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兴五年,天下大乱。
西陵四国皆派兵杀入中原,借此机会,魔教兴起,趁乱搅动武林纷争。
惠军大败,皇室血亲投奔各处,分崩离析。
魔军霸占中原武林,数次抢杀掠夺,闹得江湖人心惶惶,百姓流离失所。
传闻那年出了一名绝代高手,堪称武林第一。魔王为与其一决高下,发起战书,却遭拒绝。
那高手虽身怀绝技,却在收到战书时隐居山林。后来百姓才知,他那是为了护世间安宁,不愿见百姓无处安家,才下此决定。
直到魔君率兵追击他至深林,才正式大战。
“高手持剑与魔君先过了几招,见魔君不死,于是使出了那招苍山明烛,一下就把大魔头给杀了。”一个身着布衣的说书人被乌泱泱一群人围着,还有几个小有钱的人扔了几文钱在他跟前的破旧瓷碗里,说书人忙向他们抱拳感激。
“那高手名为——徐度岁。”说书人继续道。
“是徐大侠!”“我就知道是他!”拿着糖葫芦的小孩子正激烈地讨论。
徐度岁经过人群中间前,隐约听见了几句,倒也没多在意,在不远处又支了个小摊,撑开招牌准备卖画。
一个矮胖的女人朝着摊位走来:“徐画师,您今日这么早就来啦!”
“是啊,刘大娘,您出来买菜来了?”徐度岁随和地和女人聊起来。
“可不是,听说最近供菜量又少了,可不得早点儿起来嘛!”刘大娘抱怨道。
供菜量又少了?徐度岁皱了皱眉头。
“哦,那您先忙吧,我再去买些菜囤着。”大娘急匆匆地要走。徐度岁摆摆手,回道:“行,大娘慢走啊!”刘大娘点点头,转身朝远处走去。
自惠朝败战,皇室奔逃以来,天下各州多年无主,只能忍辱寄于西陵四国之下。
西陵四国,即神穹国、火戎国、炎赤国、碧元国。惠朝地域除武林之外,其余十六州均被此四国平分统治。
徐度岁下山已有多年,这卖画之地大概是于武林和宿州交界之地,而宿州正是炎赤国的驻军之地。
怪不得百姓无菜可食政府却不做管理,徐度岁想。
惠朝建国以来便设立菜庄制度。农民丰收就将部分粮食按数交于地方菜庄,只剩下足够的小部分留给自家。菜庄在早晨把粮食分发给集市,集市再卖给以手工业为生的百姓。而朝堂中央只收手工业者和集市菜庄等的税款而不向农户征税,这也就深得农民之心啊!
今年天气极佳,正合适作物生长,如今菜庄却供应不足,又是怎么回事……徐度岁扶额沉思,没瞧见前面站着一名男子。
“老板,买画!”男子开口道。徐度岁眼还没全睁开就听出来,这声音响亮清脆不沙哑,应是一位正于舞象之年的少年郎。
睁眼,果真不出他所料。徐度岁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开溜。
“你干什么?我买画!”少年拽住他的手臂不放,徐度岁挣扎了一番,奈何没挣脱,刚要开喊“有人绑架”就像是被料到一般被捂住嘴。
没过多久,徐度岁也没力气跟他闹了,于是眨巴眨巴眼睛示意对方松手。
“徐度岁,我可算找到你了,你是不知道府里的人找的你有多辛苦,我们还以为你……”少年把手松开,带点指责的意味对他说。
徐度岁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方才被抓住的那只手手腕,平淡地说道:“谢少主,您不也跑出来了?”
眼前的少年名为谢朝辞,是当今大名鼎鼎的谢府的少主,徐度岁曾在那里久住过一段时日。谢府,谢府,叫的是府,却不同于各州的官员家和有钱人家,而是一个立足于江湖多年的名门大派。
谢朝辞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徐度岁的摊位,“徐老板,您放着谢府的地儿不住反倒是出来摆摊卖画。”“话说你这画不会还真有人买吧。”他边摇头边接着说。
“徐画师?徐画师早啊!”一个白发苍苍,年近六旬的老头子对着徐度岁大声招呼,生怕人家听不见哩。
说着又走上前来看这些画作。“大爷,您真打算买啊?我告诉你,他这人……”谢朝辞抢着说,却没想同时被另外二人蹬了一眼。
大爷的神情又缓和过来,拍拍谢朝辞的肩膀,“老头子我呀,认得你,你是那什么府的少主吧。但我也知道你想要说什么,老有人见不得徐画师这种高手好,在外头传他画假画之类的,您也别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长,他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
“我呀,从他卖画时起就认识他咯!他那些作品啊,好些都是我看着他画的哩。你看这不,画又换新了,定是昨日那些都卖光了罢?”
徐度岁边听边拿出新的几幅展开在老人家面前,回他:“是啊!”他抬眼和谢朝辞对视上,于是用一种“咋就没人买”的眼神望着他。转头,接着拿起画作跟老人家讲。
谢朝辞算是知道为什么徐度岁要来这儿卖画了:一,这儿离他下山之地近。先前在谢府时就得知他内力被伤,就他这脆弱的小身板自然是跑不远的。二,宿州自古就是书画之州,他选择的这个小城更是家家户户以收藏书画为好,这才得以卖出去。
怪不得。谢朝辞暗暗感叹。
老头子挑了一幅竹林图,打付好钱开始就拿着画一直盯着它,足见他对此画的喜爱。送走了老头,徐度岁动身开始收摊。
谢朝辞站在旁边,不屑地说道:“还说你不是骗子,摆那么久才遇到这好心大爷,诓了钱就想走?”要不是因为在场的是旧友,他早就为了正义而拔刀了。
徐度岁随手拾起一卷较轻的画,往谢朝辞头上砸去,又言:“你这一天天的……我是要去买菜啊!最近集市菜都少了。”说完就抓起放在小木桌边的一把扇,走在前头。
谢朝辞听他这么说,赶忙跟上,带着困惑地问:“你也知道菜庄缺粮了?”
“集市上随便听听都知道了。”徐度岁被他的问题无语到想翻白眼。
谢朝辞想了想,又说:“我前几日派谢府一些人去探查消息了,他们说,农民都已经把能交的粮食尽数上交,这菜庄怎还偏偏说它缺粮呢?”
“不知道啊。”徐度岁漫不经心地继续往前走,一路只见集市上仅剩的几片菜叶子,叹息道:“得,今晚只能喝白粥了。”
谢朝辞在一旁嘲笑他:“寒酸,谁叫你下山不带多一些钱币。算了算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请你咯!”
徐度岁看着他天真的样子觉得好笑。于是领着他来到一处破屋子,一楼人很少,这里灰尘多,但还是有那么三四个来借睡一会儿的。二楼可不一样了,挤满了人,这些人不是来喝酒消遣的,而是别处来的流民。
二楼还有一个女生,徐度岁说她叫唐妙。谢朝辞观察到她的衣着虽破旧,但与其他流民对比要整洁得多,她应该就是这屋的女主人了。
难怪徐度岁反过来笑他呢,这么多人,他就是把身上最尊贵的玉佩当了也不一定能供他们所有人一日的吃喝。
而唐妙一个人,一个女生,却真真正正地撑起来了。她说,自己每天上午四五时起到集市去买整日的饭菜,带回家后嘱咐几个会做饭的流民中午做给大家吃,然后她就去纺织店帮忙,一个月拿的酬金就都分给大伙当饭吃了,晚上她再回来做菜。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会干活的流民出门找活干去养活自己,但人不见少,因为四国统治只会有越来越多的难民啊。
徐度岁知道此事,时不时就过来帮忙煮饭烧菜,又或是用画钱买些粮食给大家。
谢朝辞本就对这种事物很是敏感,总会被感动到,于是拿出身上所有银两和钱币,放在唐妙的手心。
唐妙刚要推脱,还是被谢朝辞硬塞下了,为了安慰她,他还说:“就当是我补上了老徐今天没买到菜的过失了哈。”唐妙怯生生地看向徐度岁,他温和笑道:“收下吧,也算是他的一片心意。”
“那下次过来,我请你们吃饭吧!”唐妙发出邀请。“行。”二人异口同声。
离开了破屋,已是正午。
谢朝辞打了个哈欠,问徐度岁:“你平时在哪里睡啊?”他有午觉的习惯。
徐度岁迅速且平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露宿街头。”问号瞬间标满谢朝辞整个头顶。
“逗你的。我平日里住在朋友家中。”徐度岁回到摊位坐着。少年的好奇心总是旺盛,谢朝辞又问:“哪一个朋友?我认识的不?”
“晏南昭。”
谢朝辞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晏南昭?那不是当年惠朝宰相之孙么?“不对,你怎么认识晏南昭?”谢朝辞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打算信他的鬼话。
“人活在世间总得有几个朋友能依靠的吧。”徐度岁这话说的不错。
这个点在外面的人不多,只零星几个,好在酒几个家还开着铺面,谢朝辞便去提了一壶。
徐度岁本来没想喝酒,奈何挡不住谢朝辞他灌酒,于是喝了两三小杯。
趁着饮酒间隙,谢朝辞迷迷糊糊地锤了一下桌子问道:“你真叫徐度岁?和那什么……徐大侠……一个名字?”
徐度岁再次执扇敲了下他的脑袋:“你真是喝傻了,这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还少么?”
谢朝辞不知道听进了没,捧着酒壶大喝一口就倒趴在木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