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京都郊外,一座破落的小屋内,坐着一个面色白皙的姑娘。
这是容从兰。
她一身素服,头上只简单的簪了一朵小白花。
屋子内部陈设非常简陋,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横在她面前的一口,硕大的红棺材。
头顶的蛛网结的大,指甲盖大的蜘蛛在来来去去的穿行,试图把它的网结的再大一些。
就在这蛛网下,容从兰落下了一滴泪。
两个月前,棺材里的人还是活生生的,让她恨的每一天都想让他去死。
两个月后的今天,她却无比的渴望他能复活。
她依旧恨他,恨到想死。却想要这世上能有一个让她恨到想死的人,而不是让那个人真的去死。
容从兰站了起来,推推棺材的盖子,试图把它推开。
棺木很重,她用自己剩下的所有的钱,买了一口最好的棺材。
凭她的力量似乎真的很难推开棺盖,眼里顺着脸颊滑落,最终滴在了棺材上。
她想要大哭一场,却又哭不出来。
因为棺材里躺着的那个人,实在对她太坏了,坏到为他痛哭一场,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地步。
可却又止不住的难过。
容从兰不知道能怨恨些什么,好像什么都不能怨恨。
难过的感情是克制不住的,她的心一阵阵的酸,眼睛也酸酸的。
一切似乎都在压抑着,等待着爆发的时候。
她想到了两个月前。
那时候的她,和现在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姑娘。唯一不寻常的,是她有一位公主作为伙伴。
熹宁公主是她的好友。
曾经她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她明白了。熹宁只当她是一个玩偶,高兴的时候把她放在身边,不高兴的时候把她扔到一旁。顺便,将她带在身边的时候,还能赢得一些与民同乐的好名声。
她的价值,就只是一些不值钱的名声而已。
熹宁用微不足道的感情,和能让她填饱肚子的钱财,买下了她的友谊。
容从兰的眼眶微微湿润了,她抽抽鼻子,揭去将要滴落的泪。
她还记得那天的大雨,还记得那天鲜血淋漓的爬回来的父亲。
如今棺材里的那个,人。
平心而论,容从兰和父亲关系并不好,为他哭丧似乎有些矫情。这也是为什么容从兰一直忍着,不敢让自己哭出来的原因。
可那天的大雨,黝黑的天空,以及满地的红色,刺痛了她的双眼,刺痛了她的神经,让她脑袋钝钝的疼痛的同时,控制不住的让泪水往下流。
那个时候的她确定,她的意识从未有过如此的清明冷静,她也从未像那一刻一样的,爱过她的父亲。
容从兰从未从父亲身上得到爱,只有打骂,无休止的打骂。
那一天,或许是为了维护他作为父亲的面子,不能让人当面打骂他的女儿;又或许突然迸发出了拳拳爱女之心,让容父动了手,送了命。
忽然间,容从兰觉得自己该给他供奉一点酒。
他生前最爱喝酒了。
虽然每次她都是因为酒被打被骂,虽然她对酒深恶痛绝,可现如今,她对酒莫名的产生的一丝亲切和依赖感。
酒的味道,让她感到安心,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活在世上。
她在破旧的老屋中跌跌撞撞,找到了最后一葫芦父亲常喝的最劣质的酒,明白了世上从此只剩下自己一人。
一块泥碗摆在大红棺材的面前,容从兰颤抖着手倒了满满一碗。
她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扔掉了手里的葫芦。
反正她再也用不上了。
最后,她伏倒在棺材上。没有哭出声,只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连串往下落。眼神空洞的让人心疼。
英启就是在这时候来的。
走到门口的时候,英启差点以为穆桢的情报弄错了。
这间屋子,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不像是能有仙家宝物的地方。
大道至简。清苦的修者常用这句话安慰自己,因为他们就住在这种地方。
一览无遗的小,和,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