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宗上的弟子们最近在修行之余的闲聊里又多出了些新话题,比如说那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最近却不知感情出现了什么矛盾,以前总是形影不离的二人,最近却常常只能看到沉师叔一个独进独出,忙忙碌碌去各地斩杀妖兽。
弟子间的闲聊最终还是传进了紫阳的耳朵里,他特意找来姜白鹤,同他谈心,“你跟江月最近是出了什么矛盾吗?”
“不。”他摇头否认,但问他为什么,他又不肯说。
紫阳看着面前这个低眉敛目恭恭敬敬的弟子,他渐渐想起了他以前的样子,姜白鹤看起来实在不是机灵的弟子。
他反应总是较同辈弟子迟钝,也不会讲什么讨巧话,更比不上他师兄阙元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紫阳当初会主动提出收他做弟子,也不过是为了江月在考虑。他当时就隐隐预料到了今天的局面,早早地就在做准备罢了。
不然以后若是师徒相恋的名头传出去,于江月总是不好的。
只是当日所为时,也未曾想到那个迟钝木楞的弟子会有如今这样大的造化。
停下思绪,紫阳轻咳了一声说:“既然没什么事……”
没等他把话说完,沉江月进来了。他看起来过来得很匆忙,手上虽然什么也没有拿,袖摆处却溅了几滴妖兽血。
姜白鹤自己是有意在躲着他的,所以也不知道他这些天都在外面做什么。此时看沉陈江月,他在偷偷瞥了两眼后,就将头垂下,眼睛盯着脚尖,冲沉江月行了个弟子礼。
沉江月慢慢走进来,并没看他,还是照例先跟师兄问好。然后他才转向姜白鹤。
他扯了扯嘴角,挤出个笑来,“小鹤,我……”
姜白鹤却突然打断了他,他依然低下头,不敢去看房内的另外两个人,“弟子还有课业没有完成,就不打扰师尊与师叔叙话了。”
“弟子告退。”
沉江月不知该怎么挽留他,他近日总是如此。甚至连他一句话也不愿好好听,他心中被郁闷的情绪包裹,所以到最后也只是看着姜白鹤背影离开。
他看了江白鹤多久,紫阳就看了他多久。直到他收回视线,紫阳轻咳一声,问:“你四处去斩杀妖兽,可是为了做焚心丹?”
沉江月沉着脸不太高兴地,说:“什么丹不丹的,师兄若是想要,我给师兄练就是。”
紫阳被他说得没话讲,干笑了两声,又叹了口气,最后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焚心丹名字听着不太好,用料也血腥麻烦,好似魔丹。但它却是实打实地对修士心境有大裨益的良药。
沉江月当初还是从一处秘境中得到的单方,他以往因为嫌焚心丹材料复杂制作繁琐,所以从来没有去尝试过。最近却因为姜白鹤夜夜总睡不安稳、心神不宁,沉江月替他担忧,想尽法子后才从犄角旮旯里把它翻了出来。
只是他忙着在外炼制丹药,小恋人却不知为何同他疏远了起来。
——
袁雨星乃是紫云宫宫主门下弟子,天资聪颖一向自视甚高。自从姜白鹤上次醒来以后,他就屡屡过来拜访,想试一试他这玉州最年轻元婴修士的实力。
然而姜白鹤却不管他如何挑衅,都从未回应过他,也从没应下过他的比试,但这反而更加激发了这位天之骄子同他比较的决心。
在袁雨星坚持不懈的骚扰之下,二人一来一往竟也算得上是熟悉。这次他受邀去参加年轻弟子间的夺魁大赛,照惯例给姜白鹤去了封信。
姜白鹤此前是从未答应过他的,他被拒绝多次都养成习惯了,谁知这家伙却不按套路出牌,这回不知为何突然答应了下来。
直到坐上了去往比赛场地的仙舟,袁雨星还觉得此事不够真实,他瞥了一眼在一旁正襟危坐的姜白鹤。
老实说他还有点紧张,他先前用各种挑衅的,质疑的,死乞白赖的书信骚扰了这个整个玉州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将近一年,可这还是第一次跟他本人见面。
这感觉让人还怪不自在的,袁雨星下意识挠了挠胳膊。余光瞥到了他的小动作,姜白鹤疑惑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袁雨星讪讪地笑了笑,只有两个人的仙舟上气氛略显尴尬。
他平日里出行乐师、童子等等人员随行,都是必不可少的。可这次因临时收到了姜白鹤的消息。他只好急急忙忙地把那些人都遣送了回去。
毕竟天水宗修士惯爱苦修不爱享乐的名声,他早就听得如雷贯耳。他自觉自己这件事做得不错,可等这尊大佛上了仙舟以后,他就开始隐隐后悔了,当时好歹也留两个弟子下来呀。
气氛实在是太过尴尬,袁雨星开始没话找话。他故作轻松地挑起话题。
“你这回是怎么愿意出来的,而不是留在宗门陪着你那好师叔呢。”
他这话题开得实在巧妙,一下子就堵死了把天聊下去的所有可能,精准地直戳姜白鹤的死穴。
果不其然,他刚说完这句话,只见本来已经将视线移开的姜白鹤又猛地转过头来。袁雨星自知失言,他敲了敲自己额头,着急忙慌地想找个什么话题来补救。
“啊、不是,其实在下是想说,在下的紫云宫也有许多优秀的师兄弟……”
袁雨星忍不住扶额,天呐,他在胡言乱语地说些什么。
姜白鹤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地越发冰冷。但他虽然看起来在瞪袁雨星,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自己无缘无故地在生什么气。
他生什么气呢?姜白鹤冷冰冰地瞪了他半天,最后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瞪到情绪都消散了大半后,姜白鹤更加说不出个理由来了,他只好僵硬地把脖子转到另一边,开始故作无聊地欣赏天上的白云。
他已经开始有点后悔出这一趟门了,他当时也不该对着师叔和师尊摆出那样的态度来,他想着想着,又开始一桩桩细数自己犯下的错,说到底,那些想法只是他自己莫须有的猜测罢了。
他不该擅自就做下决定,他也不该对师叔冷眼相对,更不该屡屡拒绝师兄的好意,也许那些都只是,误会呢?
他也许应该和师叔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的。
姜白鹤在脑子纷纷杂杂地想了很多,也没注意到袁雨星带他去了什么地方。直到一道询问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
袁雨星熟门熟路地进了会场。他一过来就有四五个修士过来见礼,“袁道友,好久不见。”
看到袁雨星旁边的生面孔,他们自然是要问的。
“这位……?”
袁雨星爽朗地笑了笑,然后他拍了拍姜白鹤的肩膀:“这位可是玉州近来鼎鼎大名的元婴真人啊。”
那问话修士心里其实已经是有了答案,但他还在故作疑问:“难道就是……”
“正是白鹤仙尊也。”
听到自己的名字,姜白鹤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四周的修士,有人视线看过来的时候他就点点头。
他原以为袁雨星过来是和人斗法比试的,可谁知这家伙却一路带着他上了评委台,这身份转变他还没太适应呢。
以往碰上这样的事情,他从来都是坐在台下。今儿个第一次从上往下看,这感觉颇为新鲜。
没再多想那些烦心事。姜白鹤饶有兴致地看一一看过台下那些在斗法的弟子。
然而他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浑身一僵。
“怎么了,姜兄?”注意到他这番异常,袁雨星关切地问。
姜白鹤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臂,指向一个方向,问:“那个、穿青衣的,弟子是谁,你可识得?”
袁雨星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哦、他啊?好像、好像是别州来的一个散修来着。”
“他叫什么名字。”
“你且等等,我帮你去查一查。”
说完,他就先起身离开,姜白鹤还僵坐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那处。
那青衣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于是他忽然转过头来,隔着茫茫人海,二人视线相撞,青衣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咧开嘴角冲他笑了一下。
他这反应让姜白鹤如坠冰窟。
不会错了,他不会认错的,那是李修美、是师叔找了几百年的李修美。
他回来了……
……
等着袁雨星带着资料回来的时候,原地哪里还有姜白鹤的身影,他疑惑不解,又去询问候在两边的童子。
“刚刚坐在这儿的仙师,可有留下什么话交代给你们?”
得到童子们否认的答案后,他更加疑惑了,这姜道友究竟是遇上了什么急事,竟让他匆匆忙忙地不告而别。
他看了看手里的资料,难道跟这个人会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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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李修美在冲他怪异地笑了一下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到处也找不见他的身影。
姜白鹤腾地站起身来,惹得旁边的童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却没有理会旁人的视线,自顾自离开了。
他有一种直觉般的预感,这家伙出现在自己,一定是故意冲着他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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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紫云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