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前,会议室内。
麦尔迪把灯关掉,重新点开了一张照片。
在黑暗中,那张灰调照片格外清晰。
在废墟之中,尘土飞扬,残骸遍地,偶处点点星光,在照片的右下角,有一只变异星虫躲在了潮湿阴暗的角落里蜷缩着,身上布满了血迹。
付国安看着图片上的变异星虫说:“这是那只蠕虫?”
麦尔迪说:“不错,不过重点不在这。”
她用手将某处放大,定点在蠕虫的口器旁。
那是一团粘稠的白色球体,还有些藕断丝连的液体粘连在蠕虫的口器里,可以看出,这团白色球体是蠕虫吐出来的。
付国安看得面色狰狞,他最见不得这种粘稠的不明物体了。
随着倍数的放大,白色球体的面积在屏幕上也变得越来越大,很快,显示屏幕上全都是灰白色。
此刻,付国安才知道司令为什么要放大这团球体了。
因为在球体的中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人的身体的轮廓。
付国安有些惊讶的说:“这是一个人?”
“是,但也不是。”麦尔迪思虑片刻说,“准确来说,这是这只蠕虫的‘孩子’。”
“孩子?”付国安眼角的皱纹更加深了,“孩子怎么可能从嘴里生出来?”付国安想了想继续说:“难道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孩子?”
麦尔迪点头说:“付上校你很聪明。生物研究所认为,这团球体里的人能够和蠕虫产生共鸣。”
一旁的唐寂突然开口说:“所以,这就是蠕虫能够直奔SFC的原因?”
“是的。”麦尔迪打开灯,四周变得亮堂起来,“我们怀疑,新来的N.1区预备生中有蠕虫的孩子,各位请看这张照片。”
一张黑底白红线的照片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从规划线和字母可以看出这是一张各个分区所在位置的地图,白线代表着分区的面积,而红线代表着蠕虫的行动轨迹。
通过探测洞口的深度和长度,侦察部发现蠕虫除了在N.28原本所在的区域之外,还来到了N.1区的地下转了好大一个圈。
麦尔迪指着N.1区的红线说:“这个被红线画满了的地方是第二学院,说明它的孩子在第二学院待了很久,而这一条线直直的通往SFC,并且经过比对,我们发现这条路线就是谢景心带领预备生来到SFC的路线。”
麦尔迪又点开一张照片,那是N.1区七个预备生的资料。
唐寂一一扫过,第一张就是季井川的资料,右上角是他的大头照,只见他仰着下巴,一脸桀骜不驯的样子,跟在唐寂面前的季井川完全不是一副模样。
还没等唐寂再度仔细观察,麦尔迪突然换了一张图片,那是一名叫戴斯的资料图。
虽然他并没有像季井川一样嚣张,但是那双犀利的眼神告诉大家,这人也不是一个脾气好的。
麦尔迪还没有指出是谁曾经去过N.28区,唐寂就猜到了那人是谁,他说:“戴斯变了,资料上显示,他曾经获得过机甲比赛的第一名,那段庆祝视频我看过,他绝不会像在测试操控力一样缩头缩脑。”
“他曾经去过N.28区,这几天才回来,我怀疑他已经在N.28区那场战争下死亡了,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死于蠕虫的口中。”麦尔迪认真的说,“如果按照你所说,那么蠕虫制造出来的孩子并不会和之前的人一模一样,性格上面应该会有些缺陷。”
付国安说:“那我们要不要迅速捉拿戴斯?”
“嗯,现在就去,他虽然对我们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是地下的蠕虫始终都是一个隐形炸弹。”麦尔迪说,“那戴斯就由付上校负责捉拿,唐寂,我还有另一件事跟你说。”
付上校自主走后,唐寂其实心中隐约猜到麦尔迪要对自己说什么。
被蠕虫吃掉的人会变成孩子吐出来,那么谢景心肯定也会被制造成孩子。
果然,麦尔迪有些不忍的说:“如果你看到了谢景心,请记住他不再是他了,务必拔枪杀死,否则,其后果我们承担不起,人类的希望不能因此毁于一旦。”
*
唐寂将谢景心已经变成了蠕虫的孩子一事告诉了陈彦心,陈彦心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她踉跄几步,有些喘不过气来。
唐寂上前想要扶住陈彦心,她却摆了摆手:“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我知道。”
陈彦心已经哭不出来了,她的眼睛酸涩无比,其实她也只是期待一个神迹,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不想相信也得承认,谢景心已经死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陈彦心有些哽咽地说,“那你应该早就派人去抓他了,我可以去见他最后一面吗?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很清楚,他已经死了。”
唐寂答应了陈彦心的请求,让其中一位巡逻的士兵带着她去往关押谢景心的地方。
等到四周寂静下来,季井川才发现自己该走了。
他连番打了三个喷嚏才说:“指挥官,没我的事,我就走了。”
“等会。”
季井川偏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背后被人搭上了一件厚实的黑色大衣,这熟悉的味道----是唐寂身上所穿的衣服。
唐寂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放到季井川的身上,嘴角微笑着说:“这么晚了,你室友应该都睡了吧,现在回去不怕打扰到他们了吗?”
季井川看着唐寂那张脸,单纯的呵呵的笑了两下,他认为,比起打扰到室友睡觉,在唐寂身边才是最令人尴尬的事情吧。
季井川扯谎说:“我,我室友应该都还没有睡觉。”
“话虽然这么说。”唐寂搂过季井川的肩膀,举起伞,强行将他带进雨幕之中,“但你全身都打湿了,路上应该还摔了一跤吧。”
季井川低头看向膝盖处被磨损的裤子,手上被摩伤后溢出的血丝,他确实没有第二件可以换洗的衣服了。
“我不是什么好人。”唐寂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暗淡了不少,“但你是我的学生,我不能坐视不管。”
季井川没有发现唐寂眼睛中的异样,只觉得现在的唐寂有些无事献殷勤了,他害怕的说:“指挥官,你想干嘛?”
唐寂看着季井川缩起的脖子,觉得好笑:“你一个大男人,我能对你干什么,再说,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唐寂带着季井川坐上了摆渡车,这辆摆渡车很小,刚好只能坐两个人,唐寂开了自动驾驶,目的地是他在SFC的家。
季井川搂着衣服,不让它从后背滑下去,“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吗?”
在黑暗中,唐寂的眼神跟狼一样,在季井川看不见的地方,他没有笑,当他面对季井川的时候他勉强的勾起嘴角:“不能。”
季井川不解:“为什么?”
唐寂回过头,靠在座位上,两人的摆渡车就像是一个鸟蛋一样,全方位包裹,暖气从出风口缓缓吹来,季井川感觉身体越来越热。
直到到了唐寂的家门口,他都没有回答季井川的问题。
一路上,两人全都无话可说,仿佛唐寂刚刚笑着的调戏都是为了哄骗季井川上车一样。
这种感觉让季井川感到怪怪的,总觉得唐寂是拐卖人口的头头一样,先好声好气的将你引诱到车上后突然性情大变。
唐寂坐在车上的时候回想到自己在会议要结束的时候跟麦尔迪说过的话。
“戴斯变了,资料上显示,他曾经获得过机甲比赛的第一名,那段庆祝视频我看过,他绝不会像在测试操控力一样缩头缩脑。”
而性格大变的戴斯是蠕虫的孩子。
在季井川的父亲季鸣用皮带鞭打季井川时他的眼神仿佛要吃人,多次因为殴打罪进入监狱,并且从资料上的照片也能看出,季井川是个性格强硬的人。
在大巴车上,唐寂用摄像头观察过季井川一阵子,那双被睫毛覆盖的眼睛,隐忍中带着些温柔,尤其是和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好似眼底藏着一片花海,笑起来花海就随风浮动起来,让人感到舒心。
而照片上的季井川的眼睛虽然跟现在的大差不差,长睫毛,褐色的瞳孔,但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凌厉威风占满了他的眼球,好似在跟别人说,老子最牛。
如果把之前的季井川和现在的季井川都放在跟前,别人都会说,啊,这不是同一个人吧,他们的母亲肯定生了一个模样一样的双胞胎。
但是事实上,在这个世界并没有两个季井川,导致有两个性格的原因最大可能就是季井川也是蠕虫的孩子。
不过,唐寂查看资料发现,季井川并没有去过N.28区,而是在这几天,跟其余几个人去了一趟N.39区,那里早已经破败不堪,被绿植覆盖,偶尔还有几只低级的变异星虫在草丛之间游动,一般来说,去那里的人基本上去讨生活的。
黑市上不乏有些猎奇的人想要变异星虫的标本,季井川没有收入来源,只能跑到更偏僻的区域,以靠着斩杀获得完整变异星虫尸体谋生。
如果蠕虫在去N.28区时经过了N.39区呢?如果季井川早就在那时候被蠕虫给吃掉了呢?
目的地已到达,唐寂撑起伞来到了季井川的身边,他伸出手。
如果如果成立,那么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就不是人了,而是一个随时会吃人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