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道 第6章 分离

男人大刀舞得风生水起，相比满头大汗，呼吸急促的杨炽更加显得游刃有余。

再十几招下去，杨炽的白衣已经被血液染得斑驳，冷剑重重地杵在地上，轻微的颤动着。他抬着头，此刻狼狈的状态也不能让他的战意退却。

男人轻蔑地一笑，少年不服输的眼神让他觉得今天也不算是白来一趟，事情开始变得有些意思起来，回去就给那个老头一个体面的死法吧！

“你明明有机会从我手下逃走，干嘛这么恋战，真当自己是就是英雄了？哈哈！”

他猖狂大笑，笑声在空荡的大殿之内传出回响，诉说他的得意和自傲。

“行了，别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黑色的刀刃滑出破空刺耳的声音，火焰从刀柄慢慢攀升，将男人漆黑的瞳孔染上血色，焰火抖动成势化作敏捷的猎犬带着万千杀意跃至杨炽面门。

虽然右手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冷剑握在手里，他没有闭眼，直面死亡。

师门大恩不能辜负，他亦无惧生死。

就在死神降临的前一刻，一只手自上而下，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住了他的衣领，让死神的镰刀挥空！

男子的笑意僵在了嘴角，这是他的顶级杀招，少年能够生还的几率绝对不会超过一成，可是现在少年就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救了，完好无损地活着，心脏跳动，呼吸着。

林鱼空中后翻，稳稳落地，站在了杨炽的身前。

“我说欺负一个病人，你还好意思骄傲呢！”

“你……”

“闭嘴。”林鱼连个眼神都没有向后瞟，挡在杨炽面前的身体动也不动。他歪着头对上男人恼羞成怒的眼神，右手背到身后逐渐握紧。

一言不合，男人猛冲向前，林鱼不甘落后，一跃而起，拳头如乱石般砸下，一个接一个，男人仓皇抵挡。和杨炽的一战虽然他稳占上风，但是体力消耗不少，林鱼灵活的身法避开了他一次比一次吃力的攻击，落在身上的拳头却是一次比一次更快！

这人是妖怪吗？！这完全不应该是一个人类的体质能够达到的！

林鱼若是会读心术，必定会赞同地点点头，猜对了少年，奖励你猫爷的连环十八拳！

形势完全倒转，男人半跪在地上，咳出零星血迹，大刀成为了现在唯一能够支撑他的物体，漆黑的刀身此刻泯灭了所有的光华，黯淡陈旧。

“你到底是，谁？”

男人不甘心，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招式，少年的模样也不曾被道上人提起过，这样的战力不应该是一个籍籍无名之徒。

“你大爷。”

话音刚落，男人又气得呕出了一口鲜血，气力全部用尽，彻底晕死倒在地上。

林鱼捅了他几下，又将他腰间裤带扯下把他的双手双脚死死绑住，不会再突然清醒过来舞刀弄枪的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杨炽盯着林鱼，眼神没有片刻的转移，没等他开口询问，林鱼就已经气势汹汹地朝他而来，一连串的问题：“我说你打不过为什么不跑？你有几条命够你这么折腾的？你真以为自己捉了一条大鱼就了不起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一点都不想和你扯上关系啊？！”

“我，对不起……”

林鱼突然间他软成这样，心里打了一个寒颤，那个有着犀利的眼神，不断试探他真实身份的狼此刻披上了一层温顺的羊皮，在面前咩咩叫。

很难不让人想到杨炽又有什么样的试探在等着他往里钻！

“好了，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但是在我看来为了一个死板的东西付出生命的行为是最愚蠢的，一个真正聪明的人应该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和行动。”林鱼明明是笑着说话，杨炽却能感受到他眼底遮掩不住的悲伤。

他经历了什么？

一个看着比他还要小上两岁的少年是如何有了这样一身灵巧的身法，和这样悲凉的观念？

“杨炽谨记，多谢林兄这一次舍命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林鱼瞧着他满身伤痕的狼狈样子轻哼了一声，希望他是真的记住了这句话，以后都不要再找他麻烦的才好！

“行了，客套话不用多说，我心里有数，你赶紧去治你的伤吧，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林鱼向着他随意抱了个拳，转身想要离开，结果就听到重物倒地的扑通声。

他后槽牙咬紧，又是这一套，“别讹人嗷！”

可是这第二步它怎么就是迈不出去。

林鱼气得跺脚，一拍这不争气的腿，还是任劳任怨地转身。

躺在地上的少年胸口起伏着，灰白色的穹顶荒得长草结网，林鱼的脸强势地闯进视线，尖尖的下巴，白白的脸，任何辞藻都无法描述的明亮的眼睛，像是一束温暖的光驱散黑暗和寒冷。

落入想象的杨炽被林鱼扛在肩上，一瞬间充血的脑袋让他回到了残酷的现实。

看着比他瘦弱一圈的少年居然毫不费力地就将自己扛了起来。

杨炽：……

药圣堂在今天迎来了一位熟客。

杨炽闭着眼睛躺在了内堂的床榻上，被拖着一路的男人摊在地上，林鱼嫌弃地拍了拍手上的并不存在的灰，碰到绑着男人的绳子他也嫌脏。

“老头给看看吧！”

范老气得胡子都歪到右边，这个臭小子来的第一天就找上他了，躲在他这后面的大树上听在他旁边摆摊说书的人讲的故事，时不时还来偷个鸡脚偷个鱼头，吧唧吧唧的，烦死人了！

“叫范老神医，没大没小，下次鱼头鸡脚都不给你吃！”老头子气呼呼的样子和槐树妖像极了，只不过在人界他也没办法像槐树妖那样用叶子给他洗脸。

林鱼吊儿郎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模样让范老看着心里烦得很，哄也哄不走，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地坐在床边给杨炽看病。

这小子也不省心，但他现在晕着说不了话的样子比外面那个刺头看着好很多了。

不过范老还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早让这小子听话一点，这下搞成这副样子来了，这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把一个大小伙子变成柿子成精了！

一炷香之后，范老背着手从两块布帘子后面出来，睨着眼睛，用脚尖顶了顶生死不知的那人的左腿。

“这是啥？我可不需要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鱼抬眼一看他，视线又落了下去，那表情好像就是在说：老头你想多了吧，他也算个东西？！

男人呼吸微弱，身上的各处伤都在渗血，源源不断的，也没人救治。林鱼想着今天看到的两人对战，这个男人的手法很熟练，也像是有着某种规律，和杨炽的成套功法不同，他的那种规律更像是杀人越货的。

林鱼刚来到人界，对于各类功法并不敏感，他直接把这件事和范老说了。

“你说他挥向杨炽的最后一招看着像是一条熊熊燃烧着的敏捷的猎犬？！”

范老诧异的眼神让林鱼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他问道：“是啊！怎么害怕了？”

“少胡说了，去去！”范老闭着眼睛，手背向外用力地扇了两下，“那是江湖上一个有名的杀手组织，但是想让我怕，还没到那个份上！”

林鱼眉毛扭曲，撇着嘴道：“杀人组织？怎么这姓杨的干了天理难容的事情，招来这样麻烦的玩意儿。”

“去去，人家可比你懂事乖巧多了，又有礼貌，还给我带烤鸡吃呢！”范老又嫌弃地看向林鱼道：“可比你这一穷二白，每次来都两手空空的要好！”

林鱼耸肩，他又不是没送过东西，只不过每次范老都被死耗子吓得三魂七魄不附体，还得让自己的徒弟给自己把魂找回来，后来三令五申：禁止林鱼再带任何东西进药圣堂。

这件事情可不能怪他不尽心意的。

范老要是能听见这一番言论，怕是又要气得眼歪嘴斜，拿着门口的大扫帚赶人了。

“那个组织就叫猎犬，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找人精准又快，更是因为他们的杀招就是像你刚才说得那样，如同一只燃烧着火焰的猎犬。”范老拉开他后脖颈的衣领，赫然露出了一个犬形的印记。

是某种器具烫在肉上形成的，跟脸上刻字的一样，代表着某种归属权。

“没错，就是猎犬的杀手。”

林鱼回想，这杀手并不是追着杨炽到那个残破的大殿的，他是自己主动去往那个地方的，嘴里还嘟囔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话语。

或许是有人故意将他引去那里的，但是目的为何，现在并不明确。

他的视线□□，似乎穿过了那两块白色的麻布，落到了房间里面，那个躺在床上还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杨炽的身上也藏着许多他现在还不知道的秘密。

不过这似乎都不应该是他该考量的范围，林鱼眼珠子转得飞快，现在的大好情况不逃跑更待何时！

把地上半死不活的人交给衙役，告知此人将他们的杨大师重伤，现在就在药圣堂救治，然后上船出海，逃之夭夭。

吹着海风，把杨炽彻底甩在脑后，林鱼站在甲板上，望着辽阔的海面，向远方的木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