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戒[娱乐圈] 第9章 好像被壁咚

盛黎深默然看眼前的女孩，她正借着一个镜头拍不到的角度，在冲他使眼色。

片刻后，他没有回答，另一只手沉默伸进兜里。

见他递来手里的纸巾，季悠漾才反应过来。

她正要接。

他白皙无瑕的手越过了她的，继续移近……

质地柔软的纸巾边缘，擦过她微乱的碎发，在额侧轻拂，揩掉了一颗晶莹的汗珠。

刹那间，女孩乌润的瞳孔放大，怔怔的模样如孩童般懵懂，所有精心设计的演技都不见了踪影。

只能乖乖任他摆布。

盛黎深恍若未觉，继续从容为她擦汗。

隔着一层纸巾，季悠漾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生怕一不小心会把汗水蹭到他手上，弄脏眼前一尘不染的人。

而他慢条斯理的动作始终是那样细致认真，仿佛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品瓷器，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又似缓慢的折磨。

等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轻声接上她方才的问题。

“是有点热。”

烈日下热浪汹涌，季悠漾惊醒过来，忙把下意识暴露的慌乱都收好。

她刚才，是被一个非专业的演员带着走了？好像还差点没接住戏？

当初还说要带人家呢。

真是耻辱！

她一秒恢复状态，亲亲热热挽着盛黎深的胳膊，“那快点进去吧，里面有空调。”

说话的同时，身体微侧利用角度挡住镜头，眼疾手快去抓对方手里那张用过的纸巾。

男人指节一紧，最后还是没有抵抗，任由她抢去了。

季悠漾稍稍安心了些。

虽然是演戏，她也不喜欢有不干净的东西弄脏他。

他就应该是一尘不染的。

两人往休息室的方向走，盛黎深问：“怎么会骑马过来？”

“我看时间到了，不想让你多等嘛。”

今天她一大早就到剧组开工了，要把缺了的几场戏赶在一天之内补完，强度还是挺大的。上一场正好拍的是骑马戏，导演喊卡以后她瞧了眼时间，觉得快来不及了，干脆就跟导演说了一声，自己先一步骑马回来。

男人皱眉：“太危险了，你自己一个人万一出意外怎么办。”

演员正式拍骑马戏的时候，一般也都要有专业的驯马师在旁边照应，以防不虞。虽说拍戏用的马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可也保不齐突然闹个脾气什么的，一个搞不好说不定能要人命。

“不会的。”女孩的语气听起来没当回事，还带点小骄傲，“我拍过那么多骑马的戏，就从来没出过意外。”

男人眉间瞬时折得更深了几分，幽然望向她，眸色深晦不明：“从来没出过意外？”

季悠漾莫名觉得周围气压有点低。

她闪过一刹那心虚，不过随即恢复常态，可爱地笑了笑：“我技术好嘛。”

盛黎深眼神在她脸上又停顿片刻，沉默收回，不再多言。

*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季悠漾领路，把盛黎深和随行摄像带到休息室。房间本来也没有多大，架上两台摄像机，更显得挤挤挨挨的。

趁摄像大哥都还在专心调整机器，她注意观察好机位，不动声色在底下抓住了盛黎深的手腕。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皮肤没有接触，盛黎深只能感受到女孩手指纤细的形状搭在他搏动的动脉血管上。

季悠漾悄无声息拉着他后退，没几步就贴近了靠窗一侧的墙角。凭她的经验，这个位置现在是没被摄像机拍到的死角。

她咬了咬唇，往侧方向一拽他，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扯住旁边半拉开的窗帘，轻飘飘地一卷，就这样把两个人一起裹进了翩然垂地的淡蓝色窗帘里，与整个外界隔绝开。

成功搞完小动作，借着来之不易的**空间，如地下党接头一般，用微弱气音开口：

“快告诉我隐藏惊喜！”

为了增加看点，节目组设计了这个“隐藏惊喜”环节。

也就是说，今天盛黎深在完成探班任务的同时，还要给她送来一份惊喜。但他不能说出来这惊喜是什么，也不能主动提示，必须由季悠漾自己发现并且惊喜到，才能算数。

所以这所谓“隐藏惊喜”，其实就是一种另类形式的默契考验。

问题他们本来就是一对成年不见面的假夫妻，哪来的默契能经得起考验！？

而真正让季悠漾上心的是，按照规则，如果盛黎深的惊喜失败了，后面他就要面临一项惩罚。

惩罚内容未知。

昨天她软磨硬泡，沈导硬是咬定这个“隐藏惊喜”还没最后确定下来，所以没法跟她透底，让她今天“真实发挥就行”。

……明明就是个剧本综艺，这倒突然追求起真实性来了？

她似乎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不过无论如何，盛黎深现在肯定已经知道“隐藏惊喜”是什么了。那她不就也可以知道啦？

半遮光的淡蓝色窗帘覆成帷幕，滤过了大半天光。季悠漾仰起脸，乌眸盈盈。

两个成年人被圈在窗帘围成的狭小空间里，距离逼仄，身体自然而然贴近。他身上清冷木质香的气息笼在其中，恍惚若有实质。

进门以后男人已经摘了口罩和帽子，完美立体的骨相放在暗光下也一览无遗。

季悠漾视线往上，掠过他轮廓优越的下颌，淡而削薄的唇，笔直英挺的鼻梁，一直到藏在阴影中深邃的眼窝。

每一道线条都是造物主精雕细琢的炫技之作，无可挑剔。

她被盛世美颜的近距离暴击侵夺心智，迟了好几秒，才发现对方一直没回答问题。

以为他是没有听清，她心急重问：“哥，你的隐藏惊喜是什么？”

这声“哥”叫得自然。

跟在外面叫“老公”一样自然。

忽然之间，盛黎深回想起曾经在拍摄《噬心》的时候，沈苑对季悠漾那些赞不绝口的评价：

入戏快，出戏也快，难得的天赋型演员，天生就该是吃这碗饭的。

而如今她的演技又比当初更好了。

他只是淡淡地道：“说出来还怎么惊喜。”

没成想他竟拒绝同谋，季悠漾一噎：“你不说，我怎么能演得惊喜？！”

“……”

冷静下来，倒也深知自家爱豆素来是位霁月清风的君子，瞧不上旁门左道那一套。

所以，他是不愿意作弊吧。

季悠漾不是不能理解，但是——

“反正都是为了做节目，我觉得咱们没有必要那么死板吧。”她满眼闪着真诚，“你先给我透个底，我好好演，那不是能把综艺效果做得更好吗？”

“你真实发挥就行。”

季悠漾：“……”

“哥，我知道沈导肯定跟你说惩罚环节没有关系。不过，”她警觉，“你不会天真到真的相信他吧？”

背后讲人坏话的确不好，她也是没有办法。

除了多年前在国外出道时参加的纯音乐选秀比赛，盛黎深没有过任何综艺经验，就怕他不知这世道险恶。

为了综艺效果，节目组挖坑给嘉宾跳可不是什么稀罕事，而且这都是规则之内的东西，你也没法现场翻脸，否则是你不占理。

换了别人做导演可能不敢对盛黎深造次，然而沈苑是盛黎深的多年好友，作弄起他来没什么心理压力。以沈苑一贯的性格，也完全做得出来。

就这种事先不说明内容的惩罚环节，等于写给节目组一张空头支票，属于高危区。季悠漾觉得有必要尽力避免。

她只能抓紧给盛黎深继续做思想工作，然而对方默不作声，不像是听进去了的样子。

“哥……？”

盛黎深眼睑微动，垂下视线看她，启唇。

“我相信你。”

他的声线放低，微微沙哑的好听，充盈在这个被隔绝出的小世界。

——

轻轻几个字，四两拨千斤，把季悠漾一堆话都堵了回去。

我相信你。

我相信的，是你。

怕是在这狭仄的空间里待了太久，空气都逐渐摊薄，开始变得缺氧了……

她呆了呆，不自觉退后一步——

没有退成。

背后垫着薄薄一层窗帘，再往后便是墙壁和窗户，交接之处凸起的窗台抵上她柔软的腰肢，已不留缝隙。

前后无路，仰起脸，就和近在咫尺的人撞上目光。

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姿势好像在被壁咚……

然而讽刺的是，本就是她自己将自己置于这种地位。

甚至直到此刻，还毫无意识地，一只手在下面紧扣着他的手腕，忘了松开。

男人身上馥郁清寒的雪松淡香侵入心肺，令她缺氧更甚。

直到大脑无力再控制某些奇怪而危险的闸门，她糊里糊涂地想，在这个距离，只要踮起脚尖，就能吻到他吧。

就像三年前那些模糊的画面，咬破他冷淡的唇，撕碎他禁欲的外表，把他占为己有……

季悠漾深吸气，努力驱散某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长长的睫毛连颤了几颤，只能勉强撑着一丝理智：“可是我猜不中的话……”

她有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要说的话上，另一只手不觉一松，一直被她攥在手里的窗帘从指间滑脱，先前卷成的屏障便自动散开。

在她反应稍迟之间，男人已经单手压住窗帘边缘，将他们秘密的小空间重新圈好。

滑腻缎面在他的劲力之下加倍绷紧，两个人缚在一起，仿佛捆成一只紧密围困的茧。

而他望着她，极淡的笑意一晃而过。稠密的睫毛下铺成一片暗隐的夜，而眸色幽熠，似是含了点点碎星。

“那就罚我。”

说完，他就打开了窗帘。

天光顿时大亮，灌进眼帘，季悠漾刚适应过来，于是就看见——

屋子里两位摄像大哥，四只眼睛，正齐刷刷盯着他们。

两台摄像机从不同的角度，也都大喇喇对准了他们的秘密小角落。

季悠漾：“……”

这段应该可以剪掉吧？

她慢慢回过神，松开盛黎深的手腕，本是准备作若无其事状闪到一边，结果第一步就没走稳。

大概是同一个姿势站太久了，方才腰上被抵住的地方微微酸疼，腿弯也麻麻的，还有点软……

一股不由分说的力道反捉住她纤细的手臂，扶稳了她。

同时盛黎深淡淡道：“过来洗手。”

季悠漾：“……”

这话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在摄像大哥们充满求知欲的眼神下，结合她自己现在腰酸腿软的状态，盛黎深这句十分正常的话听起来就是……

有、点、怪。

不知是不是发觉房间内气氛有些诡异。

盛黎深斯文地补上后半句。

“——准备吃饭。”

*

饭前洗手，讲卫生，好习惯。

季悠漾乖乖跟到洗手台旁边，顺带还洗了把脸，把妆卸了。刚在大太阳底下拍完戏，又急着骑马赶回来，热出了一脸汗，趁休息时间给皮肤透透气。

虽然还要继续面对镜头，不过反正平时她也经常素颜直播，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她整理完毕，盛黎深已经把两人份的餐具一一摆好。

季悠漾过去坐下，目光扫过餐盒上酒楼的标志，眨了眨眼。

这家名为御宴阁的酒楼相当有名，最有名的一点就是一个字——贵。连最普通的盒饭都卖好几百一份。

御宴阁是连锁，分店不多，影视城内就有一家。在这种剧组扎堆的地方，明星密度远高于外面的正常世界，高端生意相对比较好做。不过就算在剧组内，绝大多数也都是苦哈哈的打工人，一般也只有个别大咖舍得每餐到御宴阁订饭。

犹豫片刻，她问：“……你给剧组其他人订的也是这家？”

今天他们要借剧组的地方录节目，盛黎深顺便帮忙订餐算是还人情。

男人淡淡点头，面色如常。

季悠漾知道他这人对钱没什么概念。只是剧组里上百号人，平时订餐也就是二三十块的盒饭，今天突然升级到御宴阁，怕是要在工作人员当中引起轰动了。

男人用征询的眼神抬眸看她：“是有什么问题么？”

“没……”季悠漾咽了咽，“就是……就是，录节目的事情暂时还要保密，这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

《绝对入戏》尚未官宣，今天盛黎深过来录制的事情，剧组里多数人都不知情。除了导演等几个核心人员，就算知道有综艺录制，也不清楚具体录的是什么。

盛黎深简单道：“用你的名义订的。”

本来季悠漾已经杀青了，今天回来加班补拍，还大方主动请全剧组吃大餐，这人情实在做得不错。

意识到对方的良苦用心，她眨眨眼。

“这个……就是今天的隐藏惊喜？”

男人摇头。

“……”

也是，这件事他做得明明白白，倒没有什么“隐藏”的成分。

她只能继续想。

这一上午体力消耗不小，她还真的饿了。迫不及待打开面前的餐盒，季悠漾眼前一亮。

“海鲜捞饭！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

不等话音落地，她自己心里先咯噔了一下。

糟糕。

对面，男人倒只是静静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