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我心里忽然萌生出某种想法,而且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我抬头四顾,发现我们走的是一条陡峭的通道,显然是在很深的地下了。
我不确定闷油瓶带的路对不对,但是这里显然只有这么一条路,闷油瓶走在最前面,坎肩断后,胖子背着我走在中间,理论上来说是最安全的。
这里充满了潮水的湿气和咸味,在某处肯定与海相连,我忽然开口叫住闷油瓶:“小哥,等一下。”
闷油瓶转过身看向我,黑色的眼睛几乎要与这里的深渊连在一起。
我心神定了定,让他爬上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看了一下几乎垂直的岩壁,找了一个地方,退后了几步,一个疾冲,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攀在凸出的石块上,悬在半空中。接着他在崖壁上借了下力,跃到更高的地方去,没有可攀的地方,就刺入匕首,再跃到另一个地方。
坎肩和胖子在下面看的目瞪口呆,尤其是坎肩,结结巴巴地说,这是人吗?
胖子一本正经地说,不是,这是神。
非常荒谬的一句话,坎肩却深表认同。
最后闷油瓶安全跃下来,单膝跪地后卸去了下坠的力道,站起来对我道:“上面有一些嵌在崖壁里的烛台。”说着手上拿着一个烛台,拿给我看,看起来就是他从崖壁上掰断下来的一个。
这是一种木制的烛台,木榫契入墙壁,工艺精巧,看起来是宋朝的工艺。木质是上好的楠木,在宋朝那会堪比同等重量的金子。我看了一会,让胖子赶紧收起来,胖子一边往包里收一边抬头往上看,想看看哪个近点,他好上去掰。
闷油瓶看了他一眼:“别的都坏了。”
胖子只好放弃,这种木头虽然不易腐烂,但是毕竟是嵌入墙壁里的,还是很容易坏的。
我抬头环视了一圈,这里以前很可能是祭祀要通过的通道,只是这时什么祭祀,竟然要在地下举行?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的祭祀,通常都会摘选黄道吉日,在白日里召集信众风光大拜,怎么可能选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下,除非……除非是什么邪教。
不过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只要不是官府命令禁止,各种教派都可以与信众举办各种祭祀,哪怕就是真的明令禁止了,像这种小村子,官府大多也不会来管,这有必要弄到这么深的地下吗。
除非……这些信众要祭拜的东西,就在这里,这个东西无法搬上去,所以就只能让信众下来祭拜。
我沉思了一会,不太能想象是这里的什么东西得到了信众的信任,来到这样黑暗的地方朝拜。古时候的信仰十分单纯,有时候人们会认为石头有保佑人们的神力,或者一棵活了很久的树也会有这样的力量,可以说,世间万物都有可能成为神明。难道这里有什么石头啊,怪树啊是信众们觉得有力量的东西,或者……这里的狐狸?我虽然知道狐狸生活在洞穴里,但是未必会在这么深的地下吧,它们虽然阴险狡猾,但是在百科上,还是一种喜欢阳光的生物啊。
在这么深的地下,只有……坟墓而已。
我怔了怔,想到那些壁画上的事情,难道这些信众从地上而来,祭拜的就是这位妃嫔吗?
坎肩刚才去前面探了探路,这会儿回来跟我们说,再往前面走一会有神龛,旁边还有个通道,但是被碎石埋了一半,估摸着走不过去,看样子还会坍塌。
我想到朱颜说这里已经坍过一次了,很可能这边过去的地方就是与妃嫔的墓道相连的地方。这会儿反正也没有别的路走,后面的吊桥也已经断了,我们只能往前面走。
经过这会儿的休息,我手脚恢复了点知觉,但是还是用不上力气。胖子一向坚持自己拿明器,所以他把装备包背在胸前,过来要背我。坎肩看到胖子已经背了我一路,伸手想要过来背我,却被闷油瓶抢先了一步。
我怔了怔,就这么片刻的功夫,我已经被闷油瓶扛到了肩上。是的,不要怀疑,不是背,是像麻袋一样扛着。我的脸撞到他的后腰上,屁股冲着天。
“小哥!”我叫起来。
闷油瓶停了下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因为我现在只能看到他两米的腿和地面,我不能说这样被他扛着太丢人了,只好另外找个借口叫道:“小哥,我的腰!腰!”被他这样扛着,丢脸确实丢脸,但是腰也弯的太厉害了,我就顺理成章地抗议起来,希望他能怜悯我年纪大了,让我换个姿势。
闷油瓶的动作顿了顿,轻声道:“习惯一下。”说着不再理睬我,继续向前走。
习惯一下?习惯什么?我为什么要习惯这个!!
一旦是闷油瓶自己决定的事情,那就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反对了。虽然在大部分的情况下,他都是听我的,但是我觉得闷油瓶这个人还是非常独断专行的。我在心里腹诽着,但是又不敢真的说出来,只能暗气暗憋。
之后的路稍微有些不好走,闷油瓶一手扛着我,一手拿刀开路,我心想也就是闷油瓶了,背个人还能这样走的轻快,让我感觉自己几乎没有重量。
坎肩说的地方很快就到了,但是由于我的视线是向后的,所以看到的东西跟他们截然相反。地上已经不再是泥泞的地面了,而是平整的方砖,虽然大部分都已经破损,但是仍然能看得出当时精湛的工艺,绝对是出自南宋。
地上到处都有一些破碎的罐子,胖子第一时间去查看有没有值钱的明器,坎肩走在最后面正要走上去帮胖子。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在坎肩的肩膀上竟然趴着一个灰色的影子,我怔了怔,闭上眼睛立刻睁开,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我睁开眼睛一看,坎肩的肩膀上果然没有什么灰色影子,肯定是因为闷油瓶这样扛着我,让我脑充血,所以出现了幻觉,闷油瓶真是的……我正要去打量别的地方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坎肩侧身的时候出现一条毛茸茸的灰色大尾巴!
我吓的差点叫出来,虽然在之前的历险中我们经历了各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人身后——尤其这个人还是我熟悉的人身后长尾巴这种事情,我真的是第一次遇见啊!待我仔细看的时候,坎肩的言行举止十分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我知道自己第一次也许会看错,但是同样的错误不会出现两遍,坎肩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想到之前,我还被鬼上身了,这个地方可谓是十分邪性,坎肩又是个单纯的性格,难保不被什么东西——其实我很确定就是狐狸给迷上了。
但是狐狸这种东西十分狡猾多疑,我自然不能喊出来,转念一想,幸好我在闷油瓶的身边,加上我现在身体无力的情况好了很多,我就必须通知闷油瓶。因为我现在的姿势……非常之不雅,双手垂在闷油瓶的身侧,于是我立刻去摸他的大腿,我摸了几下,闷油瓶就立刻站住不动了。
我很怕他接下来认为我在耍流氓要揍我或者把我扔到地上,所以马上用手指在他腿上轻轻点了几下,翻译成敲敲话就是:坎肩有问题。
闷油瓶的手本来就搭在我的膝窝处,这会儿他的手指却在我腿根处轻轻点了点:有东西跟着我们。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我的腿根处,传来一丝酥麻的感觉,我不由得轻轻扭了扭腰,连忙打上敲敲话:好痒。
闷油瓶的手指非但没有换地方,还轻轻摩挲那里,即使隔着厚实的布料,我也能感觉到他手指传来的热度,伴随着酥麻的感觉,让我更觉得马上要脑溢血了。我正想要抗议,他又轻轻地轻点我的腿根:哪里痒。
我:“……”闷油瓶,你是故意的!这个时候我当然不能跟他生气,但是还是非常愤怒地敲击回去:放我下来!
“咦,天真,你脸怎么这么红?”胖子正在整理明器,这里竟然还真的不少值钱的东西,这些大多是工艺品,放在那个年代不算值钱,但是现在这种工艺品还是有不少人在收的。
胖子不喊还好,这一喊,我感觉我自己的脸更红了,连忙叫道:“小哥小哥,快放我下来,脑溢血了!”
闷油瓶这次没有再坚持了,他很轻易地把我从扛的姿势换成抱的姿势。
胖子在旁边看了一眼道:“……我觉得还是扛着吧。”
我被闷油瓶打横抱着,脸贴在他的胸口,我刚想抗议,他的手指在我膝弯出轻轻点了点:看墙上的影子。
我转头去看墙,刚才我们到这里的时候,胖子就做了两个火把架在后面的柱子上,这时候所以火光是从我们背后照过来的,我们的影子都被映在了墙上。那个……呃,奇怪的影子是和闷油瓶的,可以看到他公主抱着我,旁边的胖影子是胖子,在最右边有一个很淡的影子,应该是坎肩,从影子的颜色上可以看出他离我们有一段距离,但是却能看到在他的头上,竟然多出了一对尖尖的狐狸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