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昼左耳进右耳出的技艺修炼得炉火纯青,一巴掌把纪则述推到一旁,站到时黯面前朝恶狠狠道:“你这个始乱终弃的骗子!”
不是,谁始乱终弃了?到底是谁始乱终弃谁啊?
时黯气结,下意识想反问被始乱终弃、被戏耍的不是我吗?随后又猛地意识到不对——怎么就到了始乱终弃这一步了?他俩很熟吗?
于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时黯脖子通红,憋出一句无力的:“我没有!”
“哈哈哈哈哈,还是年轻人有活力啊!”
中气十足的笑声从人群前方传来,时氏集团现任总裁时铭析和帝国当今的皇帝晁星一同走上前来,各自站在自己那不省心的儿女身旁。
“礼官说你演讲完就急匆匆跑了,原来是来找人斗嘴来了。”晁星似笑非笑,拍拍姜昼肩膀:“就这么喜欢?”
闻言高情商的宾客已经跟着笑了起来,打趣皇女真性情——毕竟总不能不给皇帝面子。
皇女本人更是顺着皇帝的话,带着三分羞愤七分攻略者职业素养指责时黯:“我才不喜欢骗子。”
已经目睹全程的晁星又笑起来,猜到几分姜昼故意把婚约掀到明面上来的用意,对这女儿是越看越顺眼,打趣道:“真不喜欢?真不喜欢我就跟你时叔叔说算了,左右也不过你母亲的玩笑话。”
姜昼:“……那不行。”
狗皇帝,有你这么打配合的吗?真算了她还怎么做任务?还怎么捧明星选手制造话题最后游戏兴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姜昼很是不讲道理,往时黯跟前一杵,皱着眉眼带愁绪仿佛真的在示弱,相比之下说出口的话就要强硬得多:“时黯,你那天自己说的话,总不能看现在人多了就不认账了吧?”
本来就是他先提起婚约、他先装一往情深、他先出言挑衅的。
虽然清楚低调退婚的企图已经被他那时的一时兴起彻底搞砸,但要在此时此地亲口承认婚约,无异于让他签下关于自己的丧权辱国条约。
时黯抬眼,将时铭析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在眼里,他不仅没有说“不”的余地,还不让让在场的任何人看出他的不情愿。
他紧绷着下巴,眼里的火焰燃起又熄灭,自己先给自己的骄傲泼了盆冷水,语调平静地解释道:“皇女殿下身份尊贵,我只是不想仗着婚约轻慢了你。”
但凡说这句话的是别人,晁星都会将这句话判断为客套话,但说这句话的人是时黯——时家这一代小辈里最不像时家人的一个——就显出九分可贵的真诚。
晁星的笑意真切了几分:“这样也好。”
他跟时铭析就这婚约的话题拉扯两句,达成“让孩子们先接触试试”的共识后看向姜昼:“我这个小老头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玩了,让时黯带你到处逛逛吧。”
姜昼乖巧点头:“好。”
她目送晁星离去,莫名生出一股想要起立鞠躬大喊“老师再见”的冲动,再一对比起自己那翻惨不忍睹的诗朗诵,这不就是课堂吗?
人潮不着痕迹地泳向皇帝身边,还留在姜昼周围的只剩下晁星提到的“年轻人”,此刻都待在各自的小团体里,偶尔“不经意”看向姜昼,再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
姜昼:……上课讲小话也不兴收敛点,像什么样子?
她扯过还在原地罚站的低气压少年:“走。”
“去哪?”
姜昼言简意赅:“逃课。”
她拉着不明所以的时黯几乎是用跑的速度离开了宴会厅,在户外的温室花园随意地找了块草地坐下。
“坐啊,别客气,把这当自己家就行。”
时黯:……可能是习俗不同吧,我们一般不在有长椅的情况下坐地上。
宴会的主场在室内,哪怕此时正是花季,花园也只有他们二人。尽管在心里对姜昼席地而坐的行为感到不解,时黯还是在她身边不远不近的地方一同坐下,和姜昼一起望向空岛下翻腾的云层。
姜昼丝毫不顾及身上礼服的贵重,在又一阵带着凉意的风拂过时,她干脆躺到了草坪上。
“我先睡会儿,有人来了叫我。”
一句“睡会儿”把时黯尚在酝酿的开场白完全打乱——他想象过姜昼会质问,会挑衅,会和他谈到和正常宴会的氛围最适配的利益问题,唯独没想到她会让他帮她放哨。
他还以为她在短短三天里已经染上上城的恶习,毕竟她身上层次复杂的香水味已经将她和曾经的低劣彻底分离。
但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姜昼选中这款香水仅仅是因为它的香气神似五神经典款花露水,给人一种能驱蚊的安全感。
而且安眠效果很好,她就知道这种饭局最适合溜出来补觉。
但总有守规矩的小朋友认为人不应该随地大小睡:“宴会的主角就这么找了块地睡了?”
“那不然呢?又不是找了块地埋了,反正里面没我事。”
明明时黯也是不喜欢应酬的性子,不谢谢她把他从舞台上解救下来就算了,竟然还要质疑她!
白眼狼!
眼看着姜昼呼吸逐渐变长,竟然是真要睡过去的样子,时黯将打好的腹稿抛诸脑后,在大脑一片空白时脱口而出:“你真的要履行婚约?”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期待着一个答案,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他看得出来姜昼并没有她表现的那样喜欢他,但他没法看透姜昼变幻莫测的心。
姜昼昏昏欲睡,迷糊着眯着眼朝时黯看了一眼,再次对他本人如同玩偶一般的赞叹不已,下意识道:“当然啦,我这么喜欢你,看不出来吗?”
她对漂亮的小东西想来最有收藏癖了。
“可是我不喜欢你。”时黯顿了顿,像是怕姜昼钻他话语里的漏洞,再多补充一句:“以后也不会喜欢。”
姜昼睁开一只眼,对时黯的答案毫不在意:“没关系啊,我喜欢你就够了。”
本该带有强烈情感色彩的表白,从姜昼嘴里说出就只剩逗狗般的随意,以至于时黯反应过来后在思考该怎么理解姜昼这句话时,耳根再度泛起醒目红。
紧接着就开启静音模式,不再打扰姜昼睡觉。
目睹一切细节的系统不由感叹:“好纯情。”
姜昼嗤笑一声:“你看一眼好感值再说话呢?”
系统一时语塞,片刻后反击姜昼道:“本来就纯情。”
无情的情。
宴会的流程不短,有时黯放哨,姜昼很快沉沉睡去。时黯托着下巴坐在她身旁,视线落在姜昼的睡颜上——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有皇室风范的。
但准备接风宴有这么累吗?他记得今天她总共也没参与几项流程。不过从下城来到上城,精神比□□更加疲惫,以至于无法好好休息似乎也合情合理。
“时黯!”
静谧中突然响起的呼喊吓得时黯一哆嗦,他连忙看向姜昼,万幸没被把她吵醒。
他转身站起,朝来人的方向走去,将对方拉到不会吵到姜昼的地方站定:“小声点,她在睡觉。”
纪则述先是疑惑:“在这睡觉?”
紧接着意识到时黯嘴里的“她”是皇女,忍俊不禁:“自己的接风宴跑到田里睡觉,这皇女也是个人物。”
时黯也摇头叹息:“谁说不是呢?”
纪则述一双上挑的眼睛看看表情复杂的时黯又看看远处安睡的姜昼,斟酌道:“看你这样子,我怎么感觉先前劝错了?”
又是不让他出声,又是把他拉远了还要小声说话的,一向拒人千里之外的时小少爷什么时候对一个陌生人这么体贴过?
事态发展不如所愿,他得出手干预一下才行。
“下城没上城那么多规矩,皇女性格自由,和你或许还真是良配。这样也好,你高兴,姨夫也不会再为难。”
一番话看似感叹这个婚约并没有想象中的坏,实则处处强调这个婚约里时黯无法容忍的“家族意志”,字字往他最在意的“自我价值”上刺。
好像在说,如果他真的和皇女喜结良缘,则正好说明了比起当上城的天之骄子,他其实更适应成为下城的二流货色。
好像在说,他对于时铭析来说,已经成了一个急需用婚约甩出手,以收回一点成本的无用烫手山芋。
时黯当然不会去揣测纪则述这番话是否在引导什么,只将他的暗示全盘接收。
如纪则述所料,这番话一出,时黯陷入沉默,面色变得晦暗不明。
纪则述心底摇头轻笑,时家遇上他好兄弟这种白纸一样简单的继承人,实在算是报应里最重的一环了。
将时黯内心的别扭与抗拒加固后,纪则述再随意找话题和他闲聊两句后,便嫌无聊离开了会场。
独留时黯一人在静谧的花香中听着姜昼的呼吸声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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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热议|下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1L:唔……据说治安很差?老话讲穷山恶水出刁民,我感觉下城人都挺坏的。
2L:下城人都又坏又蠢的,我家招过几个下城的保姆,喜欢偷懒就算了,还爱偷钱。
3L:分人吧,我在下城出差的时候接触过一些下城人,顶多是物质生活匮乏让人麻木了点,大多数都是普通人。
4L:不是,你们历史都白学了吗?下城人是因为基因缺陷才被留在下城从事简单工作的啊,都基因缺陷了还用继续说吗?
楼主回复 4L:那要是这个人本身不是下城人,只是在下城长大呢?
6L 回复楼主:……你想说明什么?经典的上城人替下城人申冤搞革命吗?
7L:我说论坛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原来在这等着呢,楼主别串啦,待会儿被封号就老实了。
8L:论坛的人有意思得很,我说下城环境确实不好,他说别带皇女节奏。
9L:别的不说下城污染是真挺严重的,基因病频发不说,上次去跑了一趟工地,回来呼吸科躺了半个月。
楼主回复 8L:皇女怎么了?
看到这里,姜昼忍不了了。
宴会结束回来,她吃饱喝足打算玩会儿光脑放松一下,没想到在论坛上偶遇了这个神人楼主。
铺垫那么多,就为了把话题引到她身上,好方便接下来所有关于下城人的审判含沙射影地转移到她身上。
姜昼将楼里的风向看完,决定用串子**消解掉即将出现的大审判,期盼着好招不分时代,乐子人可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71L:下城老鼠人的一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是去垃圾桶翻营养液喝,中午看到有人打架去参与一下顺便再随机抽取幸运观众偷点什么,晚上回到下水道在液体辐射污染里和两米高的老鼠邻居一起共度良宵。
72L:大家好,我就是下城区出来的人。可以这么跟大家说,每次出门我都必须戴面具防止被别人发现我这张下城人的脸,在外面也不敢和人沟通怕他发现我下城人的身份。我浑身上下散发着下城人的酸臭味,每次提及什么基因……什么故乡……我都会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缩起脑袋,上次遇到路人问我是不是下城人,我羞愧得当场跳岛,重新投胎后终于能当高贵正统的上城人了!
但很快楼主就把她的评论全部删除。
她主页还能看到楼主在删除前给她的留言:有病吗?别在这乱抹黑下城好吗?
姜昼纳了闷了,冷哼一声一字一句认真地在私信窗口输入:你有病吗?在这明显都是上城人在用的平台装什么傻白甜?还说我抹黑,串子绞尽脑汁也比不上你这蠢货灵机一动。
将私信发送,再把帖子举报把楼主拉黑,三件套一气呵成做完后,姜昼还没来得及呼出一口浊气,就听到系统迟来的提醒:“呃……宿主,那个楼主好像是一号。”
哇咔咔,记住这句“以后也不会喜欢”哇[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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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