身边，总是有益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