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生站在原地, 看着洪管家凑到敖渊边上,跟他说悄悄话。
见他到了,洪管家当下后退一步, 站到了敖渊侧后方。
顾宴生于是和洪管家大眼瞪小眼。
半晌, 洪管家心虚的撇开视线,将头扭到一边, 假装自己是个鹌鹑。
顾宴生这才小声的叹息着说:“洪伯伯,我刚才听得到。”
洪管家:“……”
如此……
洪管家也不太知道顾宴生听见那话之后, 能有个什么反应。
然而紧接着, 顾宴生顺其自然的抓起敖渊的手, 低声冲着洪管家说:“那您可要快点想想法子,看怎么才能把我从相府搞出来……”
丞相府就是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魔窟!
顾宴生心里想着原主在相府的待遇, 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他可能吃不饱,穿不暖, 自己要冬天去冰河里自己衣服,还得处处接受丞相府兄弟姐妹和一群小后娘的刁难。
真是好惨一原主,怪不得会变得那么坏。
所以敖渊一定得赶紧和洪管家想想办法,把他从那给搞出来才行。
闻言,洪管家的表情瞬间耐人寻味了起来。
顾宴生和洪管家说完不算私密的悄悄话, 这次冲着敖渊说:“圆圆, 我能先跟你回一趟王府吗?我、我想收拾一下东西……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马已经被下人牵过来,长长的脸凑在顾宴生身前亲昵的嗅了嗅, 随后低低的嘶鸣了一声。
敖渊垂眸,看着顾宴生比他小上一圈的手抓着他自己的手, 说:“好。”
得到了确切回复的顾宴生登时笑弯了眼,往前蹭了蹭,张开了自己的手臂。
敖渊翻身上马, 修长有力的双腿夹着马腹,下一秒,双手穿过顾宴生的腋下,将他直接抱到了马上。
围观的官员们顿时又是一阵阵的惊呼声。
这动作,丝毫不拖沓,且行云流水,十分熟练,一看就是做过无数次!
也真是苦了这一对鸳鸯,私奔的道路上只能整日亡命天涯,要在马背上讨生活,这才练就了这甚是熟练的动作来。
马蹄发出‘哒哒哒’的脚步声,逐渐走到了顾准的马车旁。
顾准上半身还在马车的窗口往外探着,见状不由问道:“王爷,您这是何意?”
“我……嗯,我有些东西落下了,要回去收拾一下,晚点就会回丞相府的。”顾宴生看着顾准,纠结了老半天,都没喊出那个‘爹’字来。
敖渊捏着缰绳,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马车中的顾准,淡淡的说道:“顾相不必担心,本王自会将七公子毫发无伤送回。”
顾准讪讪一笑,才想起来那个从他那流传出去的寻人告示,“不担心,不担心。”
马儿已经离开了老远,洪管家驾着马车慢悠悠跟上,瞧着顾准还在不停张望着的模样,胡子不由向上翘了翘。
顾宴生坐在敖渊前面挪了挪自己的小屁股,觉着正面坐不太舒服,便干脆让敖渊搂着他,他在马背上换了个角度侧坐着。
坐好后,顾宴生直起腰背,一手环着敖渊精壮的腰,一手扯了扯敖渊前面的衣襟,想和他说悄悄话。
敖渊配合低头,冷厉的表情一瞬间显得极为温和。
顾宴生看的一呆,心里莫名其妙的跳了跳,这才慌慌张张的说他刚才看到的事情,无足轻重,但却想告诉敖渊:“圆圆,刚才顾丞相好像卡在马车车窗户上,身体缩不回去了……”
敖渊唇角一扯,露出个笑来,“嗯。”
后面跟上来的洪管家也跟着露出一抹笑,成功的深藏功与名。
王府。
顾宴生滑着跳下马,看了眼高门大院,慢吞吞的望向洪管家,双眼充满希望的说道:“洪管家,您可要说话算话啊……”
洪管家躬了躬身,“老奴自当尽力。”
顾宴生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到了他和敖渊的屋子。
在屋里看了一圈,顾宴生发现她好像也没什么好拿的东西——他在敖渊府里统共才住了不到两天,实在也是没什么东西好带。
看到最后,顾宴生只将窝在床脚,冲着他疯狂摇尾巴的滚滚揣在怀里。
做完了这一切,顾宴生想了想,终于想起来自己漏掉了什么事情了——
然后他说道:“对了,顾怜儿呢?她不是跟着我们一起回来了吗?”
“嘶——”
旁边传来了一声布条被撕碎的声音。
顾宴生回头一看,帮他收拾包袱的敖渊正面无表情的将已经被撕坏的包裹搁到一边,重新取了新的。
洪管家顿了顿,这才慢悠悠的说:“这个……怪老奴失礼,顾怜儿姑娘许是……”
顾宴生好奇的问:“许是怎么了?”
“……许是还在偏厅等着。”洪管家扯扯唇角。
人年纪大了,就总容易忘点什么事儿。
比如那位刚进王府,就总想着四处转悠转悠的顾怜儿。
敖渊将东西系上,一手青筋微微崩出,反身盯着顾宴生,沉声说道:“你要带她走?”
顾宴生犹豫了。
按理说,顾怜儿是跟着他才回的京城,且口口声声说要找远方表亲,原主又是顾怜儿从前的主人,两人依然还是主仆关系,于情于理,都应该是自己带着顾怜儿离开,一起回丞相府的。
但是敖渊失忆了,他不熟悉书中的剧情,顾怜儿却没有。
顾宴生是清楚地记得,原主的死和顾怜儿是分不开关系的。
毕竟顾怜儿对敖渊死心塌地,未来为了更讨好敖渊,在除掉原主的事情上面多下点功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更何况,顾怜儿是是敖渊未来的小老婆,虽然过程出了点差错,但是好歹也算是跟着敖渊回了王府,也总要进一点剧情了。
她对敖渊是不会造成什么伤害的,但是对自己会。
说不定顾怜儿会跟杀了她父亲一样,趁着自己睡觉的时候,把自己也给杀掉。
毕竟现在的他自己就是那个大反派。
更何况,他不在的时候,敖渊也正好能跟她联络感情。
顾宴生犹犹豫豫的摇了摇头,“不了吧……”
敖渊面色微缓和。
紧接着,他就听顾宴生说道:“怜儿姑娘一路舟车劳顿,那个,身体虚弱,又遭逢亲人离世……”顾宴生断断续续的编,因为业务不太熟练,整个脸都有点红,“大喜大悲的,不适合再劳累了吧,要是跟我回了丞相府,说不准会被刁难,能不能,让她在你这里再住一段时间?”
敖渊:“……”
终于编完了,顾宴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起头却发现,敖渊的脸色好像比刚才……更难看了?
顾宴生眨眨眼,“圆圆你怎么了?”
敖渊沉着脸,面无表情的说:“没事。”
顾宴生还想要再问,但是时间却已经不早了,屋内仅剩了些许亮光,勉强能看到路。
再耽误下去,就只能摸黑回丞相府了。
简单的安排了顾怜儿的事情,顾宴生也终于是能放下心了。
顾宴生吸吸鼻子,想到自己要一个人去谁都不认识的丞相府,还要整天在那住着,只觉得浑身都是抗拒的。
他伸手拿过了敖渊给他准备好的小包裹,仿佛抱着自己的全世界一样。
出门之后,照常又被敖渊抱着上了马。
“圆圆你还会来看我吗?”顾宴生仰头问他。
敖渊捏了捏手,“会。”
“那你要多久才能把我重新带回你府上啊?”顾宴生眨巴眨巴眼睛。
坐下的马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敖渊静静地望着顾宴生仰起的脸,伸手在他颊边抚了抚,半晌,,轻声说道:“很快。”
顾宴生没有再问很快是多快,松了一口气,有点满足的喃喃道:“那就好。”
丞相府府外面居然还有不少马车。
但是大多都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堆,没有谁真正是要上门做客的。
天色也已经晚了,不少店家都点着烛火。
顾宴生看到了几辆眼熟的,不由回头说道:“圆圆,那边的不是那个什么大人家的马车吗……”
“还有那个,是那个李大人的。”
敖渊目不转睛的驾马前行,中间并没有过丝毫的停顿。
一直到了丞相府门口,他将顾宴生抱了下去,身后骑着另外一匹马的洪管家才上前一步,将怀中的滚滚放下来,小声说道:“长夜漫漫,他们大约寂寞了。”
果不其然,见到他们一行人出现在相府门口的时候,不少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黑夜中,数盏灯笼都齐刷刷的冲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转移了过来,架势堪比下午那会儿顾宴生看到的一排排齐刷刷的后脑勺。
一个个灯笼还都亮的不行,硬生生照亮了一片漆黑的夜。
“圆圆。”顾宴生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看了眼大开着的丞相府大门,犹豫了半天,还是说道:“那我真的进去了啊?”
敖渊静静地点头,“嗯。”
顾宴生终于满脸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进去,表情英勇悲壮,仿佛即将要去屠龙的小可怜。
洪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说道:“王爷……当真不去拜会一下顾相,顺道再送送小公子?”
直到顾宴生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内,敖渊这才缓声道:“不必。”
说着,他给洪管家使了个眼色。
洪管家一愣,牵着马跟着他家王爷离开了丞相府大门。
两匹马并行而立,不多时便回到了王府门口。
洪管家将马交给门童,扭头的瞬间,就看到敖渊极快的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
他严肃着脸沉思了一会儿。
然后他隐约想起,前些年,他家王爷似乎也经常做这事儿。
甚至那些年的京城,还一度传出了梁上君子和林下美人儿的佳话。
所以今天,他还用给他家王爷留门吗?
洪管家一脸纠结的打算关门回府,就听见不远处几辆马车相继行过的声音,和不算是小的交谈声。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镇北王和那顾小公子当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谁说不是,好好的一对,却让顾相硬生生拆散了,真是可悲可叹啊!”
洪管家的脚步一顿,旋即,眼神发射出了炯炯亮光。
有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