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姜幼宁先去了一趟邮局,路上碰到文具店开门,选了些本子纸笔,连同信一起,按原地址邮寄回去,回公寓的路上走东桥街,买了一兜土豆,一兜红薯。
正是清晨八点,又是周末,吆喝声和各种小吃的香气混杂出了生活气,热闹又安平,文化宫的早课也开了,三四个小女孩趴在外头窗户上,看里面琴行的小朋友弹钢琴。
姜幼宁视线从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身上扫过,看了下时间还早,先去了琴行一趟。
琴行的老板戚凤和姜幼宁也熟,知道她要干什么,叹气道,“不是我狠心,是免费让孩子进来听,对交了费的其他小朋友不公平,家长知道会翻天的,再者你别小看街上卖早点的小摊贩,其实家里可能好几套房子了,不让孩子学,就是舍不得出这份钱,家长都不管,咱们也甭费劲。”
姜幼宁莞尔,“反正老板不会给我退钱,不如压榨出来用了。”
卡是四五年前办的了,那时也是有个小女孩,在舞蹈室外偷学两个月,学生在里面跳,她在外面学,姜幼宁路过,常常看见,恰好手里有点闲钱,办了卡,小女孩学了一年,随着父母搬家走了,名额就空下来了。
戚凤就笑,“你说的也是。”这个人戚凤认识四五年了,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办卡给别人家的小孩学才艺,那些小孩只当是文化宫做活动,压根不知道是有人帮缴了费用,四五年里总共也有三四个,不说天分怎么样,却都是些热忱、真正喜欢,肯努力的,里头有一个,学了一久,文化宫这边给联系了更专业的老师,费用从这人账户上划,现在在C市儿童赛里有了些名头,家长乐意自己出钱,这边才停了。
刚认识姜幼宁的时候,戚凤是很别扭的,毕竟对方一看就是有钱没处花的白富美,她挺看不上这种生活矫情,无病呻吟,喜欢来这献爱心找存在感的人,但处久了,就知道,世界上就是会有这样一种怪人,她没什么坏心,出钱出力,别说不求回报,就算有所求,只要合法合理,也不应该太苛责了。
别的不说,她的眼光真的特别好,总是能挖出泥堆里的璞玉,教她点出来的学生,老师们总是很开心的。
戚凤爽快应了,“你放心吧,肯定用心教,要是砸了文化宫五十年老招牌,那不能够。”
姜幼宁道过谢,拎着土豆和红薯出了琴行。
戚凤见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也不去见那小女孩,心里又说了句怪人,这人真的非常奇怪,但常常让她跟着有些脑热,比如现在,她就想着,如果这个小女孩肯努力,是真心想学,她也愿意好好指点她,毕竟家长是家长,小孩是小孩,如果家长不支持,小孩就算在某方面有天赋有兴趣,一是没见识过无从挖起,二是在漫长的时光中,渐渐钝化,有天赋也被消磨没了。
就像这个怪人说的,给个能努力的机会试一试,成了好,不成就不成了。
努力是肯定会努力的,毕竟连续几个月,一放学就来,周末也来,不是真心喜欢,也不会被这个怪人注意到了。
其他小女孩看了一会儿,跑去了游乐场,只有羊角辫的小姑娘,伸展了下身体,挪到更好的位置,目光专注地看着里面的学生,确切地说是手,戚凤出去招呼小姑娘,问了她家的住址,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让她进来,在小女孩无措又惊喜的目光中,嘀咕道,“希望你能好好学呀,尽全力的,这样才对得起怪人的仙女棒呀。”
当然就算不好好学,怪人也是不会怪罪的,“过来摸摸琴,以后它就是你的好伙伴啦。”
姜幼宁到公寓的时候差不多九点,曹雪带着早餐来了,豆浆,豆沙小笼包。
曹雪咬着吸管,听说迟禹危救了她,还要她买西装,瞪大了眼睛,“不是吧,要你送家去么?”
“邮寄到洲际大厦。”
姜幼宁发信息给结构组组长方敏请假一天,那头方敏很快同意了,只是嘱咐她忙完去一趟单位,有事商量。
姜爸爸和姜华姐催促她回老宅,说有事商量。
曹雪就拿不准了,说实话她都怀疑姜家破产是迟禹危捣的鬼,毕竟太巧了,耀星一来,姜家门楣倒了,按照逻辑链,迟禹危这时候接近宁宁,要么直接踩脸,要么先蓄意接近,时机一到再踩脸。
可照迟禹危的性格,又不是这格局,再加上没有证据,曹雪也不敢乱说,“那估计就是单纯地不想为甩了自己的前任多废一分钱吧,理解。”
姜幼宁嗯了一声。
吃完早饭,收拾好,两人开车去玉器店,老师父拿着碎玉看了又看,说了声晚上来取,姜幼宁想在这儿等着,被曹雪拖走了,“走吧走吧,逛一逛再回来。”
“都好久没和你一起逛过商场啦,男装我也认了,走!”
曹雪把人拽到了商场,姜幼宁照着迟禹危穿过的风格来选,风格简约,成熟,大气,稳重。
差不多半小时后,姜幼宁找了个价格适中的店,把尺码给对方,让配齐一整套,花了十二万还多,曹雪吐槽,“男人小心眼起来,真没女人什么事,明知你家里情况,还让你花这么多钱。”
姜幼宁倒没觉得有什么好气的,推她去给季雨峰挑衣服,劝道,“那也是应该给的,难道我一条命,还不值十二万么?再多的,我也能给,命比较值钱。”
曹雪听了,没忍住笑道,“啊,你这么说很有道理。”
曹雪看了下手机,欲言又止,“但是,那个,明天沈赋想约你在咖啡厅见面,宁宁你见么?”
姜幼宁想了想,摇头,“明天要去公司了。”
曹雪就猜是这样,忍不住吐槽,“要是世界上的人都像你怎么干脆利落,就没有这么多恩怨情仇了。”虽然怎么做是各人的选择,但干脆成这样,难免薄情,一点分手恋人的感觉都没有了。
姜幼宁站在柜台边,拍照时看里面还有内裤,微怔了怔,她不是没给迟禹危买过这种东西,可那时候两人是情侣,现在买这个,多少有点不合适,“这个也要配么?可以退么?”
店员也有些脸红,“可是客人您给的单子里,有这个尺码名录,真的要退吗?给男朋友买东西,不用不好意思的,买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姜幼宁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问迟禹危也问不出口,万一问了,他答一句,难道内裤袜子没湿,没坏,不用赔的么?
便也是白问。
姜幼宁手背贴了贴额头,给迟禹危发了个微信:
[迟总,您单身么?]不是单身的话,就算只是送礼赔偿,也不好买这么私密的东西,领带袖扣之类的,也该要减掉,再折算成钱转给他。
如果是单身,就当是秘书了。
迟禹危正在开会,看见消息的时候,思维放空了一秒,示意正做报告的姚文虹继续,自己起身出了会议室,回办公室,坐下来回消息:
[我单身,无婚史,只有过一任女朋友,此后禁欲十年,身体健康,无疾病,无不良嗜好。]
迟禹危心情愉悦,心脏跳得很快,和当年听她答应谈恋爱时相比,也不逞多让,秉着呼吸,盯着手机等回复。
他的回答过于冗长,姜幼宁有些莫名,把衣服照片发给他看:[迟总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喜欢的,没有不妥的话这就寄过来,请注意查收。]
衣服鞋子,袖扣,领结,袜子,甚至还有内裤,迟禹危喉咙滚动,脑子发热,还没想清楚,就回复了一句:
[喜欢。]想现在就见到她……
姜幼宁收到回复,轻松了口气,回复了一句好的,知道这件事告于段落了,顺手删除了微信好友,以他们曾经的关系,还是不要纠葛太多的好,不合适。
他可以现在开车过去,找她拿,快到饭点了,这样可以一起吃饭。
[不用寄,我恰好有空,你在哪里,我过来拿。]
迟禹危看到发送失败需好友验证的提示消息,兜头被浇了一盆凉水!
又删他的微信!
就这么讨厌他,不费心,不搭理,一点点相处的机会都不给,一点点时间都不肯给!
办公室隔音效果好,但砰砰砰的响动正休会的员工们都听见了,全都瞪圆了眼睛,催促宋阳去看看,“这是发火呢吧,出什么事了,我在耀星五年了,从来没见老大像这样发火过,好可怕!”
“是哪个项目塌了么?”
别说是工作后,就是大学时,迟禹危被人暗算,丢了好不容易拉来的资金,举步维艰,也没见有什么动静,齐景明眉头皱得死死的去敲门,“迟总,会还开么?”
“十分钟后准时开。”
里头传出来的声音清冷沉静,完全听不出怒火,宋阳摆摆手让大家都散了,“做事都认真些,少触霉头。”
大家伙一窝蜂散了,齐景明看一地狼藉,连办公桌都给推了,只有手边的柜子还幸存,诧异挑眉,“以前听宋阳说你高中时是社会人,我不信,看这个破坏力,我信了。”
宋阳知道柜子里放了啥,不由耸耸肩,有些忍俊不禁,都说爱情让人失智,自家老大还是有理智的。
为什么删他迟禹危也能想通,她界限感很强,既然和谢优做了约定,这期间是不会和别的男人有纠葛的,正常操作。
迟禹危拿下耳机,眼底已经恢复了平静无波,“信投的项目怎么样了?”
齐景明上来就是汇报这件事的,见他风平浪静,也不再多问,把财报给他,“很水,只是噱头喊得高,尾大不掉,并进来改,也难,杨老可能有点急功近利了。”
杨鑫这些是迟家老一辈的元老,对原来的迟家也是有心血功劳的,当初康远没人,迟父把人推上来,迟禹危用了,有的更上一层楼,有的难免固执,迟禹危沉吟片刻,吩咐道,“做空信投,另外把新能源管家机器人的项目交到杨叔手上,你从旁协助。”
新能源管家机器人的项目是很成熟稳妥的,油水足,杨老也能胜任,全了脸面得了好处,集团员工,老老小小看了舒心熨帖,就算是杨老那个二楞子,知道了肯定也得感激,齐景明没意见,说完正事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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