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八十座山,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可以完成的。光是搜寻集镇花去的一年,何云尚的法力也必定恢复了不少。
如今想在他眼皮底下封山,要格外谨慎才能完成。
没有与王楠有关的东西,寻人诀派不上用场。萧塘与聂行远只知道王楠的姓名和模样,以及手上可能有万刹门的标记,其他一概不知,只能碰运气找了。
最坏的情况,就是花上四五十年年把所有的山封上一遍才找到。这还有极大的概率被何云尚发现,到时免不了又一场恶战。
十多年时间一晃而过,封山封了小半。别说王楠了,这些荒山连个活物的影子都没有。
来到渠州的第二十一年冬,他们终于在枯枝山上找到了王楠。
那天,是人间的上元节。集镇到处都挂着暖灯,一派热闹景象。
枯枝山上也多了一小盏灯。正是这盏灯,引着萧塘和聂行远找到了他。
欢语人间暖,枯坟尸骨寒。
他守着一口棺材藏了很多遍,如今不想再躲了。
“来找我的,你们不是第一批,但是最后一批了。”王楠不等萧塘说话便开了口,语气里满是绝望,“我是万刹门的不假。宗门被灭那日,我侥幸没被一剑刺死,苟延残喘到今天。宗门秘法我不知道在哪我更没有拿,我也没用过那该死的东西!”
王楠红着眼把空棺材打开,然后自己钻了进去,手上印着的万刹符漏了出来。
萧塘走上前止住了他:“我们知道秘法不在你这。找你是希望你能做个证人。”
王楠有些意外,他想不到自己还能证明些什么东西。
“到时你便知道了,我会来接你。若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现在提出来。”
王楠听萧塘这么说,缓缓开口:“我死后,把我葬在这座山。棺材我已经准备好了,按人间的礼制来。”
萧塘点点头,应下了这句话。
聂行远问了王楠一句既然不贪图换命之法,为何要入万刹门。
王楠耸肩笑了下:“因为我是个孤儿,想体会一下有人为伴的感觉,哪怕不是好人。”
聂行远把王楠从棺材里拉出来:“抱歉……我不知道是这样。”
王楠不在意地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就在萧塘和聂行远准备离开枯枝山时,王楠叫住了他们:“两位,到时是何时啊?”
萧塘没有回头,望着榭山的方向淡淡开口:“到时是故人归时。”
离开渠州回到榭山,天光尚未开始倾泻。此刻距离他们离开,已经过了二十一年。
萧塘解掉尘榭阁的阵,推开门后一切如旧。
二十一年的春夏秋冬,雪不知落了多厚又再化开。
两人盼着林灏已经破阵出来,然而阁子毫无有人居住过的迹象,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鱼肚白的天空忽然闪过一道微弱的金光,在天空中撕开一小道口子,却如山般静谧无声。可偏偏,萧塘抬头看见了那道金光最后的光晕。
他突然有了种预感。
尘榭阁空落二十一年,将要迎来故人。
一连数月,金光撕开的口子越来越大。何云尚感到阵在逐渐崩塌,拼了命修补,甚至不惜把自己的灵力往阵输。
一旦林灏出来,他对抗萧塘的办法又少了一个。届时,萧塘一定会来找他算账。
源源不断的灵力向空中汇聚,何云尚的脸色愈来愈差。
仙道……要变天了。他喃喃。
待金光撕开一道能勉强过人的口子后,萧塘决定进去一探。
进去前,他问了聂行远一个问题。
“师兄,你信不信一句话?”
“什么话?”聂行远皱着眉,看着那道站在裂缝前的身影。
萧塘飞身出去,话在空中荡开:“千里自同风。”
阵内,林灏在施了无数道剑锋后体力不支,伏在桌上睡着了。
和煦暖光向着林灏而去,他轻颤的睫毛在眼下留出一小片荫。
年复一年,守着梨花树开,守着梨花树谢。这是梨花树开的第二十一次,或许过了二十一年吧。
这些年也不曾有过好眠。梦中常出现的,是在榭山半山腰他与萧塘的初见。好像一直在提醒他,他的那句“师父”早已一语成谶。
半梦半醒间,他忽然感觉有人坐在了自己身侧。
他眨了眨眼,抬头后伸手微微挡了一下光亮。
下一秒,他僵在原地。他看到一个很熟悉的人。
一个他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相见的故人。
故人拿起一颗黑子按在棋盘上,含着笑逗他:“这么久不见,不喊人也不给茶?”
林灏声音发哑:“萧塘……”
萧塘轻笑一声:“不喊师傅了?”
“不喊,不想喊了。”
“行。喊名字也行。”
萧塘把手递出去,林灏有一瞬的迟疑,然后把自己的手搭了上来。
“你怎么进来的?”
“你在阵内闹的太厉害,空中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我就钻进来了。”
“你疯了?不怕出什么岔子?”
林灏忙用目光扫着萧塘,担心他身上有伤。
“关心则乱,顾不上那么多。”
萧塘这一句话让林灏没了响,微隐在发丝下的耳朵攀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他轻咳两声,告诉萧塘这个阵可能马上就要崩塌。
萧塘颔首:“我与你一起破阵出去。”
他率先起手,单手握剑指向天空。剑意凝聚在剑尖,化为一道蓝紫色的光球,转瞬间冲了出去。
林灏把剑立在地上,周身开始萦绕一个水圈。脚下是波光粼粼,纹路一圈圈向外扩散。水中倒影里,出现了无数道剑影。下一刻,有了山崩地裂的响动。
阵承受不住两人的合击,逐渐裂成无数碎片。
林灏侧头看着身旁的萧塘,突然生出许多感慨,毕竟是真真切切的二十一载。
此刻,死局崩塌。
正在与弟子交谈的何云尚突然双眼发黑,捂着心口瘫倒在椅子上,嘴里吐出鲜血。弟子不敢贸然帮忙,只好守在这里等何云尚自行疗愈。
何云尚咬着牙,闷声对弟子说:“出去告诉派内众人,我要闭关一年,任何人都不见。”
弟子领命出去,把门轻轻关上。
何云尚已经满头大汗。他虔诚合手:“上仙保佑,上仙保佑。”
这边何云尚心中水深火热,那边尘榭阁的三人却十分悠闲。
林灏与萧塘破阵出来后回到尘榭阁待了半日,次日就下山去了。
连着三日,萧塘带着林灏在榭山脚下的集市闲逛,一路上的糕点都不知买了多少种。
许是两人穿着太像人们心中认为的锄奸扶正的仙客,所以总有人希望他们能帮些忙。
萧塘对这些求助照单全收。林灏问他为何,他莞尔一笑:“带你找点烟火气回来,太冷了。”
林灏又不说话了。过了好一刻,林灏突然说了句:“那以后常来。”
萧塘完全没料到林灏会这么说,开始想怎么回答才算合适。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两人中间漫开。
见萧塘不回答,林灏冷声开口:“不来算了。”
“来。”萧塘许诺道,“以后每年人间佳节,都来。”
日光逐渐躲藏到榭山后时,两人回到了尘榭阁。
萧塘把手上拎着的糕点放到桌上,聂行远凑过来扔了一个到口里,还不忘给苍丘一个。
聂行远嚼着糕点,问他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去昆仑派灭了何云尚,还仙道一个安宁。”
萧塘与林灏对视一眼,脚尖轻点了下地,飞过尘榭阁阁门往昆仑派去了。
聂行远揉了揉苍丘的脑袋,笑骂一句两个疯子,下一瞬抱起苍丘也飞了出去。
昆仑派外有一口金钟。修仙之人若遇见不公之事,得不到处理的,便可来敲钟请昆仑派定夺。
这口大钟自落成以来,从未被敲响,好像大家都默认这口钟只是个装饰而已。
林灏立在钟前,看着钟上镌刻的精美纹饰,拿起旁侧悬着的钟锤砸向金钟。
沉闷悠长的钟声萦绕在上空,吸引了一大批修仙之人围观。
有两个人从昆仑派微掩的门内走了出来。林灏认出那两人都是何云尚的心腹,于是向他们喊道:“我敲钟是为了见何掌门,有劳两位把何掌门请出来。”
“何掌门今日忙碌,不便迎客,我们代为理事。仙友有什么事,可直接相告。”
林灏轻蔑一笑,抬高声音让众人都能听清他说的话:“若我所遇的不公之事,是由贵派掌门所为呢?”
周围一片哗然,那两人没了主意。
何云尚此刻坐在屋内起了阵,把林灏的话一字不落尽纳入耳。
尽管林灏这么说,他也没有太大担忧。毕竟自己做的事没有留下任何把柄,谅林灏翻不起什么风浪。
何云尚这么想着,抱着看戏一类的念头飞身去了门口。
见何云尚来,林灏反手握剑,呵道:“何云尚,你敢认罪吗?”
“不知,何罪之有啊?”何云尚双手抱在胸前,身后站着的一大批弟子面色严肃,手都按在剑柄上。
“百年前,我从我父亲手中得到这把剑,剑是一位友人赠与父亲的。何云尚为了得到这把剑,一把火烧了我家宅院。我父母与妹妹皆不是修仙之人,最终葬身火海。何云尚,你敢认吗?”
换命次数多了,从前有些事已经模糊不清。但那把剑,曾经何云尚太想要占为己有,所以印象很深刻。
数年前与林灏拼你死我活时,对方拿着剑不停施法,让他没来得及看清。如今这么看上几眼,便认出来了。
尽管事不假,但林灏拿不出证据,又有几人会信呢?
“不是我做的事为何要认?这位仙友,今日惹出这样的麻烦,我并不追究。你向我道个歉,便自行离开吧。”
话音刚落,萧塘带着王楠赶了过来,横在林灏与何云尚之间。
何云尚与王楠对视上,心中一怔:“萧塘,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萧塘漫不经心的笑笑,“我也有冤,想让何掌门替我申申冤。”
周围的议论声自林灏敲响金钟后就没断过,看到身为尘榭宗宗主的萧塘来了后,又掀起一阵声浪。
何云尚刚准备拿剑挑了王楠的脖子,却被萧塘挡下了。
不远处的昆仑派内突然传来一声异响,有弟子来告诉何云尚,有人在他的寝殿炸出了一间地下室。
何云尚惊恐的视线向后投去。又是一声响动,一团爆炸后出现的黑云缓缓上升。
何云尚赶过去时,他的寝殿已经被炸成一片废墟,旁边的平地上摆着他收藏的宝物。
藏着换命禁术的地下室,直接露在了众人面前。
“是谁?是谁?”何云尚双眼猩红,朝周围人大喊。
聂行远从地下室走出来,一手托着万刹门秘法,一手拿着那张要追杀王楠的纸条。
他在何云尚面前转了一圈,从容不迫道:“是我。”
聂行远抛了个眼神给萧塘,后者心领神会,抬手把何云尚定在了原地。
聂行远清清嗓,面向众人:“诸位仙友,让我来讲个故事。五百年前,万刹门被以昆仑派为首的几家宗门灭了门,宗门秘法却不知所踪。万刹门的秘法,是换人命数延自身仙寿的法子。我心中对何掌门存疑,毕竟昆仑派从千年前到现在,掌门不曾变过,便查了一番。今日把结果呈给各位。”
结果是什么,已不言而喻。
何云尚无法解开萧塘给自己下的定身术,只能在原地挣扎:“我不过是怕这玩意危害仙道,所以收着罢了。你如何能证明我用过?”
“好办。”聂行远把王楠拉了过来。
在来的路上,王楠已经弄明白了情况。他把手上的万刹符露出来给众人看,平静开口:“相信诸位了解过万刹门的都认识这个符吧。”
他抖抖衣袖,继续说道:“我侥幸活下来,却被何云尚派人追杀。若非渠州多山利于躲藏,我早就命赴黄泉。世上多一个知道万刹门秘法丢失之事的人,何云尚就多一份危险。我今日以命起誓,此万刹门秘法为真。”
秘法若被毁,万刹门弟子手上的符便会消失。如今符还在,便能证明秘法仍旧存在。
众人看向何云尚的眼神带上了猜忌,更有甚者已经盖棺定论,直言何云尚不是什么正经修仙人。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句:“说到底你们还没证明何掌门是不是用过!”
王楠轻哼一声:“你们去看他脖子上,是不是有一个跟我一样的万刹符。”
苍丘跃到何云尚肩上,用爪子扒开了他的领口,一道血红的万刹符赫然印在上面。
看着其他人震惊的样子,聂行远笑得肆意。不做到这种地步,都会让何云尚有翻身的机会。
不管是之于自己还是之于整个仙道,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但何云尚欠清心派和整个仙道的债,用死都难以相抵。
由一派掌门到千夫所指,何云尚是完全接受不了的。等萧塘把禁制解开,何云尚就如发了疯一般挥剑,凶狠的剑气四溢。
林灏紧握着剑,迎着何云尚的剑气就冲了上去与他一战。
在阵内的每一天,他都花了大部分时间练剑,对剑法有了不一样的体会。
了悟剑道是个困难的过程。心有杂乱,就可能剑走偏锋自毁前路。
他花了二十一年,参悟了萧塘教给他的清心剑法,并练出了一招凝云破。
空山凝云,素寒八尺。心澄镜明,破阵而来。
两人在空中交手数个回合后,林灏用这一招刺穿了何云尚的心脏。
那一刻恍如一切静止,唯有一阵清风拂面,勾落林灏眼角的泪。
或许何云尚到死都在想自己败在哪里,为何自己苦苦营造的一切瞬间溃败。但入目的纷乱让他最终永久的闭上了眼。
昆仑派不缺天赋异禀的人,掌门之位也不缺人坐。有何云尚的后果在前,往后的昆仑派掌门只怕会更加严苛对待自身,到底也算一件好事。
聂行远告诉王楠,他少说还有百年寿命,不用急着要人给他收尸。
王楠一听,说不高兴自然是假的。他谢过三人,然后回渠州了。
至于之后林灏与萧塘在渠州游历时碰到了开棺材店的王楠,便是后话了。
王楠离开后,三人看着昆仑派这堆烂摊子,没忍住笑了。
如今大仇得报,烂摊子就留给昆仑派自己收拾吧。
三人回到尘榭阁时,月亮已高悬于天。
尘榭阁门口,欧阳清玄摇着扇子。看见三人后走上前来,二话不说便开了通灵阵。
他一边开一边解释道:“何云尚已死,田雨他们也要离开了。离开前,他们有些话想跟你说。”
其实说的话无非都是感谢。那些刻骨铭心的恨意在何云尚死后没了落点,变得轻飘飘的,好似风一吹就散了。
往生门开后,那些魂灵一个个走了进去。
最后走的是田雨和她女儿。
小姑娘此刻有些高兴,缠着她妈妈说轮回后还要当她的女儿。田雨蹲下身揉揉女儿的脑袋,抬头看着萧塘。
两人中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田雨看了眼林灏,又看了眼萧塘,脸上荡开一抹欣慰。
“多谢你为我们了却夙愿。轮回后有机会,我会来榭山赏花的。”
田雨一只脚踏进往生门,又回头对萧塘说:“你身后的黑雾散了不少了。”
萧塘看了林灏一眼,点了点头:“因为遇见了某个人。”
所有的魂灵离开后,欧阳清玄收了阵。他朝萧塘拱手道:“诸位今日辛苦,我就不多叨扰了。”
“多谢欧阳门主起阵相助。”
欧阳清玄留下一句无事,便离开了。
银辉洒在地上,此刻又是一番不同的心境。
林灏本想让萧塘把多年前那个棋局解开的,耐不过聂行远非要喝酒。
聂行远是个酒蒙子,半杯的酒量偏生爱灌自己,不过一会就醉得讲不清话。
苍丘在一旁用头蹭了蹭,见自己主人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便跑到院子里追鸟玩去了。
林灏与萧塘两人把聂行远送回他的寝居后,回到了那盘棋前。
“这棋局的解法......”萧塘拿起一颗白子,落到棋盘的角落。
一子下,数子活,死局上开了生门。而这一步,叫“渺渺众生”。
“原来是这里。”林灏盯着那盘棋出神,被萧塘轻拍一下。
“以前在清心派,师父告诫我们万不可看轻任何一种生灵。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总有其存在的道理。”
看着以往与自己所出同门的何云尚落得如此下场,萧塘心中不免感慨。真是忘众生者,众生唾之。
两人在蒲团上坐了一会,各自拿起一壶酒,翻上屋顶赏月去了。
两人肩挨肩坐着,萧塘忽然提起林灏刚被关进阵里的那段日子。
“有一天的月光就如今天一样,只是冷得过分。我就靠在门框上一夜未睡,脑子里想了很多。”
“想了什么?”
“想,我称不上是你师父,没有护好你。”
林灏抿了一口酒,喉咙竟越发干涩。
他侧身看着萧塘,认真解释道:“那时是我自己实力不够,怨不得你。”
萧塘没说话,目光投向他眼底。
林灏话音沾上迟疑:“萧塘,若我说我不想只与你是师徒呢?”
“这话应该我问你。”萧塘直接把问题原封不动抛了回去,“若我不想只与你是师徒呢?”
“你......”林灏拿着酒壶的手微微发抖,不知该怎么面对自己率先问出的问题。
“良友不易寻,知音更难觅。我偶逢良友,又幸遇知音。此后只愿,高山流水爱知音。”萧塘一双桃花眼笑得好看,语气坚定,“知音是你。”
初夏的夜还留着春末的凉爽,飒飒山风引得满坡树枝乱晃。如钩的月色泛着淡淡梨花香,似酒般醉人。
月色下,有两人依偎,心跳比钟鼓乐声响。
次日早晨,聂行远揉着发疼的头起身,看见了桌上的一封信。
信的内容是萧塘与林灏留给他的一段话,告诉他师父派了个童子下来,把菩提果带回上仙道了,此后就不用收着菩提果了。
聂行远刚想着自己总算少了个麻烦,苍丘就围着他一顿叫唤。
“什么?爱什么?知音是哪个?”
聂行远吓得又翻看了一遍那封信,在信纸的反面发现了另一段话:
师兄,我与林灏如你一般寻访人间去了。
何处无青山?
逢人间佳节,再榭山相会。
聂行远把苍丘抱起来,面如死灰地问萧塘的知音是不是林灏。
苍丘点点头又咕噜了几句,聂行远面色又灰了几分。
他欲哭无泪喊了句:“萧塘,这不是乱了辈分吗?以后我怎么让他喊我师叔啊!”
正在人间某处的萧塘如有所感,低头笑了一下。
林灏问他笑什么,萧塘告诉他说聂行远此刻差不多醒了。
“他看得到反面那段话吗?”
“当然。”
萧塘把手搭在林灏腰上,与他一同向前走去。
前方,是喧闹人间。
人间好月圆缺无数轮,又是一年上元节。
榭山顶上缀着一簇暖光,顺着丝丝凉风摇曳。
人们常说山上有两位仙客,喜欢在梨花树下对弈烹茶,用剑庇佑一方安宁。
人们不知道的是,那两位仙客是这数千年平常仙道里为数不多的例外。
这仙道总人来人往。
有人一心痴学,有人意在逐鹿。
也有人叹人生幸得知己,所以远阔河山,不至于孤单寻访。
毕竟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而一向年光有限身。
要怜眼前人。
《破阵子》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