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紧紧抱住姜观胳膊,直接宣布‘此人是我的’,现场一片静默。
他不但把人抱住,还下巴指了指燕恪善,一脸不高兴:“你到底什么事啊,非要在这里挡路?本皇子和二哥还有急事呢!”
燕恪善眸底有一瞬空茫。
怎么回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突然关系这么好,还正事,你们能有什么正事?
萧元祐见燕恪善吃瘪,笑的那可是太开心了,瞅瞅这孙子现在的表情,跟他刚刚的淡定差完了!哈哈哈哈哈——噎住了吧?噎死你!
姜观缓缓垂了眼。
小混蛋在笑什么不要太明显,幸福感么,都是对比出来的,刚刚在这事上摔过跤,现在见别人也摔跤,能看戏了,可不就爽了?
“确是有事,”燕恪善是什么人,原文男主攻,心机深沉,很快就平稳了下来,“燕某职责所在,需得问问六殿下,殿下近来宫里丢东西了吧?”
六皇子急着回宫换衣服,心情不怎么美妙:“这种事你来问我?我殿里没有管事的?”
萧元祐精神一振,来了,傲娇任性的六皇子来了!燕狗你等着的!
果然,六皇子下句话又来了:“库房东西那么多,我怎么知道少没少,少了哪个,我是皇子,不是库管。”
燕恪善的反应让萧元祐有些失望,他似乎宫中行走习惯了,早知六皇子的脾气,仍然很稳:“是燕某失言,没说清楚,是这样,听说半月前皇上赏了庄妃娘娘许多南海珍珠,娘娘疼爱殿下,赏了您很多?”
六皇子哼了一声:“我娘的东西,自己用不完,给我一些怎么了?燕郡王是准备治我们母子俩大不敬之罪?”
“不敢,”燕恪善拱了拱手,“只是燕某听说,殿下很喜欢这些珍珠,整整十匣,现下已不剩多少了。”
六皇子气的脸都鼓了起来:“我就喜欢漂亮珍珠,只有这种品相的珍珠才配得上我,我全都拿来做腰带缀鞋子磨粉吃了,怎样?难不成我怎样用都要问你一声?”
燕恪善还没来得及回答,六皇子后一句话又来了:“就算我浪费了,又没吃你家的米!父皇都没说过我!”
萧元祐差点当场鼓掌,好样的小六,就这么杠他!努力,加油!你要能说恼了他,小爷就不计前嫌,帮你揍他!
世子投入的有些得意忘形,为免找出更多的事,姜观往侧里一步,遮了些他的视线,提醒他别过分。
萧元祐用鼻子哼了一声,抱着胳膊没说话,眼神斜斜荡过来,那意思——算了,给你个面子。
“六殿下息怒,”燕恪善仍然很稳,“燕某没有指责殿下之意,会这么说,也是有原因。”
他拍了拍手,禁卫军送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穿着宫装,梳着圆髻,行走姿态十分规矩。
这人六皇子认识,微微蹙了眉:“李嬷嬷?”
李嬷嬷叩拜行礼:“事到如今,老奴也不敢瞒了,珍珠的确丢了很多,瞒不住的……”
她面色微惶,话音里有惧意,看起来有些可怜,姜观却觉得这话有些微妙,什么叫‘瞒不住的’?是她瞒不住六皇子,还是她和六皇子瞒不住别人?
很有歧义啊,莫非所有事六皇子都知道,尽在掌握?
六皇子眉头蹙的更深:“嬷嬷没管好底下的人?”
李嬷嬷垂头:“是,已经查出来了,是个叫紫兰的宫女偷的,本该打几板子的……”
燕恪善:“结果直接杖毙了?”
“没,没有,郡王爷可不能冤枉人,”李嬷嬷叫冤,“这宫里头出了手脚不干净的,老奴肯定要管教一番的,可谁成想,并没有找着人……”
“没杀?”
“没有。”
“我看不是没杀,”燕恪善冷笑,“是杀错了人,不敢报吧?”
现场气氛一滞。
六皇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恪善反问:“殿下真不知道?”
六皇子很烦:“敢偷盗就要承受结果,就算李嬷嬷真的把人打死了又怎样,本皇子并不觉得过分。”
“仅仅如此是不过分,但谁叫嬷嬷人老眼花,事没办好呢?”燕恪善再次击掌,“抬上来!”
很快,禁卫军抬了一具尸体上来。
姜观直觉这里头有事,死者的身份一定有问题,否则气氛不可能这么紧张,燕恪善态度也不可能这么强硬,是什么呢?
白色覆尸布揭开,露出里面青春漂亮,本应很鲜活的脸。
姜观不认识这个人,无解,萧元祐却似乎很懂,笑声拉的低长:“哟,是这个姑娘啊。”
“你认识?”姜观转头看他。
“难得太子正眼看小爷,”萧元祐低声吹了个口哨,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道,“这宫女叫绿烟,上个月在园子里遇到了皇上,皇上还同她说了几句话,听闻……相谈甚欢。”
姜观立刻就明白了,宫中生存,最紧要是皇宠,皇上喜欢谁,谁就有前途,甭管是巧合还是蓄意,这个绿烟被皇上记住了,感兴趣了,就有机会一飞升开……
宫里死个宫女算不到什么大事,可如果这个宫女是皇上想要的,事情就大了。
可你说话归说话,能不能别凑的那么近!
姜观退后两步,瞪了萧元祐一眼,要不是对方眼神似笑非笑,实在有压力,他定会忍不住抬手,揉一抒发痒的耳朵。
这一后退,视线一下移,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宫女绿烟的头发,衣服,和他之前在树上看到的,太监们抬着尸体很像,手上也有一颗红痣,可是不对,当时他看到的尸体红痣在右手,这个在左手!
他仔细回想了一遍,笃定自己记忆没有出错,所以宫女绿烟并不是那个死者!这是怎么回事?
见他脸色微变,萧元祐又凑了过来:“怎么了?”
姜观抬眉:“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大概没对我说谎。”
这小混蛋说看到有人追赶意欲杀人行凶,十有**不是假的,再联想自己在树上时看到返回太监找东西,说什么错了……还真就是有人杀错了人,发现不对,又重新动手,把目标给杀了。
为什么会杀错?是因为这两颗痣?可和六皇子的宫女紫兰有什么关系呢?紫兰是另一个么?
姜观看了眼六皇子,却发现六皇子似乎十分陌生,好像并不认识这个人。
燕恪善也有此疑问:“六殿下不认识死者?”
六皇子哼了一声:“宫里新进了那么多宫女,本皇子怎么可能个个认识?能认清我宫里的就不错了。”
姜观便明白,死者绿烟,和六皇子的宫女紫兰,相貌是不像的。
“六殿下宫务,自己怎么处理都没有错,下人有失,自该处罚,可殿下不该赐死紫兰,又赐死绿烟,绿烟何辜?”燕恪善拍拍手,禁卫军抬上第二具尸体。
这具尸体掀开一眼,李嬷嬷就喊了出来:“紫兰!这是怎么了?怎么就……”
燕恪善眼神微凉:“嬷嬷不必演戏,仵作已查,紫兰看起来是‘畏罪自杀’,留了遗书,投了井,实则投井前已死,她是被人杀害的。”
姜观仔细看了看宫女紫兰,不但相貌和绿烟没半点相似,手上也没有红痣。
既然不相像,这个错杀为什么会发生?明显不一样的两个人,也会认错?
燕恪善很有逻辑:“六殿下少了东西,查明是紫兰所为,按规矩该罚,杀不杀别人都不会有二话,那为什么不来个一石二鸟?杀了绿烟,回头解释说手下半事出了点错,认错了人,再把紫兰赐死,合情合理。绿烟冤死了,可六殿下身为皇子,误杀个下人有什么打紧,谁还敢治您的罪不成?人没了,有些威胁也就没了,六殿下打的,可是这个主意?”
六皇子皱眉:“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燕某说——”燕恪善突然提高了声量,“殿下以为把所有事推给属下,就能天下太平了么?宫女绿烟,外人不知,殿下会不懂?”
什么是意外,杀死绿烟都不会是意外,既然她是皇上想要的人,就必然与现有宫中格局立场相对,利益相悖,一旦得宠,就是威胁。六皇子的母妃庄妃,以前的确地位稳固,可近些年皇上心态变化,宫里还添了新人,从最初到现在,一如既往得皇上偏爱的周贵妃,盛宠不衰的佳嫔,柔嫔,生育有功的淑妃顺嫔,哪个是省油的灯?再加今年才进宫,明艳妩媚,皇上一个月能占去大半个月的新人苏婕妤……
庄妃除了家世好,相貌不出众,性情谈不上温顺,再不着急,似乎就麻烦了。皇宠先不提,这妃位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占着妃位,不就是挡了别人的道?
做为人子,利益一休,庄妃不急,六皇子真的也能沉得住气?
宫中生存,行事从不问黑白对错,只在利益,丢了东西的人未必是苦主,或许他才是拿刀的人。燕恪善意指六皇子思虑周详,局铺细密,替母行事,替己平险。
夜色终临,宫人们掌了灯,从姜观的角度看过去,六皇子侧脸融于黑暗,连气的鼓起的脸,似乎都有了些刻意。
真的……是这样么?
姜观垂了眼。
就在这时,有宫人过来传信:“燕郡王和六皇子都在?正好,庄妃娘娘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