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梅娘让我们家占了这个便宜才是好。maixi9”苏苑娘道。
“唉,你这孩子,”她说得委婉,但佩家人也知这是她想帮衬他们家,她家禄衣侯那种人,连皇帝的路子都让他走通了,早就是天下皆知的皇帝了,想挣钱有的是名目,哪还需借一介太孙的名头,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你们的请,你们外祖和我都领了。”
“苑娘。”佩夫人也感激地看了苏苑娘一眼。
苏苑娘颔首,“改日不如撞日,今天苑娘也在,不如就让苑娘带着家里人先去郊城的‘苏做’去挑挑木料子,舅舅和梅娘他们都可在家?”
“你舅舅去上衙了,”老太爷接了话,沉吟了一下,回头与儿媳道:“兴楠在家罢?”
“这会儿不在,我让他去街上买东西去了。”外甥女过来,要准备留她的饭,佩夫人想跟公婆一道听他们在说什么,便打发了儿子带着老仆出门买菜去了。
“不一会儿他回来,让他去衙门一趟,把他爹叫回来,苑娘说得对,改日不如撞日,今天全家人就一起去挑一下木料子,兴楠梅娘都一起去。”过几日兴楠就要回书院读书了,家里长辈父母都在,没有让他操持妹妹婚事的道理,老太爷没打算让他一直留在家里帮忙,但趁着他还在,让他和妹妹多呆一会儿就算一会儿,也让他为妹妹尽点心意。
往后等妹妹进了宫,兄妹俩一年到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一面。
“是,儿媳知道了。”佩夫人应下。
这一日中午他们留了常苏氏的午膳,午里佩准也回了佩宅,一家人用过饭不久,就上了佩兴楠出去租回来的轿子往城外走。
走到城门口,常家人已派了马车在城门个等候,迎了他们上去。
马车上,与儿媳和孙女共一个马车的老太太与她们说道:“苑娘做事这是愈来愈周全了,以前还有点马大哈。”
“那时候也不算马大哈,她对着家里人的时候一直这个样,心善,大方。”佩夫人接了话。
“是极,苑娘姐姐素来慷慨。”梅娘在母亲的话后接道,她这话一出,迎来了祖母和母亲齐齐向她看来的眼神。
佩梅吓了一跳,也不知自己哪句话错了,满脸讷讷地回看祖母与母亲。
老太太与儿媳妇对视了一眼,其后,老太太握紧了她老手里握着的小手,开口道:“那是她夫家有,你进宫了,你有什么,心里可清楚了?”
佩梅抿了抿嘴,她以往其实有想过,但想得不深,仅仅以为自己是进去陪诩儿过难关的,只要侍候好他就是,可她是写史的人家出身,也深知深宫内帏并不就是一滩死水,更不是人人皆相敬如宾,她进去了,绝计不是只一心侍候诩儿病愈那么简单。
她有什么?她有诩儿,但诩儿首当其冲的就是活命,不能用他;她有诩儿视他若命的母亲太子妃,是以她一定要处好婆媳关系,还有,听闻皇后娘娘也是心疼她这个亲皇长孙的,至于太子……
听闻太子与太子妃夫妻情深,太子对太子妃也敬重不已,但他还有其他五子三女,皆不是太子妃所出,听闻太子最喜欢的其实是那个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的美貌妾室,诩儿说起他这个父王来时看似尊重不已,但梅娘听得出他口气里的淡漠,和他提起他父王时那厢眼神的错综复杂,绝计不是他们父子俩感情好的样子。
她有的不多,深宫里佩梅唯一敢肯定她能依仗的唯有她婆母一人,至于她的娘家人佩家,佩梅转首接连看了祖母和母亲一眼,这是她选的路,她绝计不能拖累家里人。
“梅娘?”佩夫人见女儿只顾看她们却不说话,皱着眉头叫了女儿一声,“祖母问你话呢。”
“梅娘有想过。”
“想清楚了?你有什么?”佩夫人比起婆母来更按捺不住两分,在女儿的话后就急切道:“你有想过,你进去了会遇到什么事?到时怎么解决?还有他若是真真出了事,到时候你应该要怎么做,你可知道了?”
“好了,后面的她父亲会教她,”见儿媳妇急得捏住了孙女的手,她手上青筋毕现捏疼了女儿而不自知,老太太伸手过去拍了拍儿媳妇的手臂,示意她轻松,“前面的就让她慢慢想,一时答不上也不要紧,还有点时间,我们慢慢教。”
佩夫人回过神来,低头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又抓着女儿的手臂把她的袖子撸了上来,果不其然,女儿白嫩的手臂被她掐出了红痕来。
一时之间,只觉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的佩夫人颓然放下女儿的手,在信任的婆母和她一手带大的女儿面前再也难掩她心中沮丧,凄然道:“我能教什么?我出身差,没娘教,嫁进佩家什么不懂,这些年懂的还是您教我的那些,我就是没本事,甚至连要给她搜罗什么贴身人进去都不晓得。”
她娘家人还添乱,后娘还非要给她送人陪她家梅娘进宫,康氏真真是恨毒了她那个后娘,现在吃了其的心都有。
“这有甚?我也不晓得,我们婆媳俩慢慢找,实在不行,明天我就把你几个大姑子小姑子找回来,一家人一起好好商量,我就不信了,我佩家的女人一大堆,还找不出几个聪明点的丫鬟娘子给梅娘进宫用。”老太太一见儿媳妇的丧气劲又上来了,知道这段时日的事情让儿媳妇忙坏了不说,心里更是不好过,连忙出声给她打气道:“办法绝对比困难多,你经过的难事那么多,什么时候真被难倒过了?可别说这话了啊,来,挺起胸来,我们还得给孩子做依靠呢。”
佩夫人下意识按婆母的指令抬起了胸来,那满是郁结的心口果然舒服了一点,她朝婆母看去,咬了咬牙道:“娘,我这阵子想见一见太子妃。”
她得为梅娘去打听一下,看女儿以后要侍候一生的婆母性情如何,但愿她女儿有她这样的福气,有个明明不是亲生的还愿意带着她帮助她的婆母。
老太太不由看了她一眼,沉思了片刻,和好不容易提出个要求来的儿媳妇道:“行,这事我和你公爹去说。”
“谢谢娘。”佩夫人闻言心底方才真正舒畅了,脸上也恢复了平日处变不惊端庄大方的原样,转头和佩梅说话的语气都缓和了不少,“祖母的问话你仔细想一想,明早和我仔细说一说,我们不求你得什么荣华富贵,只求你长命百岁,无论在哪都能活得健健康康的。”
佩梅眼见着母亲在祖母的安抚下又恢复成了往日镇定自若的模样,她心底知道她娘亲对她真正的期盼,就是盼着她这辈子什么风雨都没有,在家里被家里人疼,嫁出去了,有夫家疼,可她亲手打破了娘亲对她后半生的期望,找了一个注定不会平静的夫家进去,甚至连性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是她以往太想当然了,她是给了诩儿承诺,可她伤害的却是亲身生她亲手养她的母亲,现在母亲为了她,一个从来不说要出去见人的人竟然要见太子妃,佩梅眼中含泪,看着她娘亲道:“是梅娘对不起您,辜负了您。”
见她冷不丁地哭了,佩夫人愣了一下,不禁骂道:“哭甚?”
说着,她伸臂抱住了女儿,抽出手绢来擦她眼边的泪,轻声哄道:“不哭了,这是喜事,别人家嫉妒都嫉妒不过来,我们热热闹闹地办,有祖父母替你撑着腰,等会儿你只管往贵了的木料挑,我们要震住那些没长眼睛的人。”
要给最好的,震住那些别有用心的,别当她女儿背后没人,娘家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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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佩家人到了外孙女婿打家具的作坊,禄衣侯恰好也在,领着他们去堆放木料和现成家具的库房转了一大圈,等到佩家人选好了木料出来,天色已黑,时辰已不早,还得赶忙往回赶才能在宵禁闭城门前赶回家里。
因着时辰不早,禄衣侯夫妻俩没留他们的晚膳,连着提了两个食盒一并把他们送上了马车,等到马车驶开,打开食盒一看,里头尽是热气腾腾的饭菜,新鲜得很。
老太太见了心中不知有多熨帖,不由笑道:“这小夫妻俩,都成精了,一个两个把人侍候得都成神仙了,夫妻同心同力往一处使劲,难怪小两口能有今日的出息。”
佩夫人点头不已,点着头的时候往女儿看去,见梅娘若有所思,她暗中满意地轻颔了下首,抽出暗屉当中的筷子往老太太手边送,道:“明显有为您准备的,这道酱瘦肉酥得很烂还不见肥,可能就是怕您牙口不好,晚上吃多了肥肉还不好睡觉。”
“唉,苑娘啊,真真是长大了喽。”老太太接得筷子夹了儿媳妇所说的酱肉入口,肉入口即化,她笑得眯起了眼睛,老怀大慰地直点头不已,又朝孙女望去,满怀慈爱道:“现在啊,奶奶就等着我们家梅娘慢慢地一点一滴地去长大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