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晴空潋滟。
但这个冬季的阳光一吹就散。
只剩下寒冷与更冷并且爱乱窜的气流。
周斯觉恼怒至极,这个眼前的女人做任何决定前从来就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他惊讶于她的幼稚,又深恶痛绝她的自私,他看着她淡定的表情,爆发道,“你什么意思?你要不是亲口告诉我要考J大,我怎么可能亲自给你补课?”
整整两年半她都以此为借口,赖在他家里。
沈蠡北坦然迎上他又是鞭笞又是看不起的目光,“补课费可以结给你。”
“不用了!”
周斯觉气急败坏地朝着操场走去,手中的篮球猛拍在递上,使得整个周遭的柏油路震颤了下。
莫尧他们几个紧随其后。
沈蠡北目送这一行人的离开,周斯觉就像是恶狼跑回他的森林,而呆在原地的沈蠡北毫无留恋。
沈蠡北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对方没有问她要钱,她小腿肌肉终于不再紧绷着。
就算当下她有五位数的人民币,曾经的贫穷历历在目,而未来的破产更让人心惊肉颤。
她一刻也无法放松。
莫尧回望了沈蠡北一眼,看见她渐渐释然的僵硬与别扭,又忍不住在周斯觉耳畔多说了几句。
—
沈蠡北看着身边游离在外的单喻,“还站在这里干吗?要看个电影吗,我来买票。”
“好好好。”
刚从原始画面里沈蠡北击退大学霸的画面中挣脱,单喻陷入了要和漂亮香喷喷女孩子共处一室的美妙幻觉中。
原来沈蠡北气势也可以这么强,一路上单喻都时不时再抬眸看她。
沈蠡北刚进电影院取好票,就接到来自父母的电话——
就知道这个周斯觉不是什么好人。
但也没想到十八岁的男主还喜欢打报告。
“爸,妈。”
“没错,这是我做的决定,我在想以后我的职业或许和父母的工作也有关系,就打算先去K大读金融,之后准备去国外读个MBA。”
“也许大K只是一所相对平庸的学校,但我觉得……”
“怎么会!”她妈妈傅秋云给出了意想不到的答案,“我和你爸爸都觉得特别好啊!”
“哇塞,老沈你听我们家女儿的职业规划!竟然都和我们做父母的息息相关,北北是想要为我们这个小家庭付出呢,我真的是太感动了!”
她妈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似是合上了手机在和身旁人说话。
“喂。”
“在女儿面前不要老一惊一乍的,”她听见她爸在另一头仍是嫌弃道,“你哪里还有一个母亲的样子?”
她爸抢了电话,用开会时惯用的口吻道,“对于你提前接受自主招生的事情,爸妈决定接受。”
沈蠡北哭笑不得,又对着这官方答案道,“爸,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周六,晚上八点才到清河。”
单喻在旁一路吹捧,“我现在忽然觉得你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思想独立,没想到去K大的事你竟然一个人私下自己做的决定。爸爸妈妈听上去也都是特别好的人呐。”
“你这彩虹屁也有点过了吧。”
认识的两个小时不停彩虹屁让沈蠡北一度有些怀疑人生。
单喻紧紧拐着她的胳膊,“我们一起进去看电影吧。”
—
白驹过隙。
周六悄然而至。沈蠡北配了件焦糖色呢大衣,从衣柜里配了个黑色dior ultra系列的磨砂哑光包,独自奔赴机场迎接父母。
几何玻璃折射着这个昼夜通明的世界。
来往总是奔波的人。
沈蠡北走入机场,又拖着行李箱陪同家人出来。
母亲难掩激动,一路都是“我们宝宝长大了,竟然会约车来接我们了”,更是一见面就把沈蠡北揽在了怀里。
沈蠡北稍稍安心些,原主在周家呆的时间远远比在自己家长,而一回家关上房门和父母根本无交流,所以父母也很难查察觉到她性情的变化。
只是单纯为她愿意亲近而高兴。
虽说父亲的目光永远庄严肃穆,但沈蠡北还是发觉了他爸在副驾驶位上浏览了半天手机,还都是同一个页面,显然心不在焉,或许也是快乐的。
“北北,你想去哪里办生日宴啊?”
傅秋云思前想后,提议道,“展览路那边有家新开的五星,你要是喜欢的话……”
“那还是别破费了吧。”
“就是,你这个女人消停会吧,女儿都不像你这么聒噪,整天神神叨叨的,”沈复光已经重复听了该怎么过女儿的成年生日至少十八遍了,他不耐道,“十八岁也不是什么大生日,就在家里下碗面,随便过过就行。”
“也好。”
沈蠡北直接默认了。
这倒让沈爸心里很不是滋味,虽说女儿的生日不要多么隆重,但连个形式都不走她之后会不会觉得太委屈呢。
沈爸自闭。
沈蠡北主动缓和道,“哦,对了,我之后要去K大看了一下校园环境,你们能陪我一起过去吗?”
傅秋云几乎不假思索地拍着沈蠡北手背,答应道,“我当然是可以的,就不知道你爸爸的时间安排……”
沈复光顿了顿,像是深思熟虑了很久,“那我就百忙之中抽个空,陪你过去吧。”
“那你这半年想干什么?”
沈蠡北回答得中规中矩,“我预定了半年的自习室,准备预习功课和把高中学历能考的相关资格证全考了。”
傅秋云抓着女儿的手背,一脸心疼道,“北北,你也不要太用功了,反正你现在都是准大学生了。”
沈复光看不下去了,“女儿要上进你拦着她干什么?”
车内,一片其乐融融。
他爸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有些诧异道,“是周家小公子吗?怎么了,我们北北当然在。”
她爸手伸到后面来,拎着这手机,“你接。”
“沈蠡北你拉黑我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咱们以后反正也不在一个学校了,我这列表人数都快满了,不如先删掉几个。”
周斯觉呵呵大笑,“你当初厚着脸皮要加我,现在故意删我,你以为我还会让你再加一次吗?”
沈爸扯了扯眉头,看来周斯觉这小子也不沉稳,婚事还没成,就敢对她的女儿大呼小叫,惹女儿不高兴了。
这边的沈蠡北还在“尽心尽力”解释,“我不想加啊,不然我干嘛删你?”
周斯觉全然不听她的辩解,“你就是存心报复对不对?是因为在学校那些个女生面前我没有帮你说话你就发作了对不对?我能说你神经病吗?”
不能。
这个答案还没宣之于口。
司机猛然来了个急刹车。
“对不起,对不起。”
司机不断地道歉,转而拉开车门下车时,嘴巴又骂骂咧咧的,语气和态度截然不同
“沈蠡北,你没事吧?”周斯觉还在另一头怒吼。分明是无法抑制的担心,说出口却是比起关心更甚的问责。
沈蠡北匆忙挂断他的电话。
她仰起头看见从车前爬起的失魂落魄的人竟然和前几日在学校掠过一眼的温柔如清风的男孩子是同一个人。
眼睛清澈,白色衬衣与雨水过后的泥泞有了短暂接触后,留下清晰的污渍。
“是容家的。”
她妈妈的目光注视着前方。
“他们家就这一颗独苗,爸妈早前也都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一夜之间爸妈没了,听说公司被叔叔占了,孩子真的是挺可怜的。”傅秋云攥紧双手,不由感慨。
沈复光则是长期经历了商场无情的打击,面无表情地说,“他叔叔可能酝酿很久了,也不知道那一位和容郁父母的车祸有没有关系?”
傅秋云有些迟疑,但她还是忍不住说,“我们要不要私下稍微……帮一帮他,毕竟收购的时候我们其实也占了便宜。”
“不可。”沈蠡北她爸制止了。
沈父回头,“秋云,你不要感情用事,不然他那个叔叔还不知道能想出什么幺蛾子来整我们呢?”
司机像是全处理好了,独自上了车,开启了发动机。
一家人却彻底安静了下来。
沈蠡北望向窗外,她瘦削的下巴多了几分沧桑的味道,少年感在这一瞬有轻微的破裂感,却又在男孩与男人的过渡中有种恰到好处的静美感,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瘸着脚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去。
漂亮精致的白脸浮着怪异的病气。
容郁。
她脑袋里冒出一个名字。
她想起来了,从家境优越到一贫如洗身世惨到爆的男二,他比男主提前认识了女主,人人都在女主的温暖和善良下“负重前行”,然而,在更早的时候,他就毫不犹豫地黑化了。
又或者说,他本来就是那种温柔浮于表面的人。
女主是他唯一的救赎。
最后也象征性地让他恢复理智,反正比起自己这个反派女配的下场,对方做了那么多事以后因为小白脸长得不错就被原谅了。
而他做的坏事简直多如牛毛。
不止是他这位叔叔,他们公司内部的一些高层最后都被整得很惨——
是那种折磨到脸部扭曲的整法。
沈蠡北只是单纯想着心里已经发毛了。
不过她觉得,容郁在黑化路上时而送周斯觉几个巴掌,她心里还是挺爽的。
父母陪同着她一起回家,除了母亲偶尔露出的低落情绪外,整个家仍按照正常的轨道进行着。
—
十八岁的生日如期而至。
沈蠡北的母亲始终不允许自己宝贝女儿只吃一碗长寿面,但他们的确如此过了,沈蠡北没喊任何一位朋友。
单喻DIY的帆布收纳盒很可爱,她摆在了书桌一隅,插.了一束紫色的桔梗。
至于其他人,好像也完全不知道这是她的十八岁。
但沈蠡北并没有陷入和上世一样的孤寂或者困窘,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自己的生活,但有些意想不到的事降临了。
她爸在早饭后,敲了她的房门。
“请进。”
她爸什么也没多说,在她的长桌边留下了一串钥匙。
“这是……”沈蠡北转动椅子,追问道。
“是SIT大楼物业处的所有钥匙,虽然这栋楼是九十年代建的了,但位置还算可以,爸爸把这栋楼已经转到了你的名下。”
“所以,我现在拥有了一栋写字楼!?”
这是什么礼物!?
简直是真金白银啊。
“现在就是个旧楼,连年失修,还有一些老客户一直没交钱赖着不走,你不是想学东西吗?爸爸把这栋楼交给你,你可以大胆试试。”
“我这做个实验的成本太高了吧。”
一方面沈蠡北为三千万的老楼而欣喜,一切都像是按照既定的目标来,但她又重回理智,“爸,要不你再想想?”
她妈紧跟其后,希冀着她接受心意道,“北北,你别放在心上,是爸妈能力不强,没办法买得起像周斯觉家那种CBD中心的商业楼,你就将就一点收下吧。”
沈蠡北愣了好一会。
她说,“好。”
这一串沉重的钥匙拽在掌心,略一些沉重,又同样意味着,只要牢牢掌控着一切,她沈蠡北绝不可能为了男人而走入歧途。
沈蠡北微笑着送别再次出差的父母,随手打了车,准备到自己名下的产业去看看。
包租婆。
这个俗气又没内涵,意味着又尖酸又刻薄的中年大妈才有的称呼,从此以后,便是沈蠡北最爱的一个词。
没错,男女主下一章正式见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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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拜拜,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