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村里发生的事远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信息零碎,还缺东少西的,拼起来很耗费时间。他从草堆里站起来:“这件事不急,先放一放,今晚的祭品是你的心脏,我们必须先找到吴志风真正的尸体。”
郑佳薪点点头跟着走出牛棚,看着外面的村庄,一时恍如隔世,他想破脑袋,还是没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跟慧姨扯上关系。
陈肇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疑惑,“蔡恒玩过这个游戏,利用村规搞你绝不是临时起意,况且慧姨也认下了这事,说明吴志风和慧姨确实有染。”
他冷笑一声:“据我观察,这个村子的剧情蔡恒未必完全清楚。既然知道这件事,他上一场的身份很可能就是吴家兄弟的其中一个。”
“如果找不到尸体,姑子神今晚绝对会来找你,到时候我这个谎也就圆不起来了。”他回过头,“我们先回去找慧姨,再去找蔡恒。晓晓和村民那边进展顺利的话,现在吴志豪应该已经成为整个村子的话事人了,暂时不用担心蔡恒再搞事,我们还有大半天时间来救你的小命。”
郑佳薪听完热泪盈眶,心咚咚直跳,有点吊桥效应,他一把抱住陈肇:“哥!跟着你怎么这么有安全感,完了!我要爱上你了!”
“滚蛋,别放屁。”陈肇恶心坏了,一巴掌摁脸上把他推远,“我是直男。”
郑佳薪这么一闹,气氛轻松了很多,两人来到慧姨的小木屋。
她坐在上次邀请他们吃饭的那张桌子旁,身上依旧裹着郑佳薪的T恤,垂着头怔怔出神。
郑佳薪也不好意思开口往回要衣服。他轻咳一声,慧姨才突然反应过来有人进了屋子。
“雨娃子...风..风娃。”她嗫嚅着开口,“是姨对不住你们...”
“姨,这事怎么会被村长知道?”郑佳薪按照在路上商量好的计划问,“要不是我哥,今天咱俩都得交代在那儿。”
“我也不知道!我谁都没说过!”慧姨狠狠摇着头,“而且这事儿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咱俩早就已经没有...哎。”
她没说完,噙泪的双眼看向陈肇,“我最不想让你知道,雨娃子...你上次来我这生气,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你早知道了?”
陈肇面色沉痛,“我弟不肯全部告诉我,姨,你来说吧。”
慧姨低落地点点头,随着她缓缓的讲述,这条线上的剧情完完整整地拼凑在了一起。
慧姨一直因为无法生育遭到丈夫吴二的家暴,她偷偷找来外甥吴志风借种,吴志风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那方面也一直不怎么样,两人努力了一段时间,肚子毫无动静,后来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原来是这样。”陈肇毫不意外,这件事跟他想的大差不差,此刻他需要验证一些其他事情。
他翻出那筐断手,语气严肃:“那这些孩子...是你跟谁生的呢?”
慧姨脸色大变。
“这不是我的孩子!”她大叫着后退几步,满脸惊恐,“这是...这是肉!这只是一堆肉!”
“这是你丈夫求姑子神赐来的孩子。”陈肇的话一字一句砸进慧姨的耳朵,“你许了什么愿?是亲手杀了你的丈夫吗?”
“我没错!你闭嘴!你闭嘴!!!我也不想的!”慧姨疯了一样退到灶台边,手不小心碰翻了锅,冷掉的肉汤泼洒一地,小孩子的残渣一块一块散落在慧姨脚边。
她眼神空洞,蹲下身去,捡起一块沾着土的肉,放进嘴里机械地嚼着:“肉太多了...你看...这是肉,这根本不是我的孩子,我怀不了,这辈子我都不会有孩子...这是怪物、是肉...是那个杀千刀的诅咒我....”
陈肇突然有些难过,他走过去拿开慧姨嘴里的肉块丢到一边:“好了,他已经死了,这肉不好吃,别吃了。”
慧姨的眼泪滴落在陈肇手背上。
“雨娃子...”慧姨看上去清醒了一些,抬起头看着陈肇,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听姨的话,你是个好孩子,别再和吴志豪混在一起了。带着你弟,离开这儿吧。”
陈肇想了想,低声说:“慧姨,志风的病你也知道...我们能去哪?这个村就是我们的家,万一犯病了,他就算死也得死在自己家。”
“去找那个道士。”慧姨用粗糙的手攥紧陈肇,攥得他生疼,“他是外边儿来的,他一定有办法治风娃的心病!”
那是个疯道士,听慧姨说,祭祀用的红布就是按他的吩咐加上的。
陈肇和郑佳薪前往后山寻找,刚听完慧姨的故事,两人心情都不怎么好。
郑佳薪问陈肇:“姑子神的力量这么强横,那蔡恒的目的是不是和村民一样,他也想许愿?”
“目前看来应该是。”陈罩挥着镰刀开路,“我猜他执意第一晚进去,是想跟姑子神达成某种交易。”
“不过这次他能不能活到最后都很难说。”陈肇突然想起什么,“梦里的线索很重要,你这两天都没做梦,应该就是跟吴志风的心脏病有关。”
参与者只有郑佳薪没有做梦,说明吴志风既不是杀人的,也不是被杀的,而是死于心脏病。
第一次他梦见郑佳薪在自渎,又化成血沫...打飞机打到心跳骤停,真是直白的线索。
陈肇在心里鄙视了一下吴志雨的表达能力。
两人在林子里越走越深,陈肇发现脚下这片区域苔藓少了许多,正觉得奇怪,就在地上发现了几枚鞋印。
是那个道士?
苔藓可以再生,能在苔藓中留下鞋印的,确实不是一般人。
鞋印消失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陈肇举起镰刀悄悄靠近,突然,一道黑影嗖地窜出来。
“喵——!!”
陈肇的镰刀差点没收住。只见一只黑猫蹲伏草丛之间,背毛微耸,爪牙齐出,眼如利剑,死死盯着陈肇,正蓄势待发。
“猫?”躲在陈肇背后的郑佳薪探出头来,“这个村子居然有猫?”
他蹲下身朝黑猫伸出手,“喵喵喵...喵喵...”
那只猫警惕地耸耸鼻梁,耳尖微抖,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缓缓靠近郑佳薪,伸头轻嗅他的指尖。
陈肇见状收起刀:“怎么,你会猫语?”
“我不会啊?但是我家养了两只猫。”这边郑佳薪已经上手了,那只猫闻过他的气味之后,就放软身子蹭了上来,粘着郑佳薪的裤脚喵喵叫。
“你打算藏到什么时候?”陈肇没有再管黑猫,他对着灌木丛开口。
静默片刻,灌木丛突然簌簌抖动。一个脸上涂着泥,身上裹着粗麻布,浑身贴满黄纸的年轻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脏兮兮的,过长的头发绑成一个低马尾垂在肩上,双手握着一把枪,面无表情看着陈肇,眼神冰冷。
...枪?
陈肇皱起眉头,这个村子里怎么会有枪。
事情开始诡异了起来,眼前的情况超出了陈肇对游戏的认知,他下意识开口:“你是参与者?”
长发男子没说话,他伸出一只手,粘在郑佳薪身边乱蹭的黑猫立刻轻巧地跳到了他肩上 。
如果他是参与者...加上那具女尸,参与者的人数已经满员,这个带着猫的人,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场游戏里。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这人给他的感觉非常危险,陈肇握紧镰刀后退一步,“你的身份是什么?”
长发男子歪了歪头,似乎无法理解陈肇在说什么,他缓缓举起枪,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陈肇。
“别别别...我们没有恶意!”郑佳薪一看气氛紧张起来,赶紧举起双手试图安抚对方,“大家有话好好说...都别冲动....”
黑猫抬头蹭了蹭长发男人的脸颊,男人看了郑佳薪一眼,慢慢收回了枪。
“我、要...活、下去。”那男人缓缓开口,“...这里、离开。”
长发男子似乎很久很久没说过话了,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在卡壳。
“这人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郑佳薪悄悄对陈肇说,“他这穿的也不像参与者啊,会不会是大婶说的那个道士?”
陈肇看出长发男子对郑佳薪的敌意比较小,于是授权他在中间传话。
三个人的交流愣是搞得像两国使者会谈。
“你是道士吗?”同声传译郑佳薪小心翼翼问,“你为什么躲在树林里?”
“道士、我。”长发男子仍旧面无表情,但好歹没有再举枪,“找人...我找、不。”
“你找谁?”郑佳薪又问,“你身上这些黄纸是不是符?是道士给你的东西吗?”
“我、自己的。”男子靠近郑佳薪,黑猫也顺势跳进郑佳薪怀里。
“这是你养的猫吗?叫什么名字?”这话是郑佳薪自己问的。
“我的、能力。”那男子一本正经回答。
能力?
两人都有些吃惊,连陈肇也是第一次看到能力是实体的参与者。
为什么一个凭空出现、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的参与者会拿到道士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