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对…对啊!毕竟我只跟君竹你熟识嘛…”
“如果换其他人陪我,可能会尴尬什么的…”杜可一现在正在表演的也是尴尬吗?眼神忽上忽下,从萧弦的身上浅浅掠过,生怕被她捕捉,视线最终停落在茶杯上。
“原来如此。”萧弦也没深究,信服了那般,慢慢喝了口茶。
随后杜可一打了个哈欠,自然地抬起脸来,对萧弦说道时间不早,该去睡觉,后天可得恢复练剑了。她伸手撑着桌子,又像伸着懒腰,还抿嘴对萧弦笑。杜可一都把尴尬和心悸给掩饰完了,萧弦还需要做什么呢?只得笑着点点头,约定明天再见。
她们之间一切假得像真的,而萧弦明天需要面对的,又是一场场不如虚假的真实。
为此,萧弦将能与杜可一见面作为明天弄虚作假的奖励。她既然要牢牢握住权利的剑柄,就必须接受锋芒不时也会朝向自己的现实。但,如果前方还有个目标,那么她的剑终究不至于折伤她自己。
“唉…真希望日后再也不打交道了。”
“谁都别再来…”
朱家掌门打定主意今日启程,但次日,仍然没耽误中午这顿送行饭。即便是心中如此不快的送行,萧弦也没打算空手,会送他些蜀州产物,比如那日买的蜀锦,以及另外不薄的银两盘缠。他们暗中怎么争斗,如何厌弃对方都可以,只要还没触及到根本利益,各方之间的面子终究是最大的一层。
为了沾这层面子的光,徐家竟以献宝的名头,全家整齐地赶来萧宅。萧弦送的面子,他们趁机捡些回来,这点在萧弦领悟过来后,很是吃惊。
“拜见掌门,徐某路过老宅时偶获此玉笛,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他们似乎真的匆忙,并无进屋的意思,但萧弦不可能不请他们。
“徐老快请起,进屋稍坐。”
“赶巧在饭点,我们一同吃个便饭。”
“不了,不了,不扰掌门清闲。”
“无妨。”萧弦得到徐家假意推脱的回答后,朝某门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朱家赶紧先去。
对于徐家的不期而至,萧弦没直观地表示反感,简单招呼。收过所谓礼物之后,她故意分开两拨人,等两方先后见面也不主动介绍朱徐两家认识。
在之前两天的交谈中,萧弦几乎没透露过自家势力的情况,直到现在,她也淡然处置着几者间的关系。徐家一到,她立刻另摆了一席请徐家入座,当朱家有意问起来者具体名姓,便答不过是家臣,今日唤来陪坐。萧羽亦陪坐。
“原是家臣啊…”男人若有所思。
徐老对此自然颇为不满,其他徐家儿女不入主座,至少他应该入座。但客人既在,又身处萧宅,只得接受安排。看来他想借机牵线搭桥,拉拢些关系的心思半落空了。徐老不甘,撇撇胡子,心生一计指使徐醉欢前去斟酒祝寿。
醉欢毫不推辞,立马出征,满脸堆笑,曼丽窈窕地带笑来到主桌旁,先劝萧弦,再劝朱掌门。萧弦缓缓喝着,斜眼看姓朱的正一脸憨相,馋着徐醉欢再倒第二杯。早在徐家人突入之时,他便已注意到这个难得一见的娇艳美人,眼下终能近身细细琢磨,看得他满嘴油花。
“醉欢,你先回去吧。”
萧弦不等徐醉欢开口祝寿,就邀她回去。她怕男人下步还想对这小姑娘做什么的话,她不好直接地帮忙拒绝。毕竟在这种场合下,客人的要求最难推辞。
徐醉欢却不顾萧弦指示,笑意浑然不减,口中黄莺婉转,祝寿念念有词。萧弦听着,心下震惊,木讷不解地接过祝寿酒,再看徐醉欢恭敬熟络应对朱家掌门后来的问话:芳龄几许?正值二九;可有婚配?未有婚配。
转过视线,黯然神伤…醉欢这是怎么了?穿喉灼烧地喝完酒,现在萧弦只感后怕。她难道会不明白徐醉欢敬酒祝寿的用意么?敬萧是假,敬朱是真,徐家争权夺利的那颗心,鲜活地正在萧弦眼前跳动呢。扑面而来的腥膻气息,血从酒杯里汩汩冒出,萧弦不晓得自己刚刚喝下了什么,满嘴锈味。
“醉欢也是习武之人么?”
“对,掌门不介意的话,醉欢愿剑舞助兴!”
短暂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两人便似故旧重逢,终觅知音。徐醉欢行礼正看向萧弦,萧弦知道,徐醉欢是在请求自己的许可。无奈应允。萧弦觉得自己在这里已经有些待不下去。
满眼荒唐,利益关系下的虚情假意本不足为奇,可是…然而…醉欢你…萧弦严藏悲哀地观她于桌前小小一方内活泼剑舞,灵魂深处猛觉一阵强烈的刺痛。这场景诱发了萧弦某段痛苦的回忆,几幅画面风快闪过,她已然几近眩晕了。
“好!舞得好啊!”男人拍手叫好,四座皆哗然,一件精美展品广受好评,徐家父兄脸上洋溢着骄傲。
“犬女向各位掌门献丑了!”
徐醉欢一舞毕,其父不等人声平息,起身傲然行礼。这是他初次在朱掌门面前正式亮相,一步一行,一板一眼,全属戏台上武生气势。父女配合的一套表演效果显然极佳,朱掌门趁着热闹势头速请其就坐,徐老安然就坐。
萧弦默然地还处在眩晕当中,又是冷眼以对,身中沉积的不适却只能表现在似笑非笑的唇角,至于冷眼,在她脸上算常事,无人细心关注。
酒菜也已无人再碰,剩下的时间全听徐朱两家对答。他们时不时带上萧弦,请她给出必然中肯的评价。
“朱掌门一人苦守边疆,实在不易啊…”
“嗐!徐老能惦记我这晚辈,也是亏您有心了。”
“嗯…朱掌门劳苦功高,萧家这遭接待多有不周,望您多多包涵。”
完全被两方裹挟,萧弦也无力再发挥,论发挥已无计可施,孤立无援。她不生气,毕竟毫不意外。她跟徐家也从未真正连上一条心,自打当上这掌教,萧弦深感案牍之劳形。武功不过只能攻破形体,人心自是难绘本真,见诸相非相,则可见如来。
但萧弦不是如来,她告诫自己还不能凄然放弃,不然渡不了己,更难以渡人。不能说千方百计得到了这家主权利,而得到它,维持它,好歹费了萧弦不少心力。尽管不想用除掉这个词对标徐家,若真到了不得已的地步,要对萧家势力来场削骨剔肉,萧弦必定不能心慈手软,以免自毁百年家业和自身心血。
就让他们继续沉浸在萧弦软弱的假象中吧!今日徐家的僭越,算一笔账,萧弦暗自记下。朱家只可在有用时利诱,绝不能与之深交,还必须用武力死死压制他的野心,对此萧弦也谨记在胸。
“这三日多谢萧掌门款待,朱某告辞。”
“朱掌门一路顺风。”
饭后,再稍稍攀谈几句,萧弦便先后送两家人离开。然而观徐醉欢舞剑时产生的眩晕感,仿若靡靡之音,实际上到此时仍然纠缠着萧弦不放。她既清醒,又昏迷,她方才是强行镇压着自己的情感波动,接待客人,不算难堪失态地完成了送行宴会。
跌跌撞撞,感觉脚下全是**步,萧弦愈发天旋地转地直往杜可一处跑。杜可一独自一人此间正于房中小睡,未闻萧弦不久后急切的拍门。久久无应,萧弦急迫,再顾不得什么礼貌,飞身越过围墙,跌落入院中,惊起草坪上的落阳伴尘灰。
“可一…杜可一…”
萧弦念叨着,艰难起身往房间走,至杜可一门前再次轻轻拍门。这才使杜可一清醒,来不及穿鞋便起身开门,门半开,萧弦立刻扑进她怀里,抬手紧紧将她抱住。
“…师…傅?”杜可一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错愕不已的同时脸颊发烫,她以为是自己刚起床的缘故。
萧弦脆弱的呼吸在耳边,只听她说:“杜可一…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人。”
女性在徐家受到工具化,但徐醉欢自己到底又是怎么想的呢?是个谜题。还有萧弦过去又经历过什么呢?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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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