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酒吧一瞬间静默,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大门,在刘文和许竞两人之间环回。
刘文的眼神犀利,嘴角微勾盯着许竞的背影。这个人方才极其温和,他不认为自己盖不过一个毫无锋芒的人。
然而让所有人失望的是,许竞似乎没有听到,一丝犹疑都没有地迈出了大门,话筒将刘文的声音无限放大,到了他那里却仿佛被完全隔绝。
这就尴尬了。
刘文轻笑一声:“其实我想和他同台切磋,不过现在看来可能没有这个机会,虽然很遗憾,但是接下来……”
他恰到好处的停顿,让众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他的身上。
“我的这首歌要献给——”刘文握着话筒,看向席今的背影,他现在还没走出他的视线,“席今。”
韦方成正努力拨开人群,追赶急急离去的同伴,刘文的声音在他耳边炸起一个雷,他突然理解了众人看热闹的心态,脱口而出:“大席啊,别走了!”
无数道目光随着这句话滑行,最后落在了人群中唯一一个奋力逆行的青年身上。
顷刻间,席今就被前后左右或调笑或好奇的人包围,刚刚他还能勉强开出一条路,现在直接被堵死。
眼见大门外已经没了许竞的身影,席今心情一下低落,仅仅靠着多年来的涵养维持着面部表情不崩塌。
有人起哄:“大席,快转身啊,他专门为你唱歌呢。”
席今倏然转身,各种“大席”混着笑声此起彼伏。
韦方成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大席,我真的不是故意暴露你的。”
席今没讲话。
韦方成声音更弱了:“要不然你听听,或许他唱的不错呢。”
席今内心长叹一声,他突然不想离开了,有种喝个不醉不归的冲动。许竞方才一定看到他了,却完全像是陌生人一样,他来了他唱首歌,他又走了,真的是摸不着头脑。
好歹他们还是同居室友,连个招呼都不肯打的吗!
席今一股气直冲脑门,拨开人群提起韦方成的衣领。
“大席,有话好好说别打人,你把我打了我还得给自己治伤,也太凄惨了。”韦方成终于记起了自己是个骨科医生。
席今攥了攥他的衣领,冲他一笑:“陪我喝酒。”
韦方成说:“这……我刚刚喝多了,头晕脑胀的,再喝我就得去找我同事看病了,他和我不对付,肯定要借机整我。”
席今笑着说:“大成啊,你脑子里除了看病还有没有点别的。也好,我喝你别喝,万一咱俩都醉了你被人拐卖了。”
韦方成说:“为什么是我被拐……哎哎!”
席今巧妙地拨开一道缝隙,强行拖着韦方成脱离了人群中央。
刘文见席今朝着舞台的方向过来,笑道:“席今,你上台来,我们可以一起唱。”
“一起唱一起唱!”有人跟着喊。
席今本来想从舞台前的小道上走去吧台,可他现在是焦点,走到哪里身边都有人簇拥过来,小道上瞬间被堵,还有几个胆子大的轻轻推着他,笑闹着要把他推上台。
席今一个打过十年拳的练家子,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背上一股股压力袭来,他一个趔趄身体歪斜,直接被推了上去。
他一站稳抬头,就看到刘文的腿,再往上就是含情脉脉的目光。
席今:“……”
现在说自己是个直男还来得及吗。
刘文轻咳一声,拿起话筒道:“来我们一起唱,这首歌你一定……”
席今尴尬地笑笑:“其实我五音不全,不会唱歌。”
刘文体贴地说:“那没关系,我唱你听着。”
席今生得好看,单单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刘文一示意,歌曲的前奏响起,他看着席今哼唱起来。
刘文唱歌的确可以,虽然和许竞是两种风格。许竞的声音清澈而饱含情感,富有感染力,刘文擅于调动现场气氛,面部表情丰富得可以出道了。
这样的场景下,席今也不好真的甩手而去,就这么杵在一旁挤出一个微笑,却早已神游天外。
韦方成在距离舞台最近的地方,感慨:“说不定我也可以尝试一下。”
曹南在他背后冷不丁地说:“你是想当唱歌的那个,还是站着那个呢。”
韦方成吓了一跳,转过身实话实说:“我只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唱歌而已。”
曹南笑着说:“其实我认识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总,你若是真的想,我可以给你引荐。”
“不不不,这就算了!”韦方成又被吓了一跳,他一个坐班医生要是去选秀,职业生涯说不定就此毁灭。
曹南叹了一声,“其实我真的很欣赏你,但看来你对我避之不及。”
韦方成摆摆手:“并没有,只是……我心里有人,抱歉。”
他是个医生,经过这么大一会儿,已经回过味来了,曹南给他的酒里并没有什么违禁品,只是会让人略微昏昏沉沉罢了。这种手段不光明,但是他懒得计较。
曹南离开了,韦方成重新转向舞台,幻想着自己站上去会是什么样子。
这时,刘文唱完了,席今僵硬的身躯终于得到了一丝鲜活的空气,他动了动脚尖,想立刻离开这个万分窘迫的地方。
刘文捕捉到了这一丝细微的动作,他凑近一步道:“先别走,你还没讲几句话呢。”
席今对着塞过来的话筒,“唱的很好。”
刘文笑了,“谢谢,真的谢谢,能得到你的认同我不枉这一行。其实我还有一句话想现在说。”
韦方成在台下感叹:“台风真好。”
席今一个眼刀过去,不清楚这个读不懂空气的家伙接收到没有。他多想现在能有人救他于水火,对于刘文他本能排斥,要是再多听到点什么,估计他就忍不住当场翻脸走人。
要不,直接翻脸走人?
席今思考间,刘文已经拿起了话筒,“我……”
这时,头顶的灯光全灭,话筒的声音瞬间掐断,四周从灯红酒绿转换成沉寂的黑暗,紧接着几声桌椅响,还有人们讶异的呼声。
刘文的衷情还没诉,就被突如其来的停电打断。席今长长舒了一口气,一步跨下台。虽然在黑暗里,可他盯着这条逃生之路许久,已经对高度和方位烂熟于心。
然而,接下来的路就不好走了。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走,都能撞到人。席今想,酒吧生意这么好,他大约看到了商机。
保安在远处拿着一个大喇叭喊:“线路出现了问题,大家先别着急,很快就修好。”
韦方成不知去了哪里,席今站在原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大街,听着酒吧里散乱的脚步声,他按亮手机屏幕,现在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很累,想回去了。
这时,一个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席今瞬间一愣,一股异样的感觉升腾而起,方才的低落和窘迫难堪被完全覆盖,唯一剩下的是一丝无形的喜悦,萦绕心间久久不散。
这个人很自然地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在黑暗的人群中穿梭。方才的铜墙铁壁此刻土崩瓦解,不消一分钟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席今终于开口:“为什么你像能看到一般?我怎么都走不出来。”
许竞悠悠道:“本来就能看到。”
接着路灯,席今看到许竞带着一副眼镜,许竞取下来扬了扬说:“夜视仪。”
席今:“……”
“你怎么会随身带着夜视仪?”席今问。
许竞却不答话,半晌后说:“上车吧。”
他今晚开回了自己的小破车,就停放在酒吧门口,席今看过去,玻璃窗已经贴上了一张罚单。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席今又问。
许竞温和地笑了笑,“挺晚了,早些回去休息。”
他打开车门,自己上了车,发动了引擎等着席今。
席今坐上副驾,看着许竞一言不发地开动了车,才生出一个诡异的想法,许竞在和自己闹别扭?
“喂,下回再约啊!”前方,韦方成站在自己车门口,冲着席今挥手。也不知道没有夜视仪,他是自己从人群中摸出来的。
席今挥着同样弧度和姿势的手,“希望没有下次了!”
这个医生看着没啥心机,但是实在不好搞,席今今天算是身心俱疲。
韦方成冲他神秘一笑,转身上了车。
片刻之后,席今收到了一条信息。
“我看出来了,你的朋友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