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闷油瓶伸手从背包里拿了胶布和绷带,熟练地给他包扎,抽空看了我一眼,沉声道:“别急,没伤到动脉,我们得马上带他去医院。”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用袖子抹了一把脸。
胖子先起来去拿自己那一大包明器,再过来扶我。看到我用谴责的眼神看向他,他连忙道:“这都是医药费,你别瞪我呀!”
接下去我们在山下叫了车,马上去了县城的医院,胖子回村子的旅店里去取了车和东西,在确认坎肩只是外伤以后,连夜从那个村子撤了出来。
我这下总算是确定了,我跟朱颜那个臭娘们的梁子算是真的结下了。
坎肩的伤口看着吓人,但是医生抢救了一下,大致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在病房里,坎肩拉着我的手哽咽,说是见到我那个样子,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行了,他还想告诉我,现在他的工资不是我发的了,而是我二叔发的,最后他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希望我能早早成家。
我告诉他,让他放心休息,我不打算成家,但是抚恤金我一分也不会少他。
坎肩哭丧着脸让医院转到杭州的医院去了。
我和闷油瓶还有胖子简单收拾了一下,想了一下还是回了杭州的地盘,一来那里是我的大本营,二来也是离这里比较近。
路上我和胖子换着开车,期间并没有就那个佛洞展开什么讨论,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各自想心事,闷油瓶照例一句话也不说,有时候摸摸那个匣子,但是也没有表现出特别重视的样子。我也是觉得闷油瓶就算对于喜欢的东西也不会倾注太多关注力,要说喜欢的东西,他大概最喜欢的是那把祖上传下来的,也算是张家的信物的黑金古刀了。可惜那把刀被我不小心给掉了,从这件事情上来说,我真是愧对张家列祖列宗,不知道这些曾经在历史背后呼风唤雨的张家领袖们,听到我把他们祖上传下来的刀给掉了会不会气的跳起来。
想想那个时候真是年少轻狂,也可以说是无知者无畏,做什么决定做什么事都凭着一股不计后果的冲劲,而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我发现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长进。说起来,我这个人永远学不会放弃,年轻的时候是这样,年纪大了也是,我一直在奔跑,告诉自己不想后悔。因为我既不想年老的时候后悔,也不想再去平淡地过完一生,哪怕我是死在路上,也绝对不想死在病床上。
我开始咳嗽的时候,胖子跟我换手开车,我坐到了小哥的身边。他抱着肩膀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看着窗外飞掠的风景想着,虽然医生说我的身体已经在好起来了,但是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经过这次的事情,我也更深切地了解了,我已经不如从前了。我去过很多神奇的地方,见过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东西,我爱过很多人,也被很多人背叛伤害过,我走过最锋利的剑锋也在自身的人性里挣扎过,我害怕停下来,也许是因为我一旦停下就再也无法起跑。直到在听雷的时候,我选择了停下……
胖子的声音从前座传来:“天真,你睡会吧,我们晚上就能到家了。”
我应了一声,刚想抱着背包睡会,脑袋却被按过去,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头已经枕在了闷油瓶的肩膀上。
“睡会。”他低声说。
我也不客气,嗯了一声合上眼睛。
所有的事情,都回家再说吧。
如胖子所说,我们到达杭州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在吴山居附近的一家饭馆里随便对付了一点,便把车开回了吴山居。话不多说,都这个点了,都各自洗洗去睡觉。
吴山居当然没有北京的那幢屋子华丽,好在各自的房间都有,三个人到了吴山居以后就回各自的房间睡觉。
我身上一路风尘,去简单冲洗了一下,然后擦着头发坐到自己床上,说到困,我倒是不困,路上睡了大半天,但是身体疲惫是真的,现在这个点我倒是全无睡意。洗完澡以后,换上舒适的家居服,我也没有马上睡觉,就坐在躺椅上玩手机。
手机这种东西真的是杀时间,我都没感觉多久,一下子就到了凌晨三点。这时候外面响起了雷声,自从经历了听雷以后,我对雷声十分敏感,明明这雷声没有什么意义,我总是下意识地去聆听,还妄图听出点什么东西来,但我其实也知道,我已经无法真正地听懂雷声的秘密了。焦老板选择了一条不回头的路去寻找答案,而我却停了下来,一辈子无法得到那些答案。
曾经我以为我会为那些答案奋不顾身,但是真的到来的时候,我还是选择了停下。当时,我心里有一万个意愿想要跟上去,但是我硬生生停在了那里。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迫使自己从雷声所产生的情绪中剥离出来。雷声也消失的很快,窗外响起了雨声,听这个声音,雨还不小,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上和院子里的芭蕉叶上。
吴山居其实不大,但是之前被二叔拿去以后,还真的被二叔动过土,把旁边的几家店面也买了下来。我那时候还真觉得他要去开火锅店,心想这是要开一家大火锅店啊,坎肩来雨村看我的时候还绘声绘色地说二叔在那里招厨子和服务员,听的我心如死水,决心在雨村呆一辈子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没想到在听雷以后,二叔把吴山居还给了我。之前我一直在北京养病,这次还是第一次回来,这大半夜的伙计也不在,说起来还是闷油瓶翻墙给我们开的门。现在一看,之前的买下的几家店面后面都圈了起来,还不大不小给划了个院子出来。院子里还种上了一棵芭蕉,雨点落在芭蕉叶上,倒让我想起无数个雨村的夜晚,外面也是这样的雨声,落在植物的叶片上,让我整个人的心境都平和下来。
我站起来关掉手机,蹭到自己的床上去,听着外面的雨声,这才有了些许困意,慢慢地进入睡眠。
第二天醒过来居然已经是下午了,胖子带着坎肩到了我的书房。几个伙计看到我出了房门都有些意外,这些人都是二叔的人,我是觉得眼生,不过他们看到我倒是一副熟络的样子。
等我到书房的时候,我书房里已经有不少人了,除了闷油瓶和胖子,坎肩套了个脖圈也在,令我意外的是连小花和黑眼镜也在。
黑眼镜一看我来了,一把搂过我的肩膀,促狭地说着我在那个佛洞里英勇的话来挖苦我。我一个肘击,让我离我远一点。
胖子在一张八仙桌上堆了一大堆的东西,乍一眼看过去是一堆破烂,但是我马上意识到这是我们从那个佛洞里的东西,我看了一眼,没看到那个匣子。
胖子看到我来了,就对坎肩抬了一下下巴,坎肩叹了口气,带着脖圈起来去把书房的门关了起来。我不知道胖子想干嘛,看到小花坐在那里,我就走过去挨着小花坐下。
小花正在玩手机,看到我坐下又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手机上。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小花,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时候,我凑近小花:“等会我找你有点事。”
小花看了我一眼,凑到我耳边:“放心,我现在还不走。”
他靠的太近,说话的时候呼吸拂在我的耳朵上,我觉得有点痒,就下意识地抓了抓耳朵。正在这个时候抬头一看,看到闷油瓶正盯着我看,我立刻露出一个自认为像花朵一样灿烂的笑脸给他,谁知道他只是淡淡转开了视线。
我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小花忽然说:“你们吵架啦?”
我困惑地看向他,看着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玩着手机,如果不是他在我旁边,我都要以为这个声音是从别人口中发出来的。
我回答道:“哪有吵架,你以为我们是三岁的小朋友吗,还吵架。”
小花依然头也不抬:“哦,那是谁闹别扭了。”
我皱眉,小花的认知真是让我觉得奇怪,我刚想反驳,那边胖子发声了:“哎哎哎!那边的小同志,我们现在要进行一项很严肃的会议,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在座的各位,以及身为筷子头的我。”
我连忙道:“您说您说,小的保持安静就是了,哎?你什么时候做筷子头了……?”
胖子拍了拍桌子:“现在。”
对于“铁筷子”我并不陌生,没想到胖子这会儿居然自称“筷子头”了。既然他这么自称,那么就是说,这次就由他来主持分赃了。
说来惭愧,我进过那么多大墓小墓,要说明器,我可真没顺上几件价值连城的东西,照三叔的话来说,要不是我们吴家家大业大,早就被我给赔光了。大大小小的盘口伙计要吃饭,每次有大活动,带进去的伙计多少都会折损在里面,每次的安家费是一大笔钱。尤其是上次听雷活动,外面的人看不出来,事实上吴家和解家都承受了巨大的损失,像小花要不是有铁腕治下,被夺权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样说起来,那次吴家真的是欠了他们解家一个大人情,但是按照我二叔的秉性,一定也不会让小花吃亏的太多(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