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方便,只几分钟就从那座山到了这座山,省下多少脚力和时间,沿途风景还这般壮美,祖国的山山水水如此多娇,不虚此行啊。”一行人由田横山顶沿着栈道走下来,老教授不住地赞叹着。
搀扶着他的女儿骄傲地说:“爸,这不算什么,我们中国现在强大了,有个外号叫做基建狂魔,一条跨海索道是小儿科的事,还要在渤海海峡建海底隧道呢。”
“啊,小儿科的事容易,你这院感科也不能让爸的心总悬着呀,一路上少言寡语,像个死旮瘩、闷葫芦。咳!打隧道的事我也知道,只是因为那里是地震带,所以迟迟没有开工。”看来老爷子是晓得的,“姑娘,真要是建成了,渤海渡轮可要取消啦。火车、汽车从海底一过,分分钟钟的事,就是八仙再有宝物,施展法术,神通广大,也没隧道来得快呀。”
“叔,言之有理,都说快活似神仙,我看如今的老百姓就是神仙,上可驾云,下能入地,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养着奇形怪状的宠物。眼下的人什么不敢吃,猴子的脑浆子、猫和蛇一锅出,连蝙蝠都撕吧撕吧吃了。”
吕喆话音刚落,刘庆东自言自语道:“我看倒是像恶魔。是呀,吃得疫情四起,鸡飞狗跳的,就没见过有这么虎的。”
李玄立即插嘴打断他,“刘大哥,我们东北人可没那样的啊,没听说,哪家弄个老虎、狗熊吃吃,南方人乱吃的狐狸、黄鼠狼、刺猬、长虫、耗子,在咱们那儿都变成‘狐黄白柳灰’大仙啦,有多大胆子敢惹乎它们啊?”
吕喆听他俩说完笑了笑,用手指着近处的海边,“那里就是八仙过海的出发地啦,八仙礁。咦,那礁石边坐着的不是曹老师吗?”
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在一片奇形怪状的礁石跟前,正坐着物理老师,他不雅地脱去拖鞋,愁眉不展地用双手揉着两只脚丫子。六个人快步上前,离着老远吕喆便与其打着招呼,“老兄,你这是怎么啦?脚受伤了吗?”
“疼,疼啊。”曹斌筋着鼻子直喊脚痛。
“是扭伤了吗?”老教授凑近了观看道。
“不会是脚扎了吧?”协警刘庆东不无担心地问。
还是护士有经验,只看了一眼便断定道:“不会的,你们见过谁双脚同时扭伤,同时扎伤啊?多半是鞋不舒服,走累了。”
“她说得对,我这拖鞋是保健鞋,走不得远路,脚底下净是起按摩作用的铁旮瘩,一路走来保准起泡。”教师哎呦哎呦地直咧嘴,“不往前走了,说出龙叫唤也不走啦。恩人老弟,这得怨你呀,把这儿说得天花乱坠,我可是上了你的大当了,你得负责把我扶回去。”
没有人再劝他了,对这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多一句话都是浪费。只有医生李玄对他脚上的袜子十分留心,“曹老师,你这袜子不是一双啊,是故意配的吗?很有创意嘛。”
物理教师把袜子的前端拽了拽,像是怕绷得太紧,被突出的脚趾甲捅漏似的,“李大夫,谁能故意穿两只不一样的袜子?这只脚上的是治静脉曲张的,干我们这行,老得站着,静脉曲张是职业病。”他仰脸看了看太阳,“时间也不早了,恩人老弟,扶我一把,咱们往回走吧。”
“等一下,看有更好的办法没?”吕喆并不急着赶路,却向海面上张望起来。
“同学,你看什么呢?”何护士纳闷他在找什么,不解地望向茫茫大海,水面之上是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丹崖山海滨有几艘快艇在来回兜着圈子。
“邪了门啦,导游说这里是个站点呀,可以一直拉到水城里的,怎么连一条快艇也不过来呢?昨天下那么大的雨,还有人来拉私活,难道黄海今天也中考?这片水域交通管制禁止通行啦。”吕喆左等右等没有来船的意思,便向远处的船只挥舞手臂,盼望着能被哪位好心的艄公看见,开过来拉几个人一程。
“童子,童子,嫩不要摆手啦,想把监管船招来吗?”从礁石后面探出个脑袋来,原来那里坐着个中年女人,“八仙渡海口的船只去蓬莱阁,水城码头在维修,这两天停运了。”
“没船啊,这么不凑巧。”医生失望地看着协警。
“看来只能走回去啦,可难为曹老师的这双脚了。”刘庆东无奈地一摊手。
“童子,童子,嫩洪家真真要坐船吗?震儿,遇到俺是嫩洪家的福气,俺兄弟的快艇就停在老虎洞那儿。”女人提着个竹篮子,里面是刚捡到的蟹子、牡蛎等海货,她偷偷摸摸地凑过来,充当中介来揽生意。
“我们坐,我们当然坐啦。大姐,你兄弟是姓于吧?我们昨天就是坐他的船。”吕喆不加掩饰直接问她。
“嫩所的是老于呀,咋的嫩们认识?”对方惊奇地打量着游客,“他儿病了,震儿莫有来,快艇是俺表弟的,他姓许,是个养殖专业户,一场赤潮海鲜全毁了,莫法子,出来挣两个钱。”爱说话的女人解释完,她掏出手机打起电话。
不大一会儿的工夫,从西边快速驶来一艘小艇,“伙计,上哪儿去呀?”上面的船工低声询问道,在他的腰上系着根安全带。
“去水城小海,可以吗?”吕喆说明欲往的地点。
“可以,送嫩洪家到小海桥。”青年艄公满口答应着,连连招着手,催促岸上的人抓紧上船,还不忘警惕地扫视着海面。
乘坐者还不放心,医生李玄追问了一句,“你要多少钱啊?”
“嫩们就七个银哈?行,三十一位,给二波一吧。快上来,一会儿被监察的瞅见,就麻烦啦。”艄公始终注视着北面的动静。
小女孩韩香不愧是走南闯北的,她机警地进一步落实,“是一个人二百一,还是我们七个人总共二百一呀?”
“当然是总共二波一喽,嫚儿挺精啊,一肚子猴。”艄公瞅着韩香咧嘴笑了。
“什么就二百一啦?太贵了,我们又不要□□,这个价可不合理。”教师总是以为别人都在算计他,想从其身上占些便宜去,这次也不例外,于是不满意地嚷嚷起来。
“小声啊,嫩想把管事的招来呀?”艄公急忙发出嘘声阻止道,“真够嫩了,嫩要□□俺也莫有啊,好!那嫩给个价吧。”
“怎么也得减个五块、八块的,你也别跟我讨价还价了,二百零五吧,就这么定啦。”曹斌是当机立断,看来是盘算半天了。
“干剩么?够死了,熊了,俺只收嫩二波块谗。快搂的,上船吧,拜神思有第二条船啦。”这般小家子气把对方说的很是看不起。
真是拉私活的黑船,连一件救生衣也没准备,只能凭天由命自求多福吧。“突,突,突”快艇启动,并没有径直沿海岸线开往水城,而是劈波斩浪向深海驶去,此时,远处的海天交界处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雾气昭昭的。
“风驰电掣的感觉真过瘾,你这能有七十迈吧?真玩命!不觉我激情澎湃起来,啊!眼前美景不胜收,效仿戚公来放舟。只怨哥我胆子小,直喊卧槽真够受。小伙子,这是要去哪儿呀?不是去蓬莱水城吗?”医生不明就理地提出异议,“我们可不是去长岛啊,我不是玉麒麟卢俊义,他也不是铁面孔目裴宣,获罪刺配沙门岛的呀。”他一指身边的协警刘庆东。
小女孩发出嗤笑道:“刘大夫,二百块钱,拉七个人去长岛,想什么呢?把你美死了,油钱都不够啊。”
“嫚儿挺精啊,一肚子猴。俺拉嫩们往海里兜一圈,避开监察的视线。”舵手嘻嘻笑着目视前方,“嫩洪家真有福气,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哈,俺就上家歹饭了。”
“师傅,那天边的陆地就是长岛吧?”坐在中排的何护士在飞驰的快艇上心情愉悦起来,暗自大呼刺激过瘾,正像吕喆说的,真带劲!她兴奋地指着远处天际的一抹黛色,向坐在船头的船工求证着。
“嗯,是长岛,嫩洪家所的沙门岛就是其中的庙岛,古时候是关犯人的。”姓许的渔民一边驾驶着快艇,一边跟乘客说着故事,“沙门岛可是阎王殿,发配来的犯银上了岛就算交代了,进了岛子就拜想再出来。岛上关的银多,莫有粮食歹,许多犯银豁出去跳海逃生,差不离都给淹死了。可也有侥幸成功的,老银们所,北宋时有八个男犯银,就泅渡到蓬莱阁下的狮子洞,给渔民看见了,谎称是神仙,后雨儿有会编故事的,以他们为原型写成了书。”
“八仙过海!原来是由他们杜撰出来的呀。”前排左手的小女孩抢先喊出故事的名字。
“嗯,这嫚儿就是精,剩么都知斗。那嫩所所八仙都有哪几个?”船工有意考考她。
小女孩烂背于心脱口而出,“这我还不知道嘛,铁拐李、汉钟离、吕洞宾、张果老、蓝采和、韩湘子、曹国舅、还有何仙姑呗。”
听罢,舵手摇头加以纠正,“哈,嫩那是后雨儿明朝改的,俺不是所了嘛,起先是八个大老爷们,其中有徐神翁,莫有何仙姑。”
“徐神翁我是知道的,可八仙全是男的,这我可没听说过。什么时候的事?小老弟,你给讲讲!”坐在后排的医生对什么都好奇,不知道的就想弄明白喽。
与教授父女俩隔着过道的吕喆,从未听说过这码事,他也在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兄弟,你一定知道他是哪路神仙了,什么时候改成现在这个组合的?你给说说。”可那小伙子只管开船,泯着嘴笑而不答。
护士怕他俩再纠缠下去,忍不住开口说道:“好啦,你们不要影响人家开船啦,稍一走神是很危险的。让我来告诉你们吧,听南塔坤道观的师父说过,这徐神翁是北宋泰州的道士,本名叫徐守信,因得神仙抱一之道,洞察今昔,遥知未来,测字占卜吉凶祸福,乐善好施治病救人。宋哲宗亲赐紫服,授其为圆通大师;宋徽宗赐号虚静冲和先生,他是当时百姓最尊贵的仙人。明朝之前是位列八仙的,可到了吴元泰书成《东游记》后,却被何仙姑替代,由中洞八仙降至下洞八仙了。”
“怎么八仙还有中下之分呢?那一定也有上洞八仙喽。也对,要有个高低之序,大小王要分得清楚,否则年终奖的分配比例系数,谁来定夺呀?不光领导到时不满意,就连职工之间相差个十块、二十块的,也要耿耿于怀,论个曲直啊。”这一话题引起后排的刘庆东有感而发。
“我最讨厌只图虚名,不论能力,搞主次之分,人家干得好好的,平白无故加塞进来。有本事,各给三个班,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与小女孩并排坐着的曹斌也借题发挥抱怨不公。
“刘大哥,神仙的事我可弄明白了,的确有上洞八仙,他们是三清四御太乙金仙。”医生看来曾看过这方面的杂书,“中八洞大家都知道,张果老、铁拐李、汉钟离、吕洞宾、韩湘子、何仙姑、蓝采和、曹国舅。下洞八仙大多数人是不清楚的,他们是王乔、陈戚子、徐神翁、刘伶、陈抟、毕卓、任风子、刘海蟾。道家仙人们所居之洞天分上八洞、中八洞、下八洞,上八洞、中八洞、下八洞,对应的是天仙、神仙、地仙。天仙就是白日飞升、位列仙班的仙人;神仙是天地纵横、来去自由;地仙只能在人间长生不老。最关键的是神仙可以参加蟠桃会,吃了王母娘娘的仙桃可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而地仙要满世地寻觅百年的人参、千年的首乌用来续命,若时运不济找不到,只有到镇元大仙那里厚着脸皮讨取人参果,说是闻一闻果子能多活三百六十年,吃一个可增四万七千年的阳寿。你们看到没?这之间的地位等级、庙享待遇,可是有天壤之别的呀。”
“我知道啦!这老神仙一定是触犯了天条,要不怎么会被降级了呢?”韩香怕别人抢先说出来,迫不及待地喊出自己的想法。
李玄若有所思地否定道:“好像不是,就因为《东游记》一本书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