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细小的裂痕从柳琰白握着的地方起头,像生长的脉络一样飞速蔓延,细细密密布满了云虹剑的剑身。
在众人的注视下,这柄被单楹夸上了天的珍品灵剑寸寸碎裂,碎片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好不凄凉。
大家目瞪口呆,默默鼓掌,琰白师姐,深藏不露啊!
单楹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来话,她的云虹剑啊——
柳琰白也很心虚,极速退后与残骸拉开了距离,想着用什么样的语气能不刺激到单楹,讪讪地提醒道:“你说过不用我赔的。”
单楹:“……”
单楹双眸失神,嘴巴动了动,眼睛一闭一睁,然后恶狠狠地瞪向柳琰白。
“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就算要给我一个下马威也用不着毁了云虹剑吧,这下我要怎么跟叔叔交代?!……柳琰白,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心疼地收敛好云虹剑的碎片,单楹心烦意乱想着补救的可能性,转身离开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一个急停,眼神锐利又饱含怨念地射向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柳琰白。
柳琰白扯出一个微笑,还、还有什么事吗?她可不敢触单楹霉头,毕竟云虹剑实在珍贵,单楹出尔反尔让她赔怎么办,她可穷了,赔不起一点。
冷哼了一声,单楹抬手抛出一个物件,柳琰白以为是暗器偷袭正要躲开,看清物件的真面目后愣了一下,伸手接下。
“愿赌服输,比试前你没说赢了要什么东西,但这玩意儿给你,总归是不亏的。”
单楹扔来的是本月可浸泡灵泉的资格令牌。
柳琰白也没想到,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出门被情敌找找麻烦就拿到了灵泉的名额。单楹天赋不错,出身高贵,进天渺宗拜的也是颇有资历的峰主,能得到灵泉名额倒也正常。
单楹虽然脾性骄纵,但作风大方言出必行,柳琰白忍不住对单楹弯了弯眼,“那就谢谢师妹了。”
单楹没有回应,转身骄矜地离去,但柳琰白从她挺直的背影里看出些颓唐,她像是一抹幽魂慢慢飘远了。
灵泉并非只有一处,而是就近建了漱玉阁,引泉到各个房间里去。漱玉阁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级别越高,灵泉蕴含的灵气越浓。
天秀榜前十进的是天字房,单楹给柳琰白的这枚资格令牌是地字房。
实际上这并不是柳琰白第一次进漱玉阁,她身为璃水峰峰主柳映寒唯一的徒弟,这种待遇还是能享受到的,只不过漱玉阁令牌是特殊材质制作,一个月后就会自动分解。
而柳琰白上次见到柳映寒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也是一年前的事了,这是师徒俩最久没见面的一次。
虽然她的暴躁病美人师尊总在闭关,但其实时间短次数多,柳琰白怀疑他根本就是在找借口,不想被烦而已。柳琰白又不好拆穿他,说了会被柳映寒敲暴栗。
作为容璟芝的恋爱脑舔狗,柳琰白对于容璟芝某些行踪习惯可谓是了如指掌。
灵泉虽然珍稀,但对于修炼的帮助也是有限的,身体达到饱和状态就足够。
容璟芝通常会在月末最后一天来漱玉阁浸灵泉,进的是天字三号。自从容璟芝拿了天秀榜头名后,他的名次便没再变动过,他一开始选择的天字三号已经成了他的专属。
此时离容璟芝泡灵泉还有半个月,柳琰白需准备些小玩意儿来帮助自己顺利完成任务。
到了月末,柳琰白提前一天进了漱玉阁,漱玉阁只有一楼有人看守,对应等级的令牌能开平级或下级的房间。
柳琰白手持令牌进入漱玉阁之后,偷偷摸摸地来到天字三号门前。
她的令牌不足以开启天字房的门,更何况容璟芝的房间已经做了特别的禁制,只有容璟芝手上的令牌能开。
但这门可拦不住她。
柳琰白在自己手上划出一道血口,将手虚虚贴在门上,门面有一层透明遮罩逐渐显形,被血液吞噬着撕扯开一个洞,柳琰白抓紧推开门,从洞里钻了进去。
之前她来漱玉阁就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手,结果发现她的血液似乎能消除禁制。她回去就做了试验,发现她的血接触到阵法能使其无效。
柳琰白惊呼:“我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系统没有搭理她,就像它也不曾回应过为什么柳琰白对所有武器都有破坏作用一样。
这具身体有很多秘密,但柳琰白作为异世灵魂,眼睛一睁就已身在天渺宗,回忆过去也是空空荡荡,只有模糊的拜入宗门的记忆。
柳琰白的血液效果是有限的,并不能完全破坏禁制阵法,只能暂时钻钻空子,不过当下也已经足够。
之所以提前一天来,就是因为要给门口的禁制留出恢复的时间,免得容璟芝察觉出端倪。
天字三号的布置比柳琰白想象中还要简约些,柳琰白简单打量几下,越看越想叹气。
东西这么少,容璟芝对房间又那么熟悉,她很容易被发现啊!但是来都来了,柳琰白硬着头皮也要做了。
在天字三号窝了一夜,柳琰白也没敢趁此机会染指容璟芝的灵泉。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她站在灵泉边环视一眼周围,掏出一枚丹药吞了下去。
变形丹可以让服用者变成物件,收敛自身气息,不然以容璟芝的修为一进门就会发现柳琰白的存在了。
不过这枚变形丹是个残次品,有个很大的缺点,会随机变成周围环境中的一样东西。
茶杯、铜镜、还是灯盏?倒霉点的话椅子、方桌、或者屏风?
人要成功怎么能只看运气呢。柳琰白早已想好解决之法,她准备了储物袋,就算变成大摆件,她将其收起,李代桃僵就是了。
柳琰白自信一笑,下一刻她身形一矮,地板上多了一滩水。
柳琰白:“……”
柳琰白破防了,神金吧。
她尝试移动,湿答答地在地上挪,然后发现地面上根本没有水渍。
服了,还是滩假水。
她叹了口气,再怎么说这水都是她的身躯,当然无法分离。
这下躲哪里比较好?柳琰白化水后视野受限,行动能力也受限,左看右看,压力很大地选择了在灵泉边趴着,当一片隐形的痕迹。
反正灵泉有雾气缭绕,也是不错的遮掩。
灵泉周围围了一圈玉阶,柳琰白挪到阶边往上看,发现就这个视角她完全看不到容璟芝洗澡,只好努力地爬上玉阶的平面。
玉阶比想象中要光滑,是长久被雾气氤氲的缘故吗?柳琰白正想着,结果因为太滑,扑通一声掉进了灵泉里。
柳琰白超绝倒霉线条。
下一秒天字三号的门忽然开了。
本来在泉水中扑腾的柳琰白顿时不敢动了,随灵泉的水波漂流。
一阵脚步声不断靠近,柳琰白悄悄去看,容璟芝仍是那副清雅端方的模样,好看的眉眼令人心折。
她已经准备好了!
柳琰白迫不及待等容璟芝脱衣服,可容璟芝仅仅朝灵泉瞥了一眼,便在桌边落座,手中变出一本书籍,垂目观文。
柳琰白泄气,来漱玉阁念什么书啊,直接念经给她超度算了。
容璟芝一坐就是很久,柳琰白初时还很煎熬,之后完全就是享受了,浑身舒畅,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容璟芝的眼皮子底下泡了他的灵泉。
胆大包天!但还挺爽。
等到容璟芝终于起身朝灵泉走来,柳琰白打起精神严阵以待,她和容璟芝的距离越来越近。
容璟芝长睫微敛,静静盯着水面,而后俯下身,白皙的手掌浸入澄澈的泉水,柳琰白此时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漂到了容璟芝的手掌上方。
他手掌一弯,将水轻轻舀起,柳琰白懵住,以未曾设想的方式被容璟芝捧在手心,但她一点也不敢动。
她脑中自动播放:你是我的优乐美,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里面……打住!
当容璟芝的手抬起离开灵泉,柳琰白屏住呼吸,心跳也跟着变慢,当男人修长的手指微张,自己化身的水却迟迟没有从指间缝隙中坠入水面时——
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从容璟芝口中发出。
柳琰白觉得自己的尸体大概是凉透了。
如果柳琰白此刻有形体的话,她都想双手合十鞠一躬,念经给自己超度了。
必须要挽救一下这个可怕的局面了。
柳琰白颤颤巍巍地抖动着,挣扎着从男人手掌边缘信仰一跃,一团水结结实实地砸进了灵泉中。
容璟芝伸手挡住溅起的水花,神情没有变化,柳琰白却压力很大。
气氛很窒息。准确来说,是柳琰白感到很窒息。
她想装死,但容璟芝不允许,男人动了动指尖,柳琰白瞬间变回人形,狼狈地跌在灵泉里。
少女缩着身子,衣衫被水浸得半透,紧紧黏在身上,亮丽的乌发包裹住伶仃的身躯,白藕般的肌肤粉晕氤氲,颊边贴着几缕蜷曲的发梢,墨色勾缠着柔美艷丽的面庞,眼眸**地抬起,眸光闪烁,无端生出几分媚意。
这无疑是副美景,可惜唯一的看客并不懂得欣赏。
“柳琰白。”容璟芝念着她的名字,声线如琴音泠泠,煞是好听,可惜现在不是沉醉的时候。
他神色淡然无波,居高临下地看着柳琰白,薄唇轻启:“解释?”
柳琰白咽了咽口水,修长的脖颈很僵硬,她拈起裙摆慌忙地从泉水中起身,“那个,解释……哈哈,我当然有解释!”
她动作急促,裙角滴落了不少水在地上,她一不留神脚下一滑,为控制住平衡两手努力在空气中挥动,纤细的腰肢一折一翻在原地转起了圈,最后两腿劈开,利落地在地上劈了个叉。
非常滑稽。
柳琰白:“……”
容璟芝:“……”
丢人丢太多,柳琰白忽然就冷静下来了,还好她身体韧性极佳,不然这一下不知道会有多痛。
她维持着上半身优美的姿势,抬头倔强地问道:“您觉得我新学的舞蹈好看吗?我专门为您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