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心 第3章 狼来

宁晚在冷静下来后，根据声音的传来的位置判断大致方位。

这声音听着很杂乱，叽叽喳喳的，仔细听却又像是闷在皮罩子里，听不清具体的词句。

好像是从地下传来的......

她在三岁时被送到艾老庄，那年她的嫡兄因意外落马，落下终身残疾。再加上她出生时母亲便难产而亡。

宁国公终于信了宁晚“天生带煞”的命格之说，听了术士的话将她送到庄子里。

听说此处除了五行能祛刚煞，风水还算不错外，也没有别的特别之处。

因此艾老庄只是个普通的小庄子，应该不存在什么密室或者密道。

虽是这么想，小女孩还是轻巧的跳下椅子，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循着声音找。

在她辨认许久之后，终于能确定大致方位。于是她趴在地上，丝毫不顾及形象。将耳朵贴近那块地板，轻轻地用指节敲了敲。

“笃笃——”

声音有点沉闷，像是没有熟透的西瓜。按照她看的话本子的经验，应该是实心的。

现在宁晚的知识还很寡薄，阅历粗浅。虽然大部分是自身的原因，也不能否认环境对她的影响。

要知道，上一世时，她是燕京城难得没有上过书院的贵族女子。

这也就算了，因为害怕出门，她连私塾都不肯去。

她爹后来娶的妻子名叫朱红锦，对从小没了娘亲的她很是“怜爱”，连来家里授课的女夫子，选的都是管教特别松泛的。

宁晚小时候的脾气很娇，偷懒耍滑是常态。在本该启蒙的年纪天天逗猫闹狗。

这导致她的才学还不如小儿，女红一窍不通，一手字更是如同猫爪狗爬。

反观继母的两个女儿，宁玉娇和宁玉妍。朱红锦从小便对她们特别严格，诗书琴画，女红礼仪，无一不精通。

小时候这两姊妹还因这个原因，嫉妒和排挤宁晚。

如今两世为人，若宁晚还看不出她这位继母的门道。那就是愚蠢的妈给她开门，愚蠢到家了。

上辈子那惊才绝艳的楚生云来求娶，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现在想想，曾经的自己真是应了“头发长见识短”那句带有偏见的俗语。

楚生云虽生得如谪仙一般，皮相才华都是顶尖，却只是个落魄家族的子弟。

太子表哥为了招贤，才想着用联姻让结盟更加稳定。她的继母生的两个女儿，又疼得和眼珠子一般。

任楚生云再出色，也是舍不得给出两位千金小姐的。

因此才想到她宁晚，毕竟她也算是嫡出。

再加上她出了名的蠢，整天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嫡兄宁天赐自从落下腿疾后，整日消沉。因此宁晚极易控制。

楚生云娶宁家的女子，也不过是为了她家传的玉佩，这是能开启灵脉的信物。

所以也就她一个人，将这场婚礼当成了命运给她的馈赠和弥补。

因此她这辈子，除了要完成复仇这一件大事之外，还想要努力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

正当宁晚神游之时，也许是她凝视眼前的地面时间过久，感觉眼前隐隐地发黑。

而那些细碎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

于是她准备站起来。也许是昨夜刚踏入炼气，她的耳目变得与常人不同。

这种事情以后习惯也许就好了。

就在宁晚自我安慰时，她看到眼前的地面飞速地闪过一丝白光。

随即被她佩戴在胸前的香囊开始发烫，似乎要将人灼伤一样。

那道白光好像有意识一般，在快要消失之前突然停顿下来，随即逐渐扩散开来。

“好讨厌的气味……”

“可恶，带着那种东西。”

逐渐凝聚成的大片白雾里，传来低低的声音。

宁晚傻眼了。

她到底是进入炼气层，还是开了天眼了？

怎么才一天内，就撞了两次鬼！

于是下意识地默念咒语，想开启储物戒指。

可那把唯一能用的菜刀，昨晚被她掉在屋顶了，现在还没拿回来呢。

宁晚不知道，苏时雨送她的香囊里面，不仅有辟邪的符咒，还在佛前供了百年，沾染了佛性和正气，会散发出让邪祟不喜的味道。

肉眼可见的白烟向宁晚袅袅飘来，她一时间没办法，只能想到跑。

可正当她撒开脚丫子跑了几步时，原本平实的地面竟然变得松软，像是被触发了某种机关。

宁晚大惊失色，脚不由己地随着软软的地面陷落。

夭寿啦！自家的房子竟然塌了。

巨大的失陷感传来，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耳边传来阵阵轰鸣声，等待粉身碎骨的疼痛。

她能感觉到身子在不断地降落，奇怪地是除了让人有些恶心的胸闷和失重感，没有别的异常。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十个呼息间，坠落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没死就好。宁晚鼓起勇气，缓缓地睁开眼。

与此同时，离艾老庄不远处的一处竹林里。

高大的男子突然停住捏诀的手，他疑惑地看了眼远处，凤眼幽深，虽然神情有些疲累，却依然面如冠玉。

正是已经打了一晚上鬼的苏时雨。

怎么别的方位也传来了死气的波动？

而且这股死气，几乎可以说是冲天而起。他好像在这，就能看到那股浓重的黑气。

容不得他多想。对面浑身挂着腐肉，脸上一半带着妆，一半是白骨的女鬼，尖啸着，伸出长长的指甲扑了过来。

而等到宁晚看清眼前的景象，这地下竟然是个不大不小的洞穴。

她的脸上身上都沾满泥土，等到视线适应了黑暗的光线，能看到这里散落着数不清的白骨。

那些骨头全是死人的，有些已化为黄土，有些还穿着衣服，保持着死前的动作。

各种被惊扰了的虫子匆匆在她身边飞舞，这个空间又窒息又狭小，放佛是身在地狱。

好在胸前的香囊能发出淡黄的光芒，宁晚只能小心地前进。

旁边不时有些白色的魂魄掩着鼻子，飘进飘出。好像与她先前看到的一样。

有了昨晚的经历，她倒能勉强镇定下来。

还好这些魂魄好像是嫌她臭，大多只对她翻了翻白眼，没有做出什么攻击性行为。

这个洞穴虽然不大，却十分狭长，好像走不到底一样。宁晚逐渐忐忑起来，为什么艾老庄的地下地上，会有这么多不干净的东西。

前面突然有了隐约的光亮，宁晚抬头望去。

这是个比较广阔的空间。地面铺上了大理石的地板，上面流淌着水波一样的纹理。

头顶是大块的云英打造的半圆形罩子，上面夹杂着黑色与白色的碎点，仿佛无垠的天幕与星辰。

洞穴下就像另一方天地。这还不算什么，墙壁上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美丽的宝石。

地上随处散落着俗世的黄金珍宝，放佛这些只是不值钱的物什一般。

宁晚的嘴巴睁得老大，可以塞下一整个鸡蛋。

难道这是重生后的又一大福利么？

哪怕是抠几块宝石回去，都能让她的生活有质的提高啊。

若是实现了经济自由，她岂不是可以不返回宁家，不理那些糟污事，独自一人专心地修炼了？

正这么想着，宁晚不由自主地伸手，小鹿眼里闪烁着真切的欢喜，想要触碰墙壁上的宝石。

就在此时，一道清冽寒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年纪这么小，就想去死了？”

她被这道声音一震，不由地打了个激灵。仿佛如梦初醒般，收回了手。

指尖离墙壁只有堪堪几寸。

糟糕，她刚刚一定是中招了。

这地方如此古怪，说句万人冢也不为过。正常人谁会去随意触碰里面的东西。

宁晚果然觉得灵台有些晕乎，她咬了咬舌尖，用疼痛逼自己清醒。

她却找不到这声音的源头。也许是这道声音打破了平静，之前听到的嘈杂又从四面八方涌入。

“哟，居然来了个小姑娘。可真是稀客。”

“看着细皮嫩肉，灵魂闻着也不错。定然美味至极~”

“待会我们骗她扔了那东西，就嘿嘿嘿……”

这些鬼魂兴许以为宁晚听不见，而且年纪小，估计根本听不懂。

他们肆意而且兴奋地讨论着，把这小孩红烧还是清蒸好。

幸好那男人给的东西有用，暂时能保她一时无虞。这里的鬼魂怕是饿傻了，来回只知道讨论怎么吃她。

她在进入练气后，曾经做了分析。虽然不知道为何砍了鬼后能晋级，但这肯定与那名叫“阿丁”的鬼有关。

哼哼，到时候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自从掉下洞穴后，宁晚的反应早已超出一个孩子该有的。可惜这些鬼也许饿疯了，竟然没人想到这层。

都只当她是送上门的羔羊，只有被宰杀的命运。

就在她百无聊赖地环顾着四周时，竟然看到了这堆饿死鬼里面的一股清流。

不远处的一张石桌边，围坐了四个鬼魂。

“快点出牌啦。”一个女鬼不耐烦的催促道。

“两饼。”

“胡了。”女鬼十分开心，扭头对墙那边说到：“阿丁，过来我这，蹭蹭喜气。”

鬼围着桌桌坐打麻将，宁晚长眼了。

很快墙角处飘来一个白影子，他身上破破烂烂的。小小的五官拼凑出沮丧的表情。

宁晚再次睁圆了眼睛，下意识地想躲。可是来不及了。

阿丁抬眼就看见了她。

随即他的小眼睛也瞪大，鼻子的两个小孔愤怒的张合。

宁晚的心脏一紧，身上泛起凉意，脑海中只有四个字：

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