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天 第21章 考核

薛善惊向来是上清弟子间晨起最早的，第一抹天光最为纯净，镀在剑身可使刀锷寒凉直挺，柔而不折，硬而不脆，此为浣剑。

路过一处阆苑时一个身影忽然落至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薛道友。”

薛善惊警惕抬眼，细细打量眼前的不速之客才发觉自己曾见过他。

是连萦的那位朋友。

他放下方才因为紧张而握起的剑柄，开口道：“上清中不许乱行，若有什么事可以——”

青曤没等他说完，苍白的嘴唇微微抿起，没有带一丝笑容，

“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青曤道，一副不容薛善惊拒绝的模样，“让你师父华掌门重新用鉴仙朱书查验连萦的灵根。”

连萦已经许久没有做过有过芙蓉镇那场山洪的梦，梦中她又一次见到浮木上的狐狸，周身水波随着定风珠中波纹荡漾，她摇摆不定，救命稻草一般紧扒着浮木。

这一次那只狐狸没有再戏弄她，而是从尾尖一点一点淡去。消散前，它上前一步，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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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要行过拜师礼后，连萦便正式拜入上清派门下。整个上清，除却广场，正殿，饭堂等公共之处，主要分为华掌门的松涛竹海，枕石长老的枕风栖露，魏副掌门的碎玉琼川，还有简师叔的数春星。

华惊定作为上清派的掌门膝下唯有薛善惊一个学生，如今加了一个连萦，松涛竹海的弟子寝屋便分为两个，一名上弦月，二名下弦月。

连萦拜入门中并不声势浩大，华惊定自己心中也迷惑，原本鉴仙朱书上的“劣”字竟然一夜之间转换为“优”字，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自嘲这检验根骨的虽都是神物，竟然也有时效，有看走了眼的时候。

薛善惊闲静少言，一心唯有修道，鲜少过问门中杂事，但作为弟子中居长，他对门中弟子多有照拂，更是不吝赐教。相较于岑雪意清冷高傲，薛善惊的冷冽中带着温柔，克己复礼下是汹涌的仁善。

连萦抱着剑来到东阳斋，方一进去里面的目光齐刷刷便朝她聚集过来。

她登时怔住，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整个人像被焊在地上动弹不得。她只能将目光在人群中左右一扫，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连师妹！”

一道甜蜜蜜的声音像小蜜蜂飞入她耳廓。

连萦迟钝地转过头，娥眉已经一身叮叮当当地跑至她面前。

“听说你已经拜入华掌门门下了？”她笑得眉眼弯弯，手里拿着的包子被她顺势做人情塞入连萦手中。

她不急着让连萦回答，从一旁腾出来个位置拉着她坐下。

连萦啃着包子，胆怯地点点头。

“你就是华掌门新收的徒弟啊？”一道新奇的目光扫过来。

娥眉瞪了那目光的主人一眼，兀自搂过连萦，声音硬了几分：“段棋你干嘛？别吓到新师妹！”

段棋吐吐舌头，讪然收回身子。

“小眉师姐要拿漏景打我喽——”

“哎你这个家伙！”娥眉一下子站起身，手还搭在连萦肩膀上。

段棋的目光又重新落在连萦身上，不时他身边又站了两个跟他同一装束的弟子。

他们的目光带着刀一样的审视，既像看什么新奇的物什，又像将她扒皮抽筋势硬要看出什么与众不同之处来。

连萦赶紧低下头，将包子一股脑通通塞进嘴里去。

段棋撞了一下身侧弟子的肩膀，不厌其烦：“好了好了，有什么好看的。”

娥眉瞪着眼目送他们离去，坐下来拍拍连萦的肩膀以示安慰：“你别管他们，他们也只是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奇人才能拜入掌门师叔名下。”

连萦知道华惊定是掌门，但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竟然真的只有薛善惊一个徒弟。

“薛师兄你知道吧？”娥眉道，“他已经是元婴修士了，突破成仙也指日可待了吧。放眼整个上清，他在弟子中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他就是掌门师叔的徒弟。”

“咳咳！”连萦没忍住被呛到，赶紧用手捂住嘴，泪眼汪汪。

东阳斋响起缓慢又沉重的铃声，娥眉的话被截在半路只得端着托盘将其匆匆放置原处。

大家被聚集在那座湖前，蒸腾且浓稠的白雾将中间的湖心亭包裹到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远远地看瞧不出来，近看才能看出起广阔无垠的震撼之状。

一道卒然的剑气袭来，在每人足前划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头顶灰白色天际在隆隆声响后云开初霁，光华从中渗下来，底下浓雾却不见淡。光入湖畔，于其中被挤压扭曲成不同怪异形状。

连萦眺望间，浓雾中逐渐显现出一双人影。

她听见耳侧有人微微叹息：“是薛师兄和岑师姐，完蛋了......”

连萦蹙眉，还想再听一会，那人却立马止住了声。

岑雪意持剑走到他们的面前，肩头浓雾结成冰花。

“是湖心亭看雪。”娥眉道。

连萦有些好奇，偏过头道：“什么是湖心亭看雪？”

娥眉往她身边挤了挤，为她解释：“湖心亭看雪是上清的传统节目，用作考核弟子。在湖中央那座湖心亭中顶上放有一把长剑，弟子们分组进入湖上的浓雾，比试取得亭上长剑者为胜。”

连萦打量周围的上清派弟子，皆是一副颓靡心死之相，于是追问道：“这湖上不是雾就是水，怎么能行呢？”

娥眉莞尔，一副“让我来告诉你”的模样，手指着那湖中的团团白雾：“这些其实也不算是雾，而是霾，或者是雾絮，可以踩的。”

“不过你也不能太实在啊。”

“对于我们修士而言，那些雾不过是为了助我们腾云驾雾，穿梭而行，搭一下的。”

她继而蹙着眉提醒：“可千万不能掉下去，那湖水可凉了。”

看着平静的湖面，连萦忽然有些胆怯，自从芙蓉镇水患后，她便对水有了恐惧。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岑雪意向前一步，冷声道：“今日考核，湖心亭看雪。”

她的目光于人群中扫了一圈，手里握着已经写好了分组名单的纸卷。

目光落在连萦身上，岑雪意道：“连师妹方才来上清，还并不熟悉修炼考核的规矩，这次可以不参与考核。”

连萦正要松口气，却听见身边冷不丁冒出一声，“她不是掌门师叔的徒弟吗，天赋实力应该都不在我们之下，何必在旁边偷闲？”

她循声去看，正是那名叫段棋的弟子。

“连师妹不如显出一番身手给我们看看，哪怕百分之一也足够我们学习了。”他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段棋！”娥眉厉声堵住他的话，不满道，“你明明知道连萦才来......”

岑雪意默不作声，她抖开手中纸卷，停顿片刻，目光冷冷落在连萦身上，像是在过问她心中所想。

即便是知道段棋等人是要故意看自己笑话，可是这一劫总是挨不过去的。况且，连萦也想知道自己与上清弟子的差距在哪里。

想到这她上前一步，认真道：“岑师姐，我想试试。”

透过岑雪意肩膀，她看见身后笔立的薛善惊，对上目光时他却将眼睛移开。

光在触及浓雾是被截断，连萦站在一片雾蒙蒙前，抱着剑依稀可以看见湖面下的暗流涌动，像这种常年生雾的湖水，水底必定有许多暗流，若是掉下去，淹不死也会被旋涡困死。

她愈感心中紧张，连带着双腿都在颤抖发软。

岑雪意站在一玉鼎旁，点燃三根香插入其中，正色道：“考核现在开始，限时三炷香。”

她话音刚落，数十人一齐跃入了浓雾间。连萦从剑鞘中抽出配天，方进入一团雾气，没想到竟然堪堪站稳，只是左摇右晃的。

她伸手想要去扶，却摸了个空，差点摔进湖里。

足底腾起一阵风，将她托起来，连萦抱住剑，接着手持剑刃用力一划。

没想到凭借刀刃带起的刀风竟然让她腾空而起，朝前飞了一段。连萦深陷于这种震惊之中，感觉自己轻盈了不少，于是目光向前，探寻着湖心亭的踪迹。

朦胧间，无数虚影朝着一个方向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点而去，连萦登时明白，湖心亭就在那个方向。

她借力踩着云雾朝那奔去，猝不及防一道暗影从眼前划过，在眼角留下一道红痕。

这一击让连萦连连退了好几步，她稳住身形，眼角微微痛痒。伸手一触，指腹一片淡红。

这浓雾中尚且连人都看不清，更别说暗器了。

听闻盲人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耳朵要更为灵敏，连萦斗胆一试，将双眼合上，便感觉灵饰识从耳中一滑，像浓雾深处探去。

至少有三个人......围在自己身侧？

雾气堆积成海翻涌将她起伏托起，风随剑动，身随风行，连萦凝眉用力向上一跃，再次落地时感受到的不再是软绵绵的屋团。

是湖心亭，自己找到湖心亭了是吗？

没等她欣喜便注意到自己所处的栏杆上还有另外一双脚。

不一会一道灵力便穿透浓雾朝她袭来，势要将她从栏杆上击下去。

连萦躲过，低头瞥了一眼比好的剑指，心中念起口诀，“吾心昏昏，直向昆仑；吾气魂魂，道以起程。”

一股灼热电流顺着小臂淌下，她剑指虚妄，灵力猛地刺过去。

借此她向前两步，借力一跃，一手攥住亭子一角，另一只手持剑便是朝那人挥去。

剑刃流光，四周的浓雾都清散了些许。

连萦此刻成腾空之状，虚虚打量了一下，离亭子尖顶出还差一截。

上面已经有攀爬声，不时断开，转化为刀刃相击之声。声音持续之久，看起来是一场恶斗。

浓雾攒动，形成人手状朝她脖颈侵来，霎时间紧紧扼住。

连萦呼吸不来，用力挣扎着。倏地三四柄长剑从她腰侧擦过，交叉钳制住，只要轻轻移动，足以贯穿她半身。

补充咱们的修道等级：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

薛师兄很厉害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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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