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脑的疑问,她焦虑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又不敢推门进去,只得在门口原地打转。
那样子滑稽又好笑。
太阳落山,家里人齐了。
今天的晚饭,多了一碗肉。
满屋都是肉的飘香。
那海碗的面上摆了两大块扣肉,油光香泽,非常诱人。
这些是陈美凤几人去吃酒席带回来的。
这边习俗,吃酒宴上菜,一桌八人,每人面前都会多出一个海碗,每道菜上来,先往海碗放夹一件,才可食。
待酒席最后一道菜上齐,海碗正好夹满,碗里的菜便是宾客可以带回家的‘回礼菜’。
今天去吃酒的有老大老二两家,按大人数算带回了四碗。
饭桌上,虽只热了其中一碗,已是几月中难得的一次大餐了。
大妞二宝白日连吃带拿,此时仍趴在桌面,馋涎欲滴眼冒精光盯着桌面上那盘唯一的肉。
也许是张家小辈子嗣不多,姐弟二人关系倒是很好。
这会儿有些愣头愣脑的二宝馋得口水直水,他也不去求自己父母,而是拉拉坐他身边姐姐的衣,“姐,二宝饿饿~”
大妞为难地看了一眼还没人齐的其他座位,只得小声哄着,“二宝乖,再等等,三婶还没来呢。”
阿姑和二叔也没来呢。
小孩小嘴一撇,“三婶为啥还不来呀?”小小年纪灵光一闪,“那不等三婶了,我们吃多一块!”
说完小脑勺就被拍了一掌,吓得他“哎呀~”一声,扭头鼓鼓着眼。
陈美凤端上一盘洗得干净切成小块煮熟的番薯摆桌面一边,教训,“小小年纪就想吃独食?三婶的一份也是你能吃的,小心揍你。”
她有时虽刻薄,但家教上却很仔细,认真地觉得小孩惯不得。
坐二宝另一边的刘兰珍没吱声,似乎不是太在意自己儿子被大嫂拍了。伸手带了带身边的儿子往自己这边靠了靠。
陈美凤的话刚训完,门口就陆续进来了人。
都坐下后,筷子第一时间伸向那盘肉,盘上的扣肉被切开剪小了,不然不够分。
伸出去的筷子少了一双,心里对这些事十分上心的陈美凤眼一挑,就藏不住脸上的尖酸刻薄。
“咋?没让你去吃酒席你还哭上了?”眼红红的。
她的话让几人都看向今日明显有些不一样的林清。
今日去吃酒席,亲系挺近的,本应全家人都去,可林清只是订亲还没正式结婚,老三又没在家,带她去有点不太合适。
张玲见三嫂没去,她也跟着没去,这事早上被大嫂好一通说,骂她浪费和败家。
毕竟多一个人去,回来的肉和菜就能多一人份了。
大嫂一向如此凶悍,她不在意。在意的是……紧张目光,移转到一边不发一言的三嫂那儿。
家里有人找上门这事,原本该说。
她看看自家三嫂,又想起自己的猜测,下意识地没提。
“大嫂别乱说,三嫂那是下午补秧时被蚂蟥爬腿了。”
一句话,三个意思:她三嫂下田干活了;三嫂被蚂蟥爬了腿;三嫂眼红跟下田与那蚂蟥有关。
一听,几人脸色也变了一下。
大家都去好吃好喝,而她这个新媳不能去酒席就算了,还自觉地干活去了。
多做事话又少。
是讨喜的性子。
相处快一年了,别说家里人,就是整个生产大队的人都知这上门新媳妇啥都好,就是怕田里的吸血虫子,被吓哭也是有可能的嘛。
因有张玲这一插嘴把注意力带偏,大家也没再提林清红了的双眼。
晚上是自学时间,这些日子很勤奋帮她备课的三嫂却发起了呆。
神情郁郁,眼里的悲凉藏都藏不住。
张玲几次忍不住想追问。
最后还是打住了。
这情形一直持续了好些天。
春忙期间,村里人都是早出晚归。
春天没多少日头,于是大家连中午都赶着干活不休息,几乎是整日都待在田间里埋头干活。
弓腰弯背,一手拿一片带泥秧苗,一手快速掰下二到五棵往带水的田泥里塞种。
往往是一整天下来,当畚箕里一层一层叠起来的秧苗到底,才直接身来要去换担。
往往农忙末时,才惊觉长时间弯弓的腰痛酸疼,还有双臂已经酸麻得没有知觉。
时复一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林清心疼小姑子,夜晚睡前总会舍得用那万花油给她揉按一翻,嘴里还念叨,“不好好保养着,以后落下病根,时不时疼痛可没地方医。”
张玲心里头暖暖的,眼眶发热,吸吸鼻头,埋在被褥里头闷声闷气,“嫂,就算、就算你不嫁我哥了,要别人了,也是我嫂!”
按揉的手一顿,林清抬眼看着侧趴着脸对自己的女孩,神情有些复杂。
原来这妮子几日来愁眉苦脸忧的是为这个。
垂下眸,视线落在一边的万花油上,漂亮的嘴动了动,喃喃一句:“……别想太多。”
张玲趴在那儿扭回身,“嫂,我说的是真的,就算、就算……”她找着想说的话,敛了下眼神,像多日来的苦虑终于下定了决心般的坚定。
“就算你不要我哥了,你还是我最亲的嫂!”
说完,巴巴地看着林清。
林清没有说话,只是揉捏的手劲,时轻时重,全没了往日的如水淡然。
得不到回应,张玲目光收回,有些失落。
“嫂,那人找得到这里,肯定多方打听过的,也许只是不死心确认来了。当时……”
她想起当时那人脸色煞白,如天塌下来的模样,即便不认识,也不免心头发疼。
那人,定是很在乎三嫂的。
而且三嫂那天的模样,也不是完全不在意那人的。
抠了抠手指,小姑娘难得有自己的心思了,“你和我三哥……迟迟没结婚,也没在一起,就住进我家,到底为啥呀?”
她嫂这些奇怪的行为,在一次次宠她疼她时,都让她错觉地以为,嫂来她家,只是为了疼她爱她的,与她三哥无关。
可是,这怎么可能嘛。
想的越多,她越是不解,又更加的不安。
向来有问必答,即便只是随口回一声的三嫂,这一次沉默不语。
迟迟等不到回答,张玲心有失落,忍了忍,没再追问。
按摩得差不多,眼珠子一转,她一个翻身,把人按下,“嫂,轮到我帮你了!”
她长得俏丽,笑起来很是青春可爱。
简简单单一个笑,仿佛就能将这满屋子的郁愁给驱散去。
林清被忽然翻了个身按趴在床上,有些呆愕,瞧出这姑娘心思后,索性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