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之外的她 第8章 08:不正常

周三下午是实践报告的初稿提交日。江霁月在课间召集她们开了个小会。大致谈了一下报告内容，以及后期完善的细节和方向就散会了。

下节课是体育，今天常山下了大雨，整个教室混合着雨声人声，令李迁在商临叫了她第二遍时才后知后觉的转头看她。

天色有点昏暗，商临背对着灯，神色模糊：“你的巫文化选题很特别。不过就是太偏门了。”

会议上江霁月喜欢这个选题，但被商临有理有据的否决，最后只作为图片展示出现。商临此举意在对李迁的宽慰。李迁心里明白，对她点点头：“理解。”

商临对李迁的回应很满意，她走到李迁身侧，灯光照亮她的脸，带着笑意：“阿姨最近好吗？”又不经意问她，“昨天你和高扬帆发生什么了吗？她……”

话没说完，李迁已打断她：“谢谢关心，不过不关你的事。”说完李迁没管她的反应就到教室后面接水去了。

商临脸色僵硬站在原地，很快转而明媚起来，脚步轻快地离开。

李迁握着水杯，回到座位上。高扬帆正在整理书包，看见她回来，忙不迭叫了一个同学去上厕所，像是刻意回避。

这样的情形并不是李迁所希望，那天说的话她事后也有些后悔。不过她没有太多精力去纠缠这些。上午的课结束后，她准备去食堂，专注于填饱肚子的问题。

刚下楼梯，突然有个人影风一样冲过来，结结实实撞在她身上。

"妈！你真的要听我说！"那个女生抓着手机，声音又急又快，"我们班孙雅言进出教室三次！每次都要在门口站三下！但是没有人觉得奇怪！班主任看见了只是笑笑！其他人还说这很可爱！"她急得快哭了，"这不是我的错觉，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吴心居的话没说完，就撞到了人。等她反应过来，看见那个被自己撞到的女生时，吴心居更慌了。

这是高二一班的李迁。她知道这个人，或者说一中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个人。毕竟李迁的家庭太特殊。

而她之所以知道这是李迁，是高中刚开学的时候，学校门口的公告栏里会贴出今年的免费生，李迁的照片就在上面，成绩很好。让吴心居印象深刻。

李迁站稳，看着这个女生。短发，圆脸，头发上别着一枚粉色发卡。

"对不起！"吴心居连忙道歉，"我刚才太着急了。我......"她的声音低下去，"你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

"还好。"李迁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依实回答。

吴心居眨着眼睛，似乎在等她做什么反应。现在确实有点奇怪，李迁在心里默默补充。见她大概没什么事，向她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吴心居站在原地，有点发愣。这反应......好像终于遇到一个正常人？

但随即她摇摇头，这个世界已经让她分不清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了。

"果然是我太敏感了吗......"她自言自语，"可是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奇怪啊？这不是有问题吗！"她抓抓头发，"完了完了，我该不会才是那个不正常的人吧！"

*

吴心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不对劲的呢？

也许是上高二之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最初她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直到某天早自习，她亲眼看到孙雅言进出教室三次，每次都在门口站定三秒，脚尖点地三下，才走进来。

“孙雅言怎么了？”她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小声问同桌。

"啊？"同桌一脸疑惑，"她不是一直这样吗？"

"可是......"吴心居欲言又止。同桌那种理所当然的反应让她心头发紧。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幼儿园的王老师总是要反复检查门窗，妈妈说这是老师认真负责。初中的数学老师上课前要把粉笔摆成完全平行，班上的同学还夸她讲究细节。

其实从小到大，她一直觉得身边的人有些奇怪，但她没当回事。直到上了高中，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最让她不理解的是，每个人都觉得这很正常。

"这样多可爱啊。"

"她们只是比较认真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啊。"

她从来没有质疑过这些事，甚至觉得它们是生活的一部分。直到现在，怪异的细节像被放大镜照亮似的，一一浮现。她意识到，它们早已存在，只是从未引起她的注意。

而现在，它们如影随形。

这还不是最让她不解的地方。她真正无法接受的是——每个人都觉得这没问题。

她站在走廊上，看着楼下的学生。有个女生在数台阶，一格一格地踩，数到二十才往上走。旁边经过的人看都不看一眼，仿佛这再自然不过。

刚才那个被自己撞到的学姐倒是挺正常的。

吴心居想起李迁冷淡的表情，至少她没有说"这很可爱"之类的话。但这样的反应在这个学校反而显得不正常。

"啊——！"吴心居抱着头，"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心居？"教导主任从楼梯上下来，"在这里做什么？"

"啊，没什么......"吴心居赶紧直起身子，"我刚准备去食堂。"

教导主任笑眯眯地说："去吧，对了，记得提醒孙雅言，她每次进出教室都要记得站好，这是好习惯。"

"......"吴心居呆在原地。连教导主任也......

她机械地点点头，看着教导主任走远，内心彻底麻了。

*

食堂里人声嘈杂。吴心居排在打饭的队伍里，看着前面的同学。有的在数便当盒里的米粒，有的要把菜分成完全相等的几份，还有的在喃喃自语。

但每个人看起来都很自然，仿佛这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这很正常，这很正常……。"吴心居捧着餐盘，自我催眠，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但她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妈妈发消息："妈，我觉得我快疯了......"

"怎么了宝贝？"

"为什么每个人都......"她删掉这行字。想到她妈妈面对那些事情，也觉得很正常。她叹了口气，又打出："没事，可能是我想多了。"

她放下手机，愁眉苦脸。或许她该学着接受这个世界没有正常人。

诶？

吴心居目光突然定住了。在食堂的另一边，李迁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安静地吃着饭，动作很普通，没有任何特别的习惯或仪式。

*

吴心居托着腮帮子，看着教室里的景象：

孙雅言正在第四次进出教室。站三下，拍一下门框，再站三下。

"很正常，对，这很正常......"吴心居默默给自己洗脑，"就像隔壁班的江霁月，每天早上都要用尺子量笔盒和本子之间的距离。这也很正常，嗯。"

前面的同学在数着橡皮屑："一百二十三，一百二十四......"

"这也正常。"吴心居心如止水，"就像楼下那个每天都要沿着操场走八圈，一定要走到太阳升到旗杆顶部才会停下来的学姐。这都很正常。"

隔壁的女生正在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三下，停顿，再三下。

"正常极了，"吴心居已经麻木，"就像高二一班的商临，明明在控制别人，却总是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温柔样子。这也太正常了。"

"心居！"同学叫她，"你看我新买的橡皮，有二十四个角，每个角都要擦一下才能用！"

"好好好，"吴心居疯狂点头，"角角都要擦，这太正常了！不擦才不正常呢！"

她仰头望天："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一个正常人啊......"

突然，她想起了李迁。

"等等！"吴心居猛地坐直，"好像还真有一个！"

她眼睛一亮，但又有些犹豫，万一李迁有什么比较隐藏的不正常呢？

吴心居病急乱投医，决定试探李迁。通过自己强大的人脉，她打听到李迁每天和她乘坐相同的一辆公交车上下学，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于是放学后，吴心居狂奔至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守株待兔。终于，她看到了李迁不紧不慢的身影。

她跳出来，笑容灿烂的同李迁打招呼。对于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生，李迁认出来是今天中午撞到她的那个，她点点头算是回应。

绕过吴心居向前走，没想到她跟着过来。

“李迁，你也坐公交吗？”吴心居刚问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废话，不然来这里干嘛？显然李迁也觉得此问题多余，但出于礼貌她还是点点头。

“我坐五路车，你呢？”

“我也是。”

“哇！”吴心居夸张的表示震惊，一掌拍到李迁肩上。这力道让李迁微微一沉。吴心居自小练习传统武术，至今已有十几年，她没发现李迁异样的眼光，自顾自说：“好巧啊！”

接着又是一连串问题

“你家在哪呀？”

“……”

“哎，你是一班的学生吧？一班是实验班，你好厉害！”

“……”

“哦，对了你知道再过一个月就是秋季运动会……”

“车来了。”

李迁向前走几步，提醒她。

吴心居连忙从书包侧兜里掏出公交卡准备刷卡，紧盯着李迁的动作。根据她的经验，所有人在刷公交卡前，都要把公交卡左转三下右转三下，然后再刷卡。

等到李迁时，吴心居伸长脖子看她动作，于是眼睁睁看到李迁投了一个硬币进去。

恩？一中学生不是都可以办免费的公交卡吗？这么有钱吗？

吴心居带着困惑刷了卡，随着李迁和人群挤到后面，终于找了一个把手握住后，刚想开口问她，就听到一声大喊：“有人偷我钱包！”

喊叫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的手指向一个靠近车门的男人。男人穿着黑色短袖，脸色一变，手中攥着一个鼓鼓的钱包。

李迁和她站在附近，她看到吴心居眼睛一亮，意识到她想做什么，想伸手拉住她，但吴心居快一步，挤着人群，迎面冲了过去，动作果断干净。

只见她一个侧身，使出标准的擒拿手势，抓住男人手腕用力一扭，轻松夺过钱包。紧接着一个横扫腿，将男人踢得踉跄后退。

但她还没来得及感受见义勇为的热血沸腾。

“你疯了？”男人怒吼一声，整个人因为惯性踉跄了一下。他抬头死死瞪着吴心居，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挥了挥，语气里满是威胁，“臭丫头，多管闲事是吧？”

吴心居没退缩。虽然后退半步，但马上调整重心，摆出防御姿势。

男人愤怒地举刀向吴心居冲去，千钧一发，李迁拨开人群，动作迅速精准，毫不费力地绊住了男人的脚踝。

男人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向前摔倒，刀也脱手落在地板上，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抓住他！”车厢里终于有人喊了一声，乘客们立刻围了上来，几个人压住男人，将他牢牢控制住。司机已经停车拨打了报警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