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的小门, 几个太监领着一队穿着布衣的百姓鱼贯而入。
前头的开阔处,早有宫女太监在望眼欲穿。
今日是他们能会见亲人的日子,早就掐着手指盼了许久, 过了这一日,想要再见面, 又不知要捱到哪一日。
荷荷穿着自己最齐整的水绿色袄裙,站在寒风里,目不转睛的看着被领进宫的人们。
身畔的同来的宫女都雀跃的扑进了父母的怀里,只有荷荷, 仍然怔怔等在原地。
冯公公看不下去了,走上前道:“你先回宫去歇着吧,我帮你等等看——天寒地冻的,别再冻坏了身子。”
他嘴里这么说, 心里却清楚——
这个时辰家人还未出现, 怕是这次省亲,这家人定然不会来了。
荷荷搓了搓冰凉的手,道:“我再等等,她们答应我会来的……”
话音未落,果然看到角门处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中年女子, 拉着一个晃晃悠悠的小姑娘进来了。
荷荷早小跑着迎了过来, 抱了抱那小姑娘道:“柳儿妹妹竟然长高了这么多,出落得也愈发水灵, 乍然一见,我都要认不出了。”
那小姑娘穿了普通百姓的鹅黄裙, 裙长有些不合适,衬得她愈发娇小,澄澈的双眸透着懵懂, 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念叨着什么。
荷荷凑近,只听柳儿嘴里念叨着:“哥哥……沅哥哥……”
荷荷却笑了:“一年多没见姐姐,你却还念叨着那大哥哥?倒是让我好生伤心。”
“所以说,这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还是脑子不好使的那种!”一旁的妇人恶狠狠的拿手指戳着柳儿的脑门:“什么远哥哥近哥哥的,除了留了那笔钱,几年了面儿都没露过,你既然天天念叨,怎么不把你那金贵的哥哥找出来啊!”
柳儿吓得缩着脖颈,被冻得泛红的耳朵尖露在外面,瞧着愈发可怜。
荷荷道:“娘,你怎么又对柳儿动手?你既然收了钱财,许了承诺,就要好好照顾妹妹……”
“好啊!我送你进宫,倒是让你来教训老娘了!”那中年妇人立刻转移火力,对着荷荷恶狠狠道:“这都多少年了,留下的钱早就用完了,而且她是个傻子,以后连嫁人都难,难道你要让老娘养她一辈子?”
荷荷只觉得一颗心都冷了——
她已经一年多不见家人,她今年被霍戎提拔成了御前宫女,每个月往家寄的俸禄不少,足够母亲和妹妹丰衣足食。
本想着这次见面,母亲定能欣喜,结果仍然是无止境的抱怨和冷言冷语。
荷荷不愿将家里的破事儿都抖擞出来,无奈的看了看周遭。
还好众人都离得远,也没人注意到她。
荷荷压低声音安抚母亲:“郎中不是说若是到了熟悉的地方,还能慢慢好起来么?”
“那种话你也信,郎中都说了,她就是脑子没长好!”那妇女恶狠狠道:“再说,就算能恢复记忆,谁又知道她从哪里来的?”
“我这次来也就是和你说说,就之前那个常来咱们家小坐的刘员外,刚没了婆娘,看中了柳儿,说是年后想续弦……”
荷荷登时脑子一炸:“续弦?!就他那个路都走不稳当的模样,还想染指我妹妹!?再提续弦,我直接给他坟头上香!”
她在暴君身畔久了,这些威胁人性命的话,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那妇人看她恼了,立刻冷道:“你先别急,刘员外那也是体面人,不会亏待你妹妹,不过你若是不愿,那这拖油瓶就留给你好了!我可是养够了!”
柳儿应该已经有十三四岁,但因脑子痴傻,看着像是才八岁左右。
荷荷当然不忍心她去嫁给那老头子,咬咬牙道:“可是我在宫里,也没办法照顾她啊。”
“这还不容易,你去和管事儿的说说,把她塞进宫里,做个小宫女什么的,都成……”
“这是宫里啊娘……人都要造册的,若是发现我私藏妹妹,我们两个都是要掉脑袋的。”
那妇人登时怒目而视,摆出:“哪儿有你说的可怕,宫里这么多院子,那么多吃食,你就当她是个流浪小猫小狗,随便喂几口饭食不就成了。”
柳儿乖巧的站在一旁,似乎是知道母亲和姐姐正在因为她争吵,乖乖的强忍着不哭。
荷荷注意到她衣衫上有折痕,手背也有很多擦伤。
看来,柳儿真的不能在和母亲待下去了。
荷荷沉吟——
她记得陛下的确是养了很多流浪猫,甚至成立了御猫监。
因为猫咪喜欢小孩子,前几日还专门招了不少小宫女,御猫监在宫中的角落,管理得也更为松散……
若是把妹妹藏到那里几日,再尽快送出宫,也许可行?
荷荷将妹妹留下,暗中带去了御猫监。
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禀告了商沅。
在荷荷心里,君后心软又良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商沅听说了,很爽快的应了下来。
他自己也有个妹妹,倒很能理解荷荷的处境:“你让她在宫中安心住下便好,若是有人审查,就说此事是我吩咐的。”
荷荷感激的点点头:“多谢君后,只是荷荷却不知有什么能报答您。”
商沅心思一转:“你是不是有不少话本?听说陛下还让你专职看这个?”
荷荷道:“是,陛下也许是觉得那些话本里有很多经验可以参考……”
“你帮我挑几本送来吧。”
荷荷迟疑:“君后想要什么内容的?”
商沅道:“……婚后相处的小情趣?”
荷荷阅书无数,登时悟了——
两个人已经大婚,陛下最近又事务繁忙,君后定然是想常得君心,向那话本学习固宠之术。
她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回去就给君后挑几本送来。”
荷荷送来了三本书,商沅翻了翻,都是婚后如胶似漆的日常,也都是他需要的。
只是这三本书里的主角,行事风格迥然不同。
第一本书被荷荷放在了最上头,随便一翻,都是让人不堪入目的床 事,主角之所以盛宠不衰,完全是靠床上过人的功夫。
商沅:“……”
这法子他用不了。
第二本书是走的嘘寒问暖,贴心服侍路线……和他现在用的差不多。
第三个画风则是一言难尽……用现代人的角度就是个耍脾气的作精,时而娇嗔时而生气,偏偏书里的王爷最受用,也最神魂颠倒。
这本书……咳咳,这不是教他做妖妃么!
但商沅却把它拿在了手里。
毕竟暴君并不缺伺候的人,第二条路线不利于可持续发展,这撩人心魄的妖妃,他为了保命,也要尽力一试……
商沅定定神,悄悄翻开,书页里的插画是那王爷蒙着眼,正去捉那小妖精。
商沅:“……”
那暴君吃这套么……
粗略翻看完毕,商沅决定还是在自己原有的风格上慢慢改良……这书上既然总是提到要穿得好看,那他索性打扮打扮去送汤吧。
商沅仿照那书里的打扮,送汤时特意披了白狐的华贵披风,还特意将乌发尽数散下,只在鬓角别了清清淡淡的发簪。
……商沅揽镜自照,总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也不知暴君吃不吃这风格,不过还好有送汤遮掩,这法子也不露痕迹。
商沅记了几句关键词,默默念着去了暖阁。
一开门,商沅便亲昵的凑上去,嗓音都如同被糖渍过:“陛下,阿沅今儿专门给您熬了补身子的汤,看您日理万机,臣真是心疼……”
说罢,还学着那作精的法子拎起那白狐披风,似娇似嗔的捶了暴君一下。
商沅没走过这么主动亲昵的路子,抱着试探的心思观察霍戎吃不吃这套。
谁知暴君的眼眸登时如惊鸿一瞥般亮了起来,直直盯着自己:“这是阿沅亲自熬的汤?手可烫着了?”
商沅:“……”
暴君这眼神,怎么和书上的老色胚的一模一样?!
就连话都如出一辙……
也是,暴君本来就是个老色胚……这样倒好对付了……
其实此场景落在霍戎眼里,说这话却是自然而然之事——
裹着白狐披风,还手持披风丝绦轻轻捶打他的少年,轻灵娇憨,真如狐狸化成的精魅一般……
看着那汤冒着热气,霍戎几乎下意识的便觉得,这样操劳的活计,别再伤了少年……
若是商沅之前的作风,定然会谨小慎微说不敢,如今看了那作精的路子,也琢磨出了老色胚最受用的法子——
他立刻伸出食指,举到暴君眼前,也不管暴君正在议事:“烫了一下,要陛下揉揉才不疼……”
此话出口,商沅登时想给自己翻个白眼。
霍戎望着少年细皮嫩肉的指尖,轻轻持住道:“以后莫要再日日熬汤了,你怎么能经得住这折腾?”
商沅心里一喜——
之前他勤勤恳恳,暴君每次都把送来的汤喝干抹净,连个谢字都不会说。
如今他刚学了作精的一点儿皮毛,这差事竟然直接省了?!
谁知刚一转眼,便看见暴君紧紧盯着自己裹着狐裘的身段,咬牙道:“君后别只盯着这些琐事操持,你昨夜问朕的事儿,朕倒是觉得也可以着手准备了!”
他可没忘了,昨夜他被商沅搅合得心神翻涌思索到半夜,可一转头,少年却睡得正香。
如今又来撩拨他,今夜必须牢牢抓住这小东西,让他好好灭灭这几日以来积攒的火气!
商沅:“……”
完。
他差点忘了,作精的尽头还是床上那点事儿,他倒是把前头的精髓学了,这暴君顺着他的引领嗅到了肉味儿,他这身子,却根本没法子应付啊……
作者有话要说:老色胚茸茸:阿沅什么时候尝试第一本书的路线啊……
阿沅:伺候不了,准备逃跑——
祝大家新年快乐,2022要开心,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