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有二心 第109章 一百零八回

孙悟空五行属火，红孩儿亦然。

而孙悟空想要胜过带有六昧真火的红孩儿，唯有以火克火，祭出涅槃火。这很难说涅槃火和六昧真火谁更胜一筹。

孙悟空和我对峙的时候兴许想不明白，但当他看见红孩儿的时候，他的眉毛挑了挑——我知道他明白了。

我想起两次记起从前事情的时候，都是他用涅槃火的时候，兴许涅槃火可以再一次唤醒我的记忆。妙华镜将孙悟空和红孩儿交手的画面一一呈现给我，孙悟空知道我在看，就好像不怕我看一样，无论怎么样，他都没有祭出涅槃火。

红孩儿叫嚣，他嘴角扯了一丝嘲讽，不知道是嘲笑面前那个傻乎乎的小孩子，还是嘲笑我。

我把妙华镜熄了，不想再看他。假如可能，他最终还是会来找我。

“龙女。你想办法，让红孩儿继续逼他。”

龙女点点头，御风而去。

但无论如何，孙悟空始终没有祭出涅槃火。

接下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更加清楚，着急的从来不应该是他，而是我。

我有些急了。

普陀山的地牢里面，白骨精真的就像是一具已死的尸体一般直挺挺的靠着山壁。她的眼睛长久无神地盯着某一处，一直到阴影将光遮住了，她那对有点诡异的紫色眼睛迎着光才骨碌碌转过来。那一刻，我说不上来，她究竟是鬼魅还是妖精。

白骨精勾了勾唇，语气有些嘲讽：“观音娘娘。不知道你前来，是做什么呢？”

“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交易？”白骨精的两根手指把玩着一撮头发，看起来慵慵懒懒地：“我不过是个无名女尸，那有什么资本做交易？”

“你不愿意说，自然还有办法让你说。”

白骨精盯着我，紫色的眼瞳有一丝迟疑。

哪怕这一次她想说，我也不会听她的了。

有些事情，我想自己去找到真相。

其实我也不知道孙悟空会不会服软，但是我总感觉他会的。

佛会照常举行了，孙悟空也按时来了。他出现在普陀山的那一刻，云层之下爆发了一阵唏嘘。

有的弟子是惊喜，有的弟子是恐慌。

“悟空，你不领金蝉子西方求经去，却来此处何干？”

孙悟空落下云头，懒懒地笑着，不知道他这份笑意究竟是不是演的，他在众人面前，将事情的经过说得绘声绘色，他好像对我恭敬又顺从。

“那妖精还变成菩萨模样，将八戒诓骗去了。众人拿他没办法，就找上菩萨来了。”

我佯装愤怒，恨了一声：“那泼妖敢变我的模样！”

说着，我就将宝珠净瓶丢向海心去。宝珠净瓶在海里逛了一圈，重新回到地上，我对着孙悟空道：“悟空，拿上瓶来。”

孙悟空笑眯眯地去拿瓶，但很快面色一僵，说：“菩萨，弟子拿不动。”

“都说你那金箍棒重千万斤，连个瓶子都拿不动，你怎么降妖除魔？”

不明真相的仙友开始暗地里偷笑的，孙悟空也好不理会那些眼光，“平时拿得动，今日拿不动。想必是吃了亏，筋力弱了。”

“这净瓶时常是个空瓶，方才瓶子下海去，只是一时间，转过三江五湖，八海四渎，溪源潭洞之间。借了一海水在里面，你可有架海的斤两？所以拿不动。”

孙悟空还是懒懒地笑着。

师父的笑也很懒，像一朵莲。但孙悟空什么都不像，他仿佛就是应该这样笑。可梦境里的孙悟空，他笑得那样欢脱。和面前的人，似乎又有了不一样。

这个法术也是在梦里想起来的，我记得孙悟空那时候就在一边抱胸看着我，看着我将宝珠净瓶不断地一遍又一遍丢进海里，他总是要借着打击来激励着我：“阿音啊，你总说这瓶子是个法器，却老是拿它给花浇水。被你这样用当然升怨气了，怎么会听你的话？”

可是最后还是成功了，孙悟空在一旁不停地嘲讽我，却也是在帮我找问题。当瓶子终于借了一壶海水的时候，我高兴地抱着孙悟空，我说：“我成功了！谢谢你，猴子！”

猴子以一声很不屑的切回应着我，可是尽管如此，他的眉目之间还是笑着的。

朗目疏眉，映衬着眼前的山海，那样的爽朗笑，连日月都会觊觎。

但孙悟空似乎根本不记得这道法术了，他听了我的话神情也毫无波澜：“既然弟子拿不动，不如就让，善财龙女同我前去，如何？”

他似乎是故意提起龙女的，各路的仙友议论纷纷。

“你如此精明，王母娘娘的蟠桃也偷得，若是看我龙女貌美你一并偷了去，那贫道不就损失了两大宝贝？”

“菩萨也这样多疑，那是弟子唐突了。不如就用头上这金箍和你交换如何？”孙悟空越是嬉皮笑脸，旁人骂的他就越多。但他的话里行间，全都是对我说的话，“再不然，救命的三根毫毛还给菩萨便是。”

“悟空，那便我随你去罢。”

诸天神为我开路，我看着汪洋大海，取了一片莲花瓣丢入海里。莲花瓣在海里面一下变得好大，孙悟空眨了一下眼睛，没有迟疑跳了上去，他扬声叫着：“弟子今天倒是被菩萨玩弄了。”

我略施仙法，那一叶花瓣船就顺水飞了出去。我辞别一众仙僚，追了上去。

法器并没有过海，它在海的荒僻处转了个圈圈，然后进入了结界里。孙悟空没有任何意外，早就料到我会这么做。

“你一直试探我，你想知道什么？”孙悟空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收起了那副面具，又恢复了对我的冷漠，“你又在怀疑什么？”

“你知道的。”

“我知道？呵。我是要和乙女私定终身如何？我要和白骨精有交易，又如何？玄奘我会送，哪怕你能控制得住我的行为，我心里有没有佛，你们管不住我。”孙悟空的眼睛忽然又变得猩红，“你找龙女来试探我的涅槃火，是要将我彻底被你的紧箍咒束缚吗？”

“你想的多了。”眼前的孙悟空让我更加的陌生，“既然你不愿意在龙女面前使出涅槃火，那便，由我来吧。将你那天在五指山下没做完的事情，彻底做一遍。”

孙悟空眸光一寒，闪身躲过我的一击。我从袖子里抽出几叶莲刀，迅速朝孙悟空甩去，孙悟空反应极快，将法器兜在一起运气准备一一炼化，趁着这个档口，我倾尽全力，将宝珠净瓶里的水全部运转开来，一道又一道的水柱向孙悟空袭去。

水多火灭，火多水干。

宝珠净瓶炼化的灵水天水，唯有天火可以与之抗衡。

不管我招式多凌厉，孙悟空始终只是闪躲和蛮力相抵抗，但他终究不容于水，一次接着一次，他便越来越吃力。抓住时机，趁着他来不及还手，我将宝珠净瓶的水全部侵袭而去，水幕将他包裹起来，越来越密，越缩越紧——水球忽然没了动静。

我静观了几秒，仍然没有动静，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嘭——紧绷着的水球突然一个紧缩，便应声而破。孙悟空湿漉漉地站起身，他的嘴唇发白，眼睛被水洗的发红，他笑了：“你满意了吗？”

“你的涅槃火，究竟是没了？还是你藏着秘密？”

“呵。”孙悟空冷冷地哼了一声。

龙女一直在结界外看着，方才水球炸开的时候，法术也将结界震碎了，孙悟空的炼化之法果然很强横。

“师父。”龙女唤了一声。

孙悟空身子一动，立刻闪到了龙女的身后，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左手托着一团炽热的火焰，逼近了龙女。

但这焚烧天地的涅槃火，却对龙女没有丝毫影响。龙女不明白我的惊异从何而来，却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她将孙悟空手中的火焰拍灭，立刻来到了我的身旁：“师父？”

孙悟空笑得癫狂，他有些虚弱地撑着金箍棒，脸色苍白，不怒自威：“阿音，我这涅槃火使出来了，你满意了吗？”

眼前的他，面色苍白，撑着的那根金箍棒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明明可以挡过这水，但是他忍受了，却又在最后将涅槃火用了出来。

“为什么？”我偏偏不明白。

“你究竟在和我争什么呢？你明明可以用涅槃火将这些水顷刻间覆灭！你为什么？”

涅槃火为他蒸发尽身上的最后一丝水汽，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只是唇色依旧有些苍白。他注视着我的眼睛，看着一旁的龙女道：“她不怕涅槃火。”

我垂下头：“孙悟空。”

“你今日甚至不顾金蝉子的命，要把我劫到这里来，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从前我们在潮音岛，我们是很早就认识的。”

“你什么都没想起来。”孙悟空讲金箍棒收进耳朵里，语气笃定，“你只是一直在找你失去的记忆罢了。不要说你想起来了。我觉得可笑。你绑了乙女和白骨精，又一番试探我，不是就想知道一个真相吗？你看看，这八岁飞升成佛的人，她不怕涅槃火。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话罢，孙悟空吵着西天的方向飞去。

“龙女？”

龙女始终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有些诚惶诚恐：“师父，我在。”

“兴许为师一直做错了。”

龙女缄默，她不明白，但她知道我很不开心，见我也往西天去，她紧紧地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