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过后,沫城的天气就越来越热了。
温绵来到专用停车场,远远地就看见向她挥手的老许。
老许开的是公司车,没有助理的艺人外出活动都可以坐。
但是温绵上车后,除了莫晴雨,谁都没看到。
莫晴雨已经把墨镜换成了金边眼镜,低着头在平板电脑上工作,没有看到温绵似的。
毕竟还在影视基地,温绵担心还会有其他人上车,所以选择坐在莫晴雨前面一排。
还没坐下,就听到身后一道冷而沉的声音。
“坐我旁边。”
温绵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车内,确定莫晴雨是在跟自己说话。
心里闷压压的,但还是乖乖坐到莫晴雨身边。
她喜欢看工作中的莫晴雨,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身边人。
“好看吗?”莫晴雨没有看温绵,依旧盯着屏幕。
表格里密密麻麻,令人头昏眼花的数据印在她干净通亮的镜片上。
“嗯。”温绵惯常的回答。
莫晴雨很满意地合上平板电脑保护壳,把它放下。
她转身看向温绵,一双深邃的漆黑瞳孔像是勾子,曾经很轻易地就把温绵的心给勾走。
莫晴雨眯着眼睛看面前的人,用手指撩开她的碎发。
温绵的脸色渐渐淡了下来,她的视线追逐着莫晴雨的手,她指尖的淡淡烟草味像是顺着指骨渗进了皮肤里,游走在血液中,变成她的体香,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她,她的身上多多少少会沾上这种味道。
一开始,温绵并不喜欢,拥吻的时候会被呛到流眼泪。
现在呢?
完全习惯了。
人真是可笑,养成一个习惯,无论好坏,似乎总在不经意间。
无论一开始自己有多么难以接受,多么愤恨抵触。
“我们绵绵也很美。”说罢,莫晴雨的脸就抵到温绵的眼前。
呼吸很近,雾气附着在莫晴雨的镜片上,有些看不清那一双染着欲.望的邪恶的眼睛。
“帮我把眼镜取下来。”
莫晴雨的声音很轻,压在温绵的耳膜上,轻得震耳欲聋。
她愣了几秒,没有动手,她从来没有摘过莫晴雨的眼镜。
莫晴雨没有催她,嘴角弯弯的。
她喜欢温绵不知所措的反应。
这是今年走的第一个剧本,走完剧本就能见到莫晴雨近在咫尺的脸,温绵虽然还因为“捡漏”的事情不悦,但抑制不住本能的激动,眼睛亮亮的,不知道应该看向哪里。
二轮走本的时候导演相当严肃,孙园没有和她闲聊的时间,“捡漏”的事情就暂且放一边。
随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温绵缓缓地抬起手。
不知道是因为气温越来越高,还是自己内心越来越焦躁不安,她的手心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她捏住镜腿,不紧不慢地将眼镜从莫晴雨高挺的鼻梁上取下。
正当她还不知道要把眼镜放在哪里时,莫晴雨的唇已经覆了上来,凉凉的,软软的。
车内氛围很好。
温绵浅浅地闭上眼睛,享受着属于她们的时光。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忘记所有烦恼。
她搂着莫晴雨的脖子,任由对方的吻淋过她的眼,鼻,唇,一路向下到脖子,锁骨……
温绵在莫晴雨枪林弹雨般的吻里渐渐迷失。
她睁开眼睛,又闭上眼睛。
莫晴雨就是莫晴雨,不管她身后的金钱帝国需要占用她多长时间,不管身边的人和事需要分用她多少精力,她都不会因为这个世界,或者任何一个人而做出改变。
她是固执的,是不会转弯的,甚至有时是不会思考的。
人们口中的“她的能力很强”,温绵从未怀疑。
只是,他们口中的“她”并不是她心中的“她”。
她爱莫晴雨,只是爱这个人而已,并不是她的逆天美貌,不是她的金钱帝国,更不是她在娱乐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王者地位。
而眼前的这个人,什么都不爱,她只是一个机器。工作,开会,亲吻,做.爱,全都是设定好的程序,打开开关键,她就可以循环往复,至死方休。
温绵渐渐感觉不到莫晴雨唇舌的触感,感觉不到她触摸时的电光石火。
她睁开眼睛,看着车顶,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渴望莫晴雨的任何爱抚,她只是机械地配合对方。
然而,她自己是个人,不是机器。
她不要这种生活,不要这种暗无天日的空虚与寂寞。
莫晴雨在她身边,却又好像不在。
她们现在除了这种事情,几乎不会有其他交集。
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有好好吃饭吗?失眠症怎么样了,还需要吃药吗?
她们之间连最基本的交流都没有。
*
莫晴雨被一个电话催下车,衣衫不整的温绵独自坐在后排,从**玻璃里看向窗外不远处站着的颀长身影。
她不知道莫晴雨在说什么,不知道那个电话是谁打的,这段时间她总是这样患得患失,在这段奇奇怪怪不可明说的关系里浮浮沉沉。
“叮咚——”
温绵拿出手机,一条信息赫然躺在屏幕上。
【市立会展中心:“《用纸笔描摹您的诗和远方》印象画展诚邀您莅临鉴赏。”】
印象画展?
温绵双眼瞪得圆圆的,脸颊微红,这个画展对她而言太熟悉了。
这是她偶像创办的画展,和艺术协会合作,两年举办一次。
她的偶像是个很有个性的艺术家。
她不知道这个偶像的真名,只知道她的笔名叫脂蔻,也不知道她究竟长什么样,只知道她是个女人。她很神秘,就像极光那样绚烂而迷人。
温绵十二岁那一年第一次见到了偶像的一幅画,一张巨幅白描。
简单干净的画纸上,只在边边角角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用极亮的红色颜料绘了一朵山茶花。
那幅画并不是脂蔻的封神之作,但却是她在温绵心里奠定地位的作品。
脂蔻的画不是对全社会开放的,只有收到邀请的人才能欣赏到。
她邀请的人遍布各行各业,有着各种各样的身份地位。
有环卫工人,也有金融精英;有小学生,也有博士后;有懂画且会画的农民,也有不懂画却会花高价买画的商人。
她不确定自己算不算是被邀请了,因为她一直有留心这个画展,却从未收到邀请短信。
“在看什么呢?”莫晴雨捏着手机,坐回温绵身旁,下车前脸上的薄红已经消失。
温绵看得太投入,对于莫晴雨什么时候上车的一无所知。
她把手机递给对方,小脸看起来粉粉嫩嫩的,像个小孩儿,怪可爱的。
莫晴雨接过手机,瞄了一眼道:“刚收到吗?”
温绵不知道莫晴雨的意思,点头回答她。
几秒后,她才反应过来,这个邀请名额是莫晴雨为她争取来的。
她的心里的确有那么一秒的心动。
她跟莫晴雨说过自己的偶像,她一直以为莫晴雨对此漠不关心的,没想到她还记得。
温绵有些激动,脑袋里蹦出了好多话,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谢谢”。
“所以,”温绵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指,“你也去吗?”
知道温绵在顾虑什么,莫晴雨回答得决绝:“不去。”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
这个画展温绵说了好几次,莫晴雨一直没有放在心上,这一次总算能够如愿。
脂蔻的画作多与爱情有关,温绵自然是希望和自己最爱的人一起去看。
“你能陪我一起去吗?”温绵看着莫晴雨完美的下颚线,有些出神。
莫晴雨点开手机上吴风岚发来的一个表格,眉心微微皱起,“不了,我对那种东西不感兴趣。”
“哦。”温绵移开视线,失焦地看向窗外。
有些人就是能随意操控别人的感情,推你一下再拉你回来,塞给你一块糖,再将你推向下一个深渊。
莫晴雨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两下,沉默片刻,“怎么,不开心?”
温绵摇头,不作声。
又过了几分钟,莫晴雨看向另外一边的窗外,“你明知道那样不可以,不要提无理的要求,乖一点,好吗?”
温绵低着头,捏着衣角的手用力过猛,脂腹和骨节上变得惨白。
莫晴雨说完,拨通了吴风岚的号码。
“表格没问题了,还有,你先让总裁办把那个人安顿好,不要让他太随意了……”
温绵耳朵里,莫晴雨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到了。
莫晴雨又下车了。
温绵没有抬头,也没有跟她说再见。
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她知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但她就是忍不住。
难道她不乖吗?
这几年,她提出什么残忍的,让莫晴雨难堪的要求吗?
从来没有。
一开始她还觉得自己捡了个宝贝,现在看来,自己一直都只是在扮演好某一个莫晴雨眼里可有可无的角色。
她想到了昨天莫晴雨跟她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她当时真的高兴坏了。
这五年里,莫总裁主动要带她去哪里真是屈指可数。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好笨,好傻,到底在期待什么?
金主的真心?
真是可笑。
莫晴雨一句“不感兴趣”就可以把她推下悬崖。
原本悬在半空中,升不上去却也下不来的心,重重地摔碎了。
她胸口好痛。
因为不会有人来给她拾起这些碎片,她心里好孤独。
她愣愣地看着莫晴雨讲电话的背影,双手有些颤抖。
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工作比什么都重要,她懂。
“我,一个人,没关系。”
她盯着背影多看了一会儿,一滴泪水落了下来,在她的手背开出一朵透明的花。
不知何时,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已经停在了莫晴雨身边,她挂断了电话。
吴风岚立刻从副驾驶位置出来,为她拉开后座的车门。
莫晴雨坐进车里之前,转身看了一眼车子,温绵知道,这就是莫式告别。
她就是太听话,太体恤了,才会连心碎的声音都错听成了情话。
求生欲满满:咱就是说,绵绵需要时间来认清自己和莫晴雨之间的不对等关系,然后才能潇洒地离开,完成“让你高攀不起”的华丽蜕变!
*
答应我,一起守护绵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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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