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fectly Wrong 第32章 chapter 32 bloom

人体器官由许多神经相联，人体通过大脑发出指令，通过神经来控制行动，如果神经受损的话就有可能对一些行为产生影响。人类的许多行动需要靠手配合完成，比如吃饭、洗澡、写字等等……

对梨香而言这次车祸的后果几乎难以承担，她可以不用受了伤的左手做以上任何事情，然而她却不能只用右手弹琴。

手指神经损伤能恢复吗？

如果仅仅是要应对生活的琐碎当然是能，可对于钢琴系的学生并以世界十大顶级古典乐团钢琴首席为追求的她，答案就是不能。

复健时医生虽然说的很婉转，但她知道对于精细度极高的钢琴演奏来说，手指不容许有万分之一的障碍存在。

“美夏酱，去医院什么的就让小枫陪你吧。”

临走的当天早晨，流川绫在饭桌上是这么交代的，同住两周至今零交流的梨香和流川不约而同的正在思考着相同的事（吃完饭要不要继续去睡会）并没有往心里去，但表面上都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当她拖着行李箱离去的那刻起，这个家就只剩少言寡语的清冷少年以及还未从悲伤中走出更是懒得开口说话的少女。

两声接连的“砰、砰”关门声后，偌大的房子里一片宁静，这样的宁静接连持续了近一个月。

刚开始的那周由于手臂和左手都还是纱线满满并且一直坐在轮椅上，所以梨香的早午餐都是前一晚回家时买来的色拉，而晚餐则在医院解决。等第二周已经可以脱离轮椅借助拐杖并用右手（左手稍稍辅助）亲自下厨的时候，她想起了流川绫在电话里曾说过的：

“我和先生暂时还不能搬回来陪他，很担心他每日三餐有没有好好吃。”

“小枫很单纯，眼里只有篮球呢。”

“来美国之前英语没及格过，笔试低分飘过口语也很令人担心。”

“虽然话不多，但做起家务来倒也好，没任何怨言。”

“这孩子在日本的时候朋友就不多，来这里才两个月也没见他和任何同学来往。”

虽然不感兴趣，但出于礼貌她也扯着耳朵在电话这头静静的听着，对方动人的声音中所流露出的疼惜与关怀，或多或少也触及到了梨香柔软的神经，尤其是当她看到垃圾桶里的便当盒和快餐面包装时。

三个星期以来的“相处”让她几乎确定了，叫流川的少年要么是极度不爱与人交流要么就是和她相看两厌恶，所以为了继续维持这种互不打扰的局面，她是这样和他交流的——通过冰箱上的留言板。

“breakfast on the table，R.”（早餐在桌上，梨香）

“milk in the refrigerate，R.”（牛奶在冰箱里，梨香）

不重样的早晚餐，似乎是替他每天的超大运动量进行过考量而设计的，美味的流心白煮蛋、煎至恰到好处的鸡胸肉配上了鲜嫩的蔬菜叶，或是炸猪排三明治、金枪鱼三明治以及牛肉taco。

是的，就连墨西哥菜她也不在话下。

晚餐则是咖喱乌冬面、蛋包饭或是不同风味的炒饭配上依旧是减脂增肌的鸡胸肉或是能够饱腹且美味的牛小排。

早晚各一杯500毫升的鲜奶，她也会在冰箱贴上每天提醒着他，日期也总是最新鲜的。

而到了周末时间较为宽裕的时候，梨香所准备的早餐不再是西式而是日式。除了必须吃的鸡蛋和牛奶之外，一整套传统日式早餐占据了大大的餐桌看起来尤其震撼。而到了晚上，除了各式各样的自制寿司之外，甚至会有寿喜锅这样的惊喜。

当然，他们的每一餐都是分开吃的。

在吃这件事上，美夏梨香的确是倾其所有，当然这样的技能是她为自己准备的，而不是为了照顾流川枫才练就的。早在日本的时候为了做好充足的留学准备，她在仙道家的厨房内没少忙活，对方也对她的料理才能赞不绝口。即使只有一只灵活自如的手，满桌的美味也不会耗时太久。

偶然间听见的对话，是流川枫和母亲的那通电话，似乎提到了她所做的食物。

“妈，有。”（她有给我做饭）

“比你好。”（比你做的好吃）

“哦。”（我会洗碗的）

之所以能从寥寥几字还原这段对话，也是因为流川枫在几分钟的沉默后朝自己走来，带着那个无绳电话递到眼前，目光停留在她还缠绕着纱线的左手上。

略微挑了挑眉、神色有那么一瞬的异样后，依旧冷淡的开了口，这是他对自己主动说的第一句话：

“我妈找。”

他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记住吧，梨香是这么想的。

接过电话又是对她的一阵关怀以及年轻母亲对梨香每天照顾了不在身边的儿子三餐的感激之情，她抓住了最后的重点。

“美夏酱，洗碗什么的就交给小枫吧，他很乐意的。”

乐意？

这个词绝对是被流川绫夸大了，梨香认为流川枫的脸上是不可能冒出这种需要某种弧度支撑的表情，想到他会笑，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原本只是将自己吃的那份洗干净，但被老妈下了指令并看到了手脚依旧不便的人能像魔术师般每天从厨房变出那么多美味的花样，流川枫对于要将所有的油锅、烤盘以及各种碗筷都洗掉这件事，的确毫无怨言。

就像是有着某种洁癖一样，美夏梨香所发现的流川枫第一个优点就是，洗东西特别干净。

于是抱着一颗好奇的心，在次日傍晚她拖着半残的腿一跳一跳往厨房走去，水流的声音掩盖了她行动的声音，趴在门后进行了偷窥。想知道他的洗碗秘诀究竟是什么，然而却被恰好转身拿盘子的流川枫抓个现行。

他漠然与她好奇的目光在此刻交汇，明明是夕阳最美好的时光，暖风阵阵从露台吹在身上，然而厨房里却诡异到像是寒冬一样，冷。

说真的，趴在墙上看别人洗碗的背影这种事情，是挺奇怪的。为了缓解凝固在空气里的尴尬氛围，梨香抽着嘴角主动开口和他说了同住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句话：

“谢谢。”

主动示好，却迎来对方立即转移的视线，就好像她是一层他所看不见的空气。

站在门后的梨香逐渐捏紧了右拳……绝对，绝对再也不要和他说话了！果然和想的一样讨厌，洗碗这种技能有什么了不起？！

“神，怎么会有那么讨厌的人！”

在跨洋电话里梨香这样抱怨着。

“呃……你现在借宿在流川枫的家里？”

神宗一郎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才一个多月没联系对方就和男生同住了。

“哎，说来话长。”

然而她并没有要将被凉子误解、车祸以及不能再追求梦想这些会令人操心的事通过电话倾诉。

一万公里的直线距离，并不能帮她解决任何问题，有些事放在心里就好，就像有些人一样。

“梨香……你不认识流川吗？”

才刚想到某个人的轮廓，就被神的话打断了念想。

“我为什么会认识他？”

她才不认识那么冷冰冰的人呢。

“流川枫是湘北篮球队的皇牌主力，比我们小一年级。”

神稍作停顿，在脑海中过滤了某个关键词后继续说道：

“你不是都去了吗？我们和湘北的比赛、山王和湘北的比赛。”

“还有陵南……”

她却没抓住重点，而是直接冒出了那个词。

不过她已经习惯、习惯自己没有办法忘记他，这也是她“讨厌”流川枫的原因之一，虽然可以确定性格截然不同可每天捧着颗篮球的他就是会让她想到仙道彰。

“有印象吗？”

“好像…也许……”

她使劲的回忆亲历的几场球赛，然而却只能想到令她呼吸一窒的深邃眼神，头都疼了。

“不行，我放弃了，毫无印象。”

她的确是没印象，只会一对一的梨香为了仙道和武里的比赛错过了流川枫与海南上半场末的爆发，纵使看完整场湘陵战也因为眼中只有仙道的存在所以忽略了与他对阵的流川枫，和山王的那场比赛也是一样，她只看见泽北荣治而已。

“笨蛋……总之，我觉得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虽然我也不了解他，但感觉他就是那种性格，不是针对你的。”

“什么性格？那种性格本身就是恶劣！”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梨香回忆起她和流川枫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她先开口就对着他的梦想说“讨厌”的。人不能因为自己被折去翅膀就嘲笑他人的飞翔，这样的道理她也懂。所以接下去的日子里，她决定自己要拿出前辈的样子，继续用她的方式，照顾同一屋檐下的这个恶小孩。

当她看见流川枫的鞋柜里一双双昂贵的运动鞋因为剧烈的运动难免惹上的擦痕时，她觉得心痛。当这样的擦痕在接下去的一个星期内都没消失，且她确定沙发上有好几个某家恶评如潮的干洗店包装袋时，所以她觉得该出手了。

某天午后，她在将沙发套送去干洗店前，擅作主张也将他的几双鞋子打包一同带上。原本鞋子太多的流川枫是不会注意到鞋柜里少了几双的，然而冰箱上的留言却提醒了他：

“pick up your shoes on the Madison Str tmr，R.”

（明天将麦迪逊街上干洗的鞋拿回来，梨香）

他冲到门前打开鞋柜的速度如一阵疾风，十几岁的运动少年谁还没两双捧在手心里的运动鞋呢？好在梨香擅自送去洗的都不是他最心爱的，那就随便吧。

第二天放学后，当他从干洗店取回那些光洁到极致就像是自己洗的碗一样无暇的运动鞋时，站在鞋柜前的流川枫也止不住的点了点头，这家干洗店比自己先前一直去的好了一百倍。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幸好昨天忍住没去敲门质疑她的庆幸，否则那也太打脸了。毕竟将最心头好的三四双运动鞋取出装袋准备再跑一次Madison Str的他，恰好遇见了打开门回家的梨香。

她没想过会正好撞见到要出门的流川枫，更没想过会在这个暖洋洋的午后，收获面无表情的流川少年口中那句平平淡淡的“谢谢”。看见他手里的袋子，梨香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应该是对自己精挑细选的这家干洗店很满意，所以还想要再去洗几双鞋。这样想的她，心中难免漾起了一丝丝的暖。

但很快她便皱起了眉，擦肩而过时瞥了一眼袋子里最上层的鞋盒，立即一个转身没站稳差点贴上他的背脊。

“不可以！”

反应够快的她用手撑在门墙上，迎着她声音转过身的流川枫恰好和她的身姿形成了被称作“壁咚”的画面。

被她单手锁在门与她身体之间的少年由上而下的凌厉目光落在梨香的头顶上，她知道会是这样，她猜到了他一定是一脸懵的正看着自己，所以她选择不抬头看他而是快点把拦截他的原因告诉他。

“这几双他们不洗的。”

然后，才能缓缓地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

呃……怎么还是一脸漠视的注视着自己？

流川的表情令梨香的脑海中突然飘过一个英文词组——poker face，虽然五官是不可挑剔的精致没错，但就是一副死表情啊。

“有珍藏意义、价值不菲的运动鞋，这家店不收的。”

她决定再解释的清楚些。

这些话仿佛起到了作用，流川枫仿佛想到什么似的怔了怔，惜字如金的回应了她：

“那？”

和他沟通真的需要极其强大的脑补能力，梨香从他困惑的表情中get到了他的疑问，用手稍稍撑了一把站直了说道：“要去专门的清洗店，Beverly Hills那边有几家。”

少年明显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词汇，那也很正常，对于刚落地美国三个月且英文本身就薄弱的男生来说是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的。

流川枫黑曜石般的眼眸中继续闪现那种无解的神色，梨香不觉得意外。

“我替你送去。”

与其和他解释Beverly Hills之于LA的存在意义，还要写上具体地址担心他找不到路或是跑去店里口语不够用难以沟通，不如直接代劳一次。于是梨香伸出手，准备接过他手中那两个价值不菲的袋子，然而对方并没有要将东西交给她的意思，反倒是看了她还残着的手脚后，用无比平静的口吻说出了令她无比后悔的那句：

“一起。”

她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是说过要照顾他没错，但不代表她想和他同进同出啊。梨香在前两周的静躺中已经摸索出了少年的每日行踪轨迹，流川绫回纽约后她都是尽可能避开所有会和他在家里撞见的可能，照顾这种事可以通过冰箱上的留言完成的呀！

追悔莫及的少女很是苦恼，她不该插手他那几双宝贝运动鞋的事才对，不然她就不用和流川枫一起站在车棚里，对着那辆明明才买不久却已伤痕累累的自行车面面相觑了。

“咔——！”

少年一言不发，打开车锁等着她坐上去。

“………”

她抽着嘴角爬上这个她为自己挖的坑。

腰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力量，流川枫在这一刻似乎明白了刚刚为什么梨香会在车棚看着他的自行车好几分钟都犹犹豫豫不肯坐上去，她纤细的手指用力的抓着他满是腹肌的腰腹部，传递着她的紧张。但他不想对自己的“高超”车技多做解释，他只想在天黑前将这几双鞋送到干洗店然后折返，所以忽略了那股狠狠的来自于后座少女的力道，微微侧头用余光看着她问道：

“哪？”

“先左转。”

带着略哀怨的语气指引了方向，在车驰骋的霎那，梨香的身体靠他更近了些。

流川枫的那句“一起”是有魔力的，明明比自己年轻，然而身为前辈的梨香却被他语气中的决策力牵引着，神不知鬼不觉的拖着残腿走下楼然后现在就算是踏上了不归路。

这种事情是有阴影的好吗，无视交通规则的流川枫、险些和她所驾驶的甲壳虫亲密接触的流川枫，为什么要坐他的骑行车出行啊……

一边想着接下去该在哪如何转弯，一边做着要死一起的心理准备，梨香无视一切沿途的美景，正是洛杉矶的夕阳刚被撕裂成一条条张扬的彩虹高悬空中的傍晚时分。

在祈祷中，流川枫的自行车逐渐停下，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心动魄，反而是很安稳的就到达目的地了。走进店内，梨香不再流露出那种紧张的神色了，从容的与店员交谈了起来。

“你带的都是Air Jordan吗？”

像这种词汇，她知道他一定很懂。

“嗯。”

乖乖的顺着梨香的目光，流川枫将袋子里的四双球鞋放置在桌上。

接着又是他跟不上的全英文流畅对话，像是做着某场英语听力一样他感到困倦了。很快，在脑袋垂下之际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她懂他所有的球鞋所以昨天才没有带走他在意的这几双。为什么说着讨厌篮球的人，会了解每一双球鞋的价值？当然他也丝毫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在下一刻果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付过钱后，梨香才注意到在角落睡着的流川枫，邪恶的想法直击脑海，能不能自己打车回去？想到少年极有可能不认得回家的路，她还是不情不愿的拿起本册子卷着戳了戳他的肩膀。

睡的很熟呐。

把流川枫叫醒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之一，流川绫似乎忘了转达梨香。被无情的广告册子敲到脑门而惊醒的流川枫，他的拳头也一起被唤醒了，好在眼前所见的景象是手册上他最喜欢的——圆滚滚的、橙黄色的、象征完美的篮球。

梨香的命差点毁在她自己手中，也恰巧被手中正对着流川少年的那张篮球的照片所拯救，实在是太幸运了。

“喂，走了。”

长到叹为观止的下睫毛碰撞了一样丰盈的上睫毛，流川枫眯了眯眼起身，依旧惜字如金。

“哦。”

华灯初上，自行车前的少年本来就饿着的肚子因为被梨香紧紧扣着，时不时的发出“咕噜噜”的饥饿声响。原来和店员聊了太久，不知不觉中已经七点多了，晚饭还没着落。

飞速行驶到家将近七点半了，梨香一想到路上少年肚子止不住的呐喊声，她决定今天一切从简。

“抱歉，今天只能吃这个了。”

泡面被端上桌的那刻，流川枫并没有流露出梨香所想的那种失落的表情，虽然面无表情，可他的内心还是有些小小的讶异。作为泡面达人的他，没想过原来一样的原材料通过不同的制作后，出品会如此大相径庭。讨厌篮球的少女手艺是惊人的美味，这一点他无法否认。

作为真正的富二代的流川枫，由于父母忙于工作，从小是在日本跟着爷爷奶奶一同长大的。家境富裕不代表吃的东西一定美味，因为营养健康才是首要的，所以他对吃也没什么特殊的要求。来到美国后，母亲隔三差五会飞来洛杉矶“照顾”他，但是流川绫的手艺简直一言难尽。很多时候，他宁可吃便利店的便当或是快餐面，也不想被迫吃完母亲的爱心晚餐。

美夏梨香的出现，虽然尽可能的回避不做打扰，然而却对他的人生产生了不可置否的影响。在吃这件事上，阀值绝对提高了不止一丁点。虽然不做声响，但是连汤底都喝完的流川枫也算是变相肯定了她的手艺。本觉得很不好意思竟用泡面作为晚餐的梨香，看见被一扫而光的汤底后，产生了某种怜惜的心情。

“冰淇淋，吃吗？”

怜悯到她愿意分享一直存在于冷冻柜内但从未被写上冰箱贴的冰淇淋，那是很私人的财产。

到了这种时刻，流川枫基本处于那种只要是她给的都好吃的心情，全都会接受。

伴着静悄悄掠过发梢到晚风，他肯定的点了头。

静谧的夜，一起站在阳台上捧着水晶玻璃碗，舔舐着勺中曼妙滋味的冰淇淋球的美夏梨香和流川枫，终于达成了某种不言而喻的共识。他们似乎不抗拒对方的存在，甚至能很好的共处下去。

“流川。”

迎着他悠远而坚毅的目光，梨香迈出了第一步。

“……”

举着勺的流川枫，过于可爱了吧，他究竟有没有发现嘴角留下的抹茶的那抹绿呢？

“其实，我不讨厌篮球的。”

语气中的无奈，他却能够辨别，所以……

“我只是讨厌某个爱打篮球的人而已。”

她不讨厌篮球。

本章推荐配乐：《Stay》by Rihanna/Mikky Ek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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