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容易让未涉世的女孩不自在。
当然,并不包括林清,她甚至连恶心的感觉都没有,只是冷眼看着。
她并不在意男人深情的目光中带了多少的虚伪,也不在意里头带了几分灼热。
只说,“我还挺感谢她来闹这么一出。”
她垂下眸,幽幽说道:“如果她不闹,村里和族里的人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渣?她不闹,你又怎么会急急地赶回来辩解?”
勾了勾跟角,无声冷笑。
“我又怎么让你把家底掏出来?”
说最后一句时,她抬眼,依旧是用那睨视的目光,似乎完全不屑也不想正视这个未婚未一眼。
林清没有感情看着男人脸上神情从愤怒到惊愕,再到不敢置信,以及像受到了天大的伤害一般。
每一个神情都代表着其内心的变化。
完全不会掩饰。
也是,她想。
这个人,也不过才二十左右,算起来只能算是个大男孩,还不到老奸巨猾的时候。
城府上,他到底还是稚嫩了一点。
张永水自愤怒中清醒,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那眼神逐渐变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性格化变极大的未婚妻。
说了那么多,像是在跟他坦白一样,这让他感觉,她真的只是在生气。
就像所有女人都会因为吃醋难过而生气一样,她也会为了他生气?
不知怎的,他忽然就笑了。
笑得有些自得,整理了一下袖子,他又坐回了对角的板凳上。
使得林清被他这举动弄得微微眯了眼,终于多了一丝情绪。
他理了理头绪,神情就更加放松了,好言道:“你是我老婆,要这钱也是可以的。”十分大方并且好说话,仿佛完全不在意她要把他的家底抄了似的。
见人没有什么反应,他继续:“但你也知道,宋丽音现在这情况不太好处理,虽然我真的想拒绝她,可没了工作,以后咱们怎么生活呢?我不想看到你天天下田干活那么辛苦。”
他说得深情又诚恳,目光专注而多情,“你看,你比去年我们刚认识时,瘦了,也……”没黑,反倒白了。
咽了咽唾沫,换了个词:“也憔悴了。”
林清就这么看他,像看一个努力展现表演欲的演员在表演。
神情说不出的微妙。
见她没什么反应,张永水心里有些没底,但一直以来那勾搭人的自信,让他非常坦然地继续。
“我前头忙着四方打听找工作,好容易进了现在的厂子,都还只是临时工,也没多少收入,在县城里还要租房,花销不少……”
因为说的这些都是实话,张永水的语气里多了些真实,还带着因花销大让他有些焦虑,“你不知道,想要在城里混,有多难,我无数次想着就这么算了,回来上山下田当个泥腿子好了。”
他又是一声自嘲地笑,“呵,可哪能放弃啊,我过不好,你也不好守呀。好容易现在有了些收入,眼看日子就要好过些了,你怎么能不信我呢?”
好容易好过些了,没想到宋丽音就给他搞出这么大的麻烦来!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清,眼里的真诚发自内心的,“等我三年,只要三年,我可以让你成为村里最富有的女人,让你成为万元户的老婆!”
而他,也会成为村里最富最有本事的男人!
不知为什么,他这个认真而自信的模样,让人为之动容。
林清睨视他的目光都有一丝改变,说:“我信。”
这个人,的确有那个本事,也有那个冲劲。
别说村里,就是整个封石县下那么多个村镇的人,哪个不是待在村里勤勤恳恳地埋头下田上地?
有几个会像他那样,顶着风头,动着往城里找活干的脑筋,而且也真就那么干了。
有勇气,也有想法。
不得不说,在当下,张永水这股劲,难能可贵,没多少人能比得上的。
林清的两个字,让张永水愣在了那儿。
他没想到会有人信自己这份眼光与能力,而且还只是一个没见识过什么世面的女孩。
呆怔之时,眼里迸发着遇到知音的狂喜。
他长得的确俊,肤白年轻,五官周正不像村里多数人那么偏平,头发浓密修理得好看,打扮得又像是个城里人,干干净净的。
自带着一股子见过世界的自信气质,非常有魅力。
还很会说话,更会哄女孩子。
这样的男人,让年轻女性没什么抵抗力。
林清看着他,自己当初也是被他的花言巧语给哄得答应了和他处。
而这男人也很会对人好,让人容易掉进蜜罐子里无法自拔。
比如,当初即便只是第二次见面,她提出的所有要求,他虽然觉得古怪,却也全部答应。
算起来,可以说是个有求必应的好男人了。
也许是感觉到了林清的情绪松动,张永水立马回神,脑子转得非常快。
再接再厉,“虽然我们之前有过约定,你说不用给你家用,但我们两什么关系?哪能真不给的?”
说着,他往身上掏,掏了好一会,居然掏出了好几张大团结,往桌面一摆。
“现在我有工资了,上交工资给老婆是男人应该做的事,这钱你拿着,给家补贴用!”
说到后面,颇有几分激昂。
不管感动林清没有,但至少他自己感动了,因为他的确也是这么觉得。
林清目光落在面前的几张大团结上,有些忍不住想笑。
她也笑了。
曾经,林清的确过着让别人羡慕妒忌的富裕生活。
那时她刚毕业相亲了个对象就结婚了,对方努力向上,成为村里的万元户,而她也是万元户的女人。
可是,只有她知道,他的钱从来不会花在她身上。
她曾经以为,那只是他年少没爹妈造成的性格罢了,直到她看到另一个女人,抱着那个几乎和她女儿同岁的孩子,林清才如梦初醒。
更后来,发生了那件意外,她成了张家的罪人,懊悔隐忍又痛苦地过了大半辈子。
那些日子,是怎么坚持下去的,现在她都有些不敢回忆。
如今,重活一世,她忽然什么都看开了。
但,也什么都没能看开,曾经的她,哪里会想过去算计一个人?
现在,她淡淡的目光,在男人的脸上缓缓扫过,心中冷笑。
算计?
他不配。
平时对着外人,她也总是微笑着一副软绵好说话的模样。
可却从来没对他笑过。一时间,张永水被这一笑给看得有些痴呆。
原来她也会笑,笑起来,也这么甜软看好!
比宋丽音好看。
林清不在意被这个男人这样盯着出神,她没有立马敛起笑意,就连语气都像带着笑意。
“晚了。”她说。
“如果是在你没有找别的女人之前,我们还能相安无事。”她不找他麻烦,也不管他死活。
至少,会在短几年内,相安无事。
可现在,他依旧狗改不了吃屎,甚至更早干出这种事来恶心她。
她又怎么会,放过他。
张永水回神,赶紧辩解:“我和她真的什么也没有……”
“她肚子里,不是有你的孩子吗?”
林清打断了他的辩解。
“不可能!我和她根本没有……”张永水信誓旦旦的话变得不那么确定了。
以宋丽音那个女人的性格,也的确不会无缘无故开始胡闹。以她爱他到千依百顺的程度,绝对不敢乱来。
因为她怕他抛弃她。
可,现下必定是有了什么筹码才敢瞒着他,单枪匹马跑到村里闹这么一出。
那,如果她是真的有了……
想到这里,张永水的眼神暗自变了。
没有一个年轻人首次当爸爸的高兴。
此时的他不仅高兴不起来,甚至有些愤怒,愤怒那女人不和他商里就自作聪明跑来这里闹。
如果那女人真有了,而面前这个未婚妻又铁了心要和他闹,这事就小不了了。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猛地抬眼,发现面前的林清神情又恢复到原来那平静冷淡的模样。
他脱口而出,“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林清好笑:“我已经说过了我的条件。”
她身子微微向前,皱了皱那秀气的收,模样似乎有一丝对自己的不满。
“是不是,我太好说话了,你都这样对我了,我却只是要五百块钱就不跟你闹。”
那话像极了在自己跟自己对话,却不是和张永水说。
可这一说,张永水差点又要跳起来了:“跟我闹?你能怎么闹?”
他脾气一下子高升,咬牙切齿露了几分威胁与恐吓,“你我又还没结婚,你能怎么闹?”
对啊,他们又没结婚,林清再闹还能怎么闹?她还能真跑去和宋丽音的舅家说他坏话不成?
想到这个,一下子又冷静了下来,微抬着下巴,似乎不急了。
身体往后想椅,才发现坐的不是椅子,只能直了直腰。
“就算我们订婚了又怎么样,这年头订婚书并没有什么用。”
的确,结婚才有法律保障。
他不信她能闹和得有多大。
闲闲地看着对座的女孩还能倔到什么时候,可林清神情依旧平静,身子一歪,手肘撑着桌面,手背抵着脑门,闲闲地看着这男人眼里的算计。
“怎么,你打算不认账?全村的人都可以证明,我和你订了婚,我住进张家都快一年了。”
眼神懒散,语气缓和,“就是去年底到生产大队长那里计算公分,都是我去的。”
以张永水家属的名义。
她微微一笑,问他:“你现在才说我们两个没有关系,谁会信你?”
到时,随便一闹,别说厂子里的工作了,会不会被拉去批都是另一回事了。
“你!”
到这个时候,张永水终于明白,林清是铁了心要闹了。
他气得想发飙,可眼珠子一转,又冷静了下来。
“你先告诉我,怎么知道我有这个数。”他指爹妈给的那些家底。
问问题,只是拖延时间来想对策,并且他也在试图缓和两人的关系。
这种时候,还知道以退为进,张永水的确比一般人要聪明,也冷静。
就是林清都忍不住想给他一个赞扬的眼神了。
她换了一只手撑脑袋,“我自有我的办法。”并没有如实回答他的提问。
“……”知道问不出来,张永水聪明的没在这上面继续纠结,“我把钱给你了,怎么保证你不闹?”
他看着她,“除非你把订婚书拿出来。”
听他这么说,林清一笑,看起来高兴了,“当然,钱到我手上,东西当着你的面撕了。”
然后像是让对方相信,又加了一句:“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为什么还要去闹,你说是吧?”
张永水:“也是。”
即便不给她钱,她也未必敢去闹。
他放缓态度,就怕万一,万一她真的生起气来,闹到妇联去了呢?
他就是怕这个万一。
他不能,也不敢冒这个险。
于是,他继续说,“那,订婚书呢?”他的眼在林清脸上打转,像是怕极了她会撒慌一样。
林清这回倒是非常爽快,直接往刚才进来这屋之前回房换的干净衣服前兜里一掏,就掏出了一张纸。
有少许的泛黄。
纸质不是那种纯白色的。
林清拿在手里,动作不紧不慢,把折叠起来的纸开打开,然后捏在手上,朝他展示。
“我的在这里,你的呢?”
张永水视力好,而且只隔了张桌子,他打一眼就看清了纸张上的字。
他读书不算多,但这么简单两横字,虽然还有些潦草,但也完全认得出来。
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就拿出来,张永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我的……也在。”他站起来转身,去翻他的衣柜。
衣柜里头有上了锁的抽屉与箱子。
钥匙都在他身上揣着。
估计他当初并没把这个太当一回事,居然只放在了第一个最外的抽屉里。
翻找出来,回到桌边,他居高临下也把那纸张连夹子抖开摊林清面前。
“我不会骗你的。”他说,“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说着,就伸手要去拿林清摆桌面的那张没有夹子的纸张。
但林清手更快,一把抢了回来,人也因此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他,“钱呢?”
提起钱,令张永水脸色一沉,脸上的情意顿时消失,换上了一副狰狞的模样。
林清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逼到了墙柱下,男人的高大带着压迫,一手抵着墙柱,一手掼住她。
动了动,发觉被卡得纹丝不动。
这一刻,林清完全清楚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有多可怕。
她抬头,没有惊惶,只有眼中的冰冷。
但张永水此时却不怕她,手一拉,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腰间的手还不安份揉捏。微眯着目光居高临下盯着眼底的女人。
一种青涩的香软,扑鼻而来。
让他精神有些亢奋。
张永水凑近,用低哑的声音吐着气息,“阿清,我们认识快一年了,你提的什么要求我没有满足过?就算你说先订婚暂时不结婚这种荒唐的大事,我都依你了,还不能够表现我爱你的心吗?”
凑得近,他闻到了软香,情不自禁吸了吸鼻子,垂下眼,能看到扎起的头发下露出的那白皙嫩滑的脖子。
眼底暗了暗,露出了几丝见着美味后的馋音,连声音特意压低的哑都真了几分。
“……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相信外人而不信我呢?”他朝人也吐着气息,比那妖精还会。
被这样对待,林清完全没有普通女孩子的羞赧或是惊惶,知道挣脱不开,她甚至没有做进一步的挣扎。
只是冷冷地抬眼,“这话,你说出来自己信吗?”
张永水困惑,“我为什么不信?我说的都是实话。”
至少这一刻,他说的是发自内心的话。
林清:“……”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见她不挣扎,张永水以为有机会,进一步好言相劝,“阿清,我们都订婚了,你不能这么闹我,把事情闹大了你以后要怎么做人?我如果没好果子吃,你以后要怎么办?”
“你放开我。”林清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淡淡地开口,不想再听这狗男人恶心下去。
张永水没放开她,也不太想放。
她好香软,香得他有些集中不了精神了。
林清的耐心也逐渐被消耗殆尽,“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难道你不打算认宋丽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话再一次被挑明,张永身一僵,还想解释,“我和她……”
“别说你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话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别说我,你出去问问你亲妹妹她信不信。”
他妹妹张玲最是单纯容易相信人。
张永水:“……”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手捏着林清的手婉,脸往后退一点,凶恶的模样乍现:
“林清,别不识好歹!”他恶着声威胁,“看在我还中意你的份上,这事忍忍就过了,你还是我即将过门的老婆,外头的女人只是外头的,影响不到你什么。”
后面的话,说得十分诚实,因为他的确就是这么想,也这么打算的。
可眼神一转,恶狠狠:“如果你再闹,信不信我直接抢了这订婚书,现在就办了你,以后你就是不情愿也是我的女人!”
威胁着,还抬了抬身,强有力的棍子让人明白他根本就不是在说笑。
下流又猥琐。
林清抬眼,与这个男人对视。
从男人的眼中,她看到了那凶狠中的认真,以及不顾一切强要她的打算。
可她,依然一脸平静。
只是口气冰冷:“信不信我现在随便叫一声,小玲立马就拿着竹篙冲进来?”
房门只是关着,没有上栓。
再说,即便上栓了,以张玲那股熊劲,要撞破门栓倒也不是不可能。
张永水身体本能一僵:“……”
想到亲妹妹清早那凶恶殴打他的模样,他相信林清的话。
只是一个迟疑,林清眼下一狠,细长的腿一抬,朝那棍下那里狠狠就是一下。
“嗷~~!”
只闻一声怪异的,惨叫。
面前还□□有力的人随着那一声,松开了她,摇摇晃晃地弓着腰后退。
冷冷地看着一声**后本能捂住受了大伤的地方,低下腰的男人那痛苦模样,林清说:“信不信,就算小玲不来,我也能废了你。”
即便不用张玲,她也有一万个办法废了这个不要脸的男人。
只要她想。
没有什么不敢的。
最脆弱的地方受到了重击,张永水痛苦得面目扭曲,呜呜几声疼得抽搐。
“……你、你这个……毒婆娘……唔!”
林清不为所动,自然地拉了拉自己有些歪的衣服,手中拿着那张纸,一步一步走去。
吓得刚受到重击的人本能地往后想躲,但实在太疼,脸都白了,一时三刻根本动不了。
林清从桌面上将那本红子打开,从里面将纸抽了出来,然后蹲到张永水面前,目光平静。
她此时手中拿着两张纸,用那软绵温柔的声音开口,“五十块是打发不了我的,你既然敢做这种事,就该想过报应。”
她眼里,多了一丝喜悦,“当然,这本来就是你阿爹阿妈给你结婚的老婆本,给我也是你应该做的。”
那重击也是刚开始痛得张永水额头都冒了一层冷汗,这么一会,疼痛逐渐缓和,张永水抬眼瞪过去。
但煞白的脸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他咬牙切齿:“你、你这疯女人!”
林清不为所动。
疯?这算什么?她还能更疯呢。
张永水撑着地,缓缓坐起来。
两人一人坐地上,一人半蹲着,距离不远,还挺近,看起来倒不像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
林清甚至还勾了勾嘴笑一笑,“只要你不逼我,我就不会发疯。”一句话承认自己是个疯子也不在意。
张永水:“……”
看着这张算得上精致漂亮的脸蛋,还有那一抹即便是讽刺的笑,却说不出的勾人,张永水只觉得自己的棍子下的蛋都不那么痛了。
可他是聪明的人,脑子转得也够快。
白着脸,缓和了神情,连语气都比前面冷静许多:“我不给呢?你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就算你跑去和宋丽音的舅家闹,他们也不会信你。”
他像死猪不怕开水烫,人副无赖相,“大不了被村里老人骂几句,我还能怕?”
也是,就这渣男无耻程度,他的确可以不在乎被人指指点点骂几句的。
“你的确不怕被骂。”
林清也心知肚明,根本不跟他在这计较,“可是,你怕好容易得来的那厂子的工作丢了,也怕在县城里混不下去。”
张永水瞪她。
“至于宋丽音舅舅信不信我的话无所谓。”
将男人脸上因她的话而有一些变化看进眼里,林清站了起来,坐回板凳上,垂眼睨视还坐地上的男人。
“好不容易这两年在县城里混出了条路子,你怎么可能轻易就让它被断送?”
无视男人的恶视,“还有宋家,也许会因为宋丽音从中哀求,宋家有可能为了颜面忍了这一回,认了你这个女婿。”
她给他分析:“但有‘前科’的你,会被他们信任?以后在宋家抬得起头?还会有好日子过?”
现在可是新时代了。
“宋家虽然只是平头老百姓,在县城也不是什么人大户人家,可人到底是县城里头的。老话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总能拉出那么几个可以轻易让你混不下去的亲戚在。”
看,连他进厂子都是人家舅舅给走的后门。
“还有那个被顶替了名额的青年,他们村可比咱们村大。”
张永水何等聪明,这些他哪能没想到?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从来没见过世界的林清,能把这厉害关系分析得头头是道。
甚至还波澜不惊地用里面的厉害关系来威胁他!
“就算你闹,宋丽音也会站在我这边,她巴不得你闹大,然后被赶走!”
不得不说,和女人对付起来,他完全可以做到最不要脸,“只要我说几句好听的话,她能贴着脸上来,对我言听计从。”
他哼一声,“倒是你,到时变成一个被抛弃的女人,只要我随便对外人说你几话坏块,以后看谁还敢要你?”
林清是威胁,但张永水直接就恐吓了起来。
是女人,无不怕这个。
可林清就是那个例外的。
她甚至又笑了,那只勾起一边嘴角的十分不屑的、嘲讽的笑。
“也是,以你这无耻程度,的确不怕。”
这方面,她倒也诚实,完全没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不妥。
继续用那温和平缓的语气,“就算,你哄得住宋丽音给你抗了这一波……”
她在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那个笑,看起来好看极了,可却说不出的妖。
“……但这事闹到上头去,宋家和她那些亲戚还敢护你?还护得了你?”
别开玩笑了,事情真要闹大,别说会不会护他,即便是亲儿子都恨不得赶紧撇清关系,何况是他这个根本没上门的准女婿罢了。
要不是事情发展下去有最坏的可能,他张永水会这么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林清何等聪明,知道这男人此时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最平静的话,说出了撼天惊雷。
惊得张永水好容易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的动作一僵,他扭抬头。
“上、上面……什么上面?”
她想做什么?
她要干什么!
而他,看到林清笑得极外残忍,却轻飘飘说:“妇联、政/委,哪里都可以。”
不管哪一处,只要闹到了,谁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既然他做得出,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妇联……”张永水微抖着唇,他像看疯子一样看这个女孩,不,她是彻彻底底的坏女人!
然而,他什么对她做不了,就连刚才的威胁她都冷眼相看,甚至不屑一顾,料定了他什么也不敢做……
也许是终于意思到这个,他的眼底的恐惧中夹带了些被传染的疯狂。
忽然,他朝她得意一笑,缓缓直起身,连语气都格外自信,又字字清晰:“只要,我把这订婚书撕了,你能闹到哪里去?”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因痛苦即便是站了起来还驼着腰的人,却一下子冲了过来,扑到桌面的同时,手抓住那两张订婚书三几下就撕成了纸片。
速度快到,连林清都没反应过来。
趴在桌面看着被自己撕成一堆纸屑的‘证据’,张永水原本因痛苦而煞白的脸,此时忽然变得容光焕发,笑得格外的高兴且得意。
“哈,哈哈!”
她坐在板凳上,冷冷地看着这个眼里还透着疯狂的男人,笑得无比诡异。
非常平静地给了一个评价:“无耻,还是你最无耻。”
张永水扭头,因是整个人趴在桌面,两人的距离非常近,近到有一丝暧昧。
于是,他的笑意又深了许多。
朝她喷气,得意中带点嚣张且欠:“没有了这个,看你能怎么闹?”
这个距离,又是平视,他似乎能更清楚地看清这个女孩的模样。
明明是农村姑娘,皮肤却如此娇嫩,简直叫人不敢置信。
他看得有些痴,不自觉就开口一句:“你……之前有这么白吗?”
第一次见她时,他看出了这个女孩虽然表现得十分得体大方,却藏不住那一股子的少女青涩。
她五官长得还端庄,鹅蛋脸,唇殷红微厚,说不出的……勾人,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的娇嫩。
但,常年干活使她和村里孩子一样,泛着红黑的皮肤,不像城里姑娘白皙漂亮,尤其是脸蛋,即便是脸红轻易看不出来。
这才过了一年,却白皙了这么多,显得人更漂亮好看了.
有种说不出的惊艳。
林清一懵:“……??”什么东西?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蠢蠢欲动表现得太明显,张永水撑起身,缓慢地坐了回去.
重新与她对角而坐。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喜欢你的,只要你不闹,你还是我老婆。”他比刚才冷静了些,却话里话外,充满了自信.
林清忍不住翻白眼,神经病!
敛回白眼,睨视这个神经病,林清难得不再是那种冷冷淡淡的口气,而是带着嫌弃的口吻开口:“你以为撕了就万事大吉了?”
把人说得一顿,不解地看她。
林清又开始抠指甲上的泥,说得漫不经心:“那天给我们做登记的赵主任,是当时刚派遣到任的,他有个习惯,就是把自己工作上的事一一记在自己的工作本上。”
话停了一下,“包括每一对,他经手的新人。”比如说,他们两人。
见人那逐渐露骨眼神因自己的话变得呆滞,林清又恢复了平静,似乎都懒得嘲讽这个人了。
“我还去特意问过。”
说完,她朝人浅浅一笑,特别好看。
张永水:“……”
他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个可能性。
更没想到她会留这么一手!
登记在工作账上的确作不得数,但林清真的去闹,不管哪个部门想给她出面,只要找上赵主任,一查就能看到!
至于原件在哪,他们是不会管的,就算去查原件去向,也一定会归罪于他。
“你!你一切都算计好了?”张永水脑中转得比别人快,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自己这是让人给做局了!
怎么可能?
就这个没见过世界的姑娘?
她哪有这种本事与胆量……可,脑中一闪,忽然惊觉,这个未婚妻从他回来开始,神情一直都非常平静。
不像发现自己男人在外面有人该有的态度,平静得过份了。
哪个女人知道自己男人在外面有人能如此平静?
除非……她早就知道,并且做好了所有应对!
想到这时,莫名的背脊骨阵阵发寒。
连看着这人的眼神都不自觉的染上了恐惧……“难道、难道你一早就知道?”不可能啊,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会一早就知道?
“你去县城还总让宋丽遇上你,是故意让她看见对不对?”就算他在场也遇到过她两回,只是,当时她像个初进城的乡村姑娘,对大街小巷似乎格外好奇。
单纯得根本不可能故意出现在他们面前呀。
“……你假装没有发现我,却时不时在我们面前晃,就是想引起她的注意!”肯定是这样!
他越说越恐慌,越猜测越胆战心惊。
“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颤抖着手指着一脸平静的女人,在脑中已经想了无数个可怕的可能。
想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想着她到底要干什么……
恶毒?林清忍着白眼的冲动。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冷冷地瞥他一眼,“你既然做得出,也别怪我不好说话。”
到底谁恶毒?
是谁一脚踩两船还想着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乐?是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都新中国多少年了,人人平等的一夫一妻制度,他居然还妄想着过那三妻四妾的生活?
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
这么久,林清头一回露出了恶心的神情,像看脏东西一样睨视过去,满脸的嫌弃。
也终于不跟他绕圈子,直截了当:“这事我既然打算了这么久,就必定做得出来。你最好清楚,要不是看在小玲的面子上,现在你坐的就不是在这里了。”
虽然张永水这两年才到县城里混,但以前那些严打的事,就算只是一知半解道听途说,也足够让他心惊胆战的。
那种事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还能好好地活?可能想死个痛快都不行。
越想就越觉得可怕,身上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他瞪着眼瞧这个满脸平静的女人。
从来在女人堆里长大的他,头一回觉得女人也可以这么可怕!
屋里安静了这么久,张玲站在屋厅外,眼盯着房门出神。
还时不时地忍不住看看放在墙角的竹篙。
要是、要是三哥敢欺负三嫂,她就、她就冲进去!
大家都待在客厅,客厅与前小厅中间隔了个天井。
天井因总下雨,生了些细碎的青苔。现在天放晴了,瓦檐上的水没再往下滴,但青苔却有些发黑,让屋子看起来老旧而又阴暗。
透过天井,陈美凤坐不住,瞪了一眼在那儿打转的小姑子,“四妹你想做什么?亲妹妹揍哥哥像什么话!”
张永树从不训人,所以平常骂人的话,几乎都是她这个大嫂。
平时也训惯了,即便有时碍于林清的护着会忍一忍,但只要没在林清面前,她还是以前那个训骂不管的张大嫂。
平时透入骨子里的挨骂恐惧,让张玲本能地抬眼看了过去。可这一年她被三嫂护着,逐渐从那阴影里出来,不再那么畏惧大嫂的谩骂了。
这会儿虽然被说一句,她也只是看了一眼,但也没顶嘴。
知道小姑子有人护着翅膀也硬了连自己的话也不听了,陈美凤气得又瞪一眼,就看到小厅一边伸出两个小脑袋。
她张嘴就喊:“张坤雨!让你烧火你偷什么懒!”
大妞和二宝被逮个正着,吓得身子一僵,扭头就看到隔着天井的阿妈叉着腰瞪她。
虽然害怕,但大妞却一下子窜了出去,躲到张玲身后,伸着脖子喊:“都烧好了!”
她又不是没干活。
家里大人都围在那儿,她又不敢凑过去,带着二宝烧了火,这会儿才出来就被骂。
阿妈就是没有三婶好!
“平时烧火三婶都是表扬我们的,阿妈就你凶。”
“你!”反了反了!连自己的亲闺女也敢顶嘴了!
陈美凤气得就要冲过去拿竹条,屋里坐得有些心烦的大哥低哼着开口,“吵什么吵,三弟他们还没出来呢。”
这事就够让人烦的了,这婆娘还在那里聒噪!
陈美凤:“……”
她跨出去的步一顿,脸色更难看了。扭头想骂回去,就见坐自家房门不远的二弟妹偷笑还来不急掩藏的模样。
头顶一热,骂了过去,“笑屁啊?饭菜都凉了你还不去热一热!”
刘兰珍被骂的脸色一变,却不敢顶嘴,扭头看自家男人,却见人已经抱着头在那儿闭着眼睡着了,看得心里那个气,恨不得冲过去把人掐醒。
但她又不像陈美凤那样,敢对自家男人又掐又打,只能低低骂了两句,起身往厨房走。
张玲心不在焉,有人冲到自己身后,她惯性地护了一下,这会儿低头,见到大扭抓着她的衣角,仰头看她。
“阿姑,三婶和三叔在里面做什么呀?怎么还不出来吃饭?”
“吃饭~吃饭,饿~”二宝向来以姐姐马首是瞻。
张玲被两小的分散了注意力,弯腰把二宝抱了起来,只是脸上的担忧还是不减半份。
“三婶……在和三叔谈事呢,饿了二宝和大妞先去吃?”
她往厅里看,“大哥,二宝大妞都饿了,要不你们先吃吧。”
第二章!!快,大家快表扬我n(*≧▽≦*)n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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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万字V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