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无奇小师妹 第10章 恍惚间像是遇到了师父

包子铺，玄参在大口大口吃着徐大娘做的肉包，祝商则坐在玄参身边盯着对面的街道出神。

天气不错，没有下雨，街道旁的杂草青绿青绿的，没有露珠。是荠菜，或许是曾经有人带着开花的荠菜路过，种子落在缝隙里，便发了芽，她和师父的院子里也种了荠菜，是她亲手种的。

把最后一份客人的午餐做好，徐大娘摘下围裙，走到祝商身边问，“祝小姑娘，你不是去找千言斋的掌柜了么，掌柜怎么说？”

徐大娘的话让祝商回过神来，她不自然地眨眨眼，尽量掩饰心中的思绪，“掌柜说玉佩的主人不凡，出自六大宗。”

“这不是好事吗？”徐大娘见祝商的模样有些不解，分明是天大的好事，怎的看小姑娘的神色像是不高兴？

“是好事，六大宗太出名，太厉害了。最好接触六大宗进入六大宗的方法，收徒大典已经过去了，我们只剩下由宗门弟子带领进宗门或是凭借信物进入宗门，可我一个刚从家里出来的人，该去哪里结识大宗门弟子，又去哪里寻得信物回来？”祝商摇摇头低声回答。

“是这样啊。”徐大娘听了，快速地收敛了一下视线，眼中闪过一丝其他的情绪又被盖住，她语气温和，有些关心地问，“你寻找玉佩的主人是为了什么？”

“我……”祝商抬头恰好看见徐大娘关怀的眼神，那种关心，温柔，慈祥的眼神，像是长辈在看小辈，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那道清冷又温润的身影透过这双眼睛在看向自己。

师父……

祝商一时间眼泪湿了眼眶，她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

哽咽的声音从她的喉咙发出，“我……”

她的话语声轻若蚊吟。

“我从小和师父相依为命，不久前，师父离世了，他……他将这个玉佩交付给我，让我投靠这个玉佩的主人，他只给了这个玉佩，让我找玉佩主人，还没来得及说其他消息……”

“可怜的孩子。”徐大娘忍不住心疼地抱住她安慰。

没人安慰还好，一有人安慰，祝商猛地哭起来，声音不大，眼泪哗哗地流，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完了去。

“乖孩子。”徐大娘抱着她安慰，温暖的手臂一下又一下轻拍祝商的后背。

她凝望着祝商，神色有些许动容。

说起来，眼前这个孩子的遭遇与她何其相似。

两个人相依为命，只是守护她的长辈离世了，而她作为长辈，她养大的侄子还在外学习。

若是她有女儿的话，也会像她这样的吧。

心善，能保护自己，愿意帮助别人，还不张扬。

若是可以，不希望她有多优秀，有多出彩，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活着。

看她的性子，想必她的师父对她也是如此想法。

可惜，造化弄人啊。

徐大娘没有多说，只是静静地抱着祝商，轻轻地柔和地拍着她的背，待她哭完。

坐在旁边的玄参一脸茫然，他的嘴上还叼着一只包子，没来得及咬突然传来小小的抽泣声。

他有些迷茫地抬头，见到徐徐哭泣的祝商和安静的大娘一时间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他不明白好好的，她怎么突然哭了起来，不过这样也好，原本见动不了她，还怕她太厉害，现在，她如此软弱，倒也是好事，待他找到一个好时机，他就趁机杀了她！

徐大娘察觉到明显的目光，她皱着眉抬头，玄参察觉到她的目光，连忙又咬了一口肉包，也没说话，睁着那双纯粹的蓝色大眼睛盯着她们俩，端的是纯洁良善的很，就连吃包子的动作也小了很多。

过了许久，祝商才缓过来，没有之前哭得急促，哭过后，她好了许多，却有些不敢面对徐大娘。

有些尴尬，真是昏了头了，她可是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这样哭，但她的心里却隐隐告诉她，徐大娘给她的感觉与旁人不同，可若要她说哪里不同，她又答不上来。

祝商小心翼翼地抬头，两只眼睛红红的，肿肿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侧着脸，偷偷瞧徐大娘，不敢说话。

“乖孩子。”徐大娘粗糙而温暖的手摸摸祝商的头说，“现在离早上你吃包子的时候也蛮久了，饿不饿，要不要尝尝大娘做的云吞？”

祝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能呆呆地，乖乖地点点头。

“好，那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待会就煮出来，我们一人一碗！”徐大娘笑着说，“我做云吞的手艺也不差！”

一旁吃着包子的玄参听到这话，连忙举起手喊，“大娘，我也要吃云吞！”

“你小子！吃了这么多包子肚子还没撑坏呢！”徐大娘起身给了玄参一个板栗。

“没撑坏！我也要吃云吞。”玄参捂住脑袋委屈巴巴地说。

“好，好，都吃，一人一碗！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徐大娘乐呵地说，随后走进厨房。

“你怎么吃这么多？”祝商盯着才刚吃了不少肉包的玄参，一脸不赞同。

徐大娘走后，玄参对上祝商的目光，莫名有些怂，他悄悄地将面前的两个空蒸笼拿到身后，边笑边厚着脸皮说，“嘿嘿，天生的，天生的。”

他的提醒让祝商想起来，似乎他确实和自己不是一个物种，便也就没有追究，也就侧头继续看向街道对面，沉默没有继续说话。

但她的沉默不代表玄参也愿意不语。

“那个，刚才你是怎么了？”玄参有些不解，又有些好奇地问祝商。

一次主动换来了一个冷眼相对。

哪壶不开提哪壶，祝商一个眼神刀飞过去，玄参瞬间坐直了，他无辜地笑笑，拿手在嘴巴旁边做拉链状，装作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说。

“呵。”祝商轻呵一声，侧头不去看他。

玄参低着头，抬手将刚才剩下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在心里小声咕哝：什么吗，至于那么凶么？我又不是人，当然不懂你刚才为什么哭了。

怎么啊，师父。

我该怎么办才能混进玄霜门继续调查玉佩？

师父，我要怎么做？

师父你怎么就离开我去到天上呢？你明明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要看我长大，看我成为修仙界的中坚力量，看我结婚嫁人……

祝商盯着街对面愣神，想着眼泪再次涌上眼眶，她无声地咬唇，努力地想要抑制这股冲动。

师父不在了，她不再是受到庇护的小孩，她也要学会长大，她不能哭。

忽然一道清甜的肉香传来，她一下子被这股气味吸引住，跟着香味回头，是厨房的方向。

灶台上，腾腾的热气从开口的大锅上升起，徐大娘正用漏勺从锅里捞起透着肉馅的云吞，香飘十里。

捞起云吞慢慢倒进三个白瓷婉，她慈祥的眉眼透着笑，满意地朝白瓷婉点头，又拿起旁边的葱花撒在上面，顿时，云吞更香了。

“孩子，来，吃云吞。”徐大娘用木托端出一碗热腾腾的云吞放在祝商的面前，没等祝商说话，她就扭头对玄参说，“先别动，只有一个托盘，你的云吞等一下给你拿过来。”

盯着云吞，眼巴巴见云吞落在祝商那边，心中蠢蠢欲动想要过去亲手端云吞的玄参立马老实地坐回去，乖巧的点头。

徐大娘给玄参也端了一碗，他接到后顾不上烫，立刻吹吹便入嘴，她连阻止都来不及，又见他没有什么大碍，便笑笑提醒他，“小心烫。”

“知道知道。”玄参听了，含着云吞囫囵地说。

徐大娘无奈地摇摇头，这急性子。

她低头看见认真盯着云吞发呆却没吃上的祝商，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举着托盘回厨房给自己也盛了一碗，轻声地走到祝商身边坐下。

“香不香？”徐大娘问祝商。

“嗯？香。”祝商回神，点头说道。

“香就尝尝。”徐大娘说，“它不仅香，还很好吃。”

祝商点头，伸手盛起一个云吞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地轻轻吹，白气徐徐地飘。

一口气吹完，云吞便没了之前那么热，祝商一口将它放进嘴里，入口便是肉的鲜味。

“好吃。”祝商亮起眼睛说道。

“好吃吧。”徐大娘附和道，她也跟着吃一口，用轻柔的语气缓缓地说，“乖孩子，你愿不愿意听大娘讲关于这个云吞的故事？”

故事？

祝商歪头看向徐大娘，见她温柔仁慈的眉眼，点点头，“听。”

小时候，她性子皮，老是不愿意安静待着，奶奶总会给她讲故事哄她。

“好，那我好好给你讲。”徐大娘笑着说。

“这份云吞是我在一个妇人身上学到的。从前在七巧城里有一位手艺了得的老妇人，她的云吞鲜美至极，没有一个尝过的人说不好吃的。老妇人没有子女缘，怀上的孩子都意外的小产了。后来她收了个流亡的丫头当徒弟，这个徒弟没有什么天分，即使教得明明白白的，也调不出该有的味道。但徒弟还算乖巧，也懂事，老妇人虽有点很铁不成钢，但日子还长，她能慢慢教。”

“嗯。”祝商认真的听着，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徐大娘。

“逐渐的，徒弟的手艺越学越好，本事也越来越高，只是对汤底的调配还差了些。包子还好，但这云吞呀，汤底对它的影响尤为严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老妇人越来越严厉，总是会因为调的味道不对而惩罚徒弟。徒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没有反抗，而是更认真地学，一有时间就烧火架锅。”

听到这里，祝商心中有点不详的预感，那个老妇人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她甚至想到会不是有妖钻进老妇人的身体里，想到后来有修士出现降妖，老妇人又变回了原本的老妇人，对徒弟好的老妇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某天夜里，偷偷起来架锅捣鼓的徒弟突然调配出了和老妇人调配的一模一样的汤底，她勺起一碗，兴奋地捧着碗，跑去老妇人的房间。现在那个徒弟都记得，那个夜晚，月亮格外地清明，照得地板清清楚楚的。她捧着碗跑过去，推开老妇人的大门，兴奋地喊，放下碗，开心地摇晃着床上老妇人的手臂。却没想到，这一次她听到了这辈子最大的噩耗，老妇人死了。她死在徒弟彻底学会她所有手艺的那天。”

“怎么会这样？！”祝商停下手中半举起的勺子，震惊地说。

徐大娘朝她摇摇头，继续笑笑说，“葬礼是徒弟亲手筹备的，她送走了老妇人最后一程。徒弟后来才知道老妇人前不久查出了绝症，她怕在死之前没能教给徒弟所有的手艺，特别是对云吞味道特别重要的汤底，才会如此严格。”

“啊？！！！”祝商惊讶地说不出话，她有些伤心，突然又想到云吞，包子，侧头震惊地看向徐大娘，“那……那个徒弟？”

收到祝商的目光，徐大娘摇摇头笑笑说，“那个徒弟就是我，老妇人是我的师父，那年我12岁，跟了师父6年。”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间常事，亲人离去也难以避免。他们离去了，但生活还在继续，我们能做的是努力的好好的活着。”

“……”祝商低头，没有说话。

徐大娘也不指望祝商能一下子听懂，她抬手摸摸祝商的脑袋轻声说，“先吃云吞，等吃完我给你说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