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祐提起死人事件,成功让现场气氛变得寂静,被他指着的太监没敢动,‘扑通’一声跪在原地,圣驾在前不敢随意说话,就以自己的沉默委屈表达冤枉。
“宫女绿烟委实可怜,今年才入的宫,桃李初绽的年纪,削肩细腰,娉婷纤秾,粉面含羞,明眸善睐,手背生一颗红痣,更添怜色……”
萧元祐既然开了头,断不会简单过去:“人本身就已经很出挑了,竟然还善解人意,温柔可人,可不是难得?这样的好苗子,竟然在昨天被人残忍的杀害了。”
他没直接问雍平帝记不记得这个宫女,这话说明白了就是冒犯,只提细节,详细描述绿烟的特点,给人印象最深的部分,只要雍平帝有心,一定能想起来。
美人么,自然是特殊的美,最容易被记住……
雍平帝果然变了脸色:“你说……绿烟死了?”
“皇上认识她?”萧元祐恍然大悟的敲了敲头,“也对,她当时上差常在外殿附近,皇上该是见过的。”
雍平帝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似乎只是随意提起,记忆并没有很深刻。
姜观抽了口凉气,萧元祐此时说这个,并不是最好的时机,最好的方向……可他在帮他,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没办法往回拽了。
他不露痕迹的看了看四周,现在就希望雍平帝能稍稍有点心,看中过宫女绿烟,好歹给人伸个冤,就算不想为这种小事麻烦,这种小事也打了他的脸不是?别人敢干,您就该下手罚啊。
原文里萧元祐就是个混世魔王,一直在惹事,哪里有麻烦,哪里少不了他,一直在凶险边缘反复试探,皮肉之没少吃,人倒是没出多大事,直到后面很久才……
这么看,萧元祐应该对雍平帝很有用,至少现在很有用,有些小毛病能容忍,有些小事能利用,他不会让萧元祐有事,萧元祐自己应该也知道,所以分寸感拿捏的很好。
“昨天燕郡王好大的威风呢,”萧元祐见雍平帝态度暧昧,知是暗许,继续添油加醋,“一下子把我和太子并六殿下齐齐扣住,说六殿下宫中丢了东西,也不知他怎么发现的,好像长在六殿下宫里一样,消息就是那么灵通,丢就丢呗,查一查找一找就是,结果不知怎么话说的,从丢东西,变成死了宫女,六殿下自己都迷糊着呢,突然又方向一转,说六殿下蓄意谋杀,从丢东西,罚宫女开始作局,一切不过是为了杀绿烟——这逻辑我也是不懂了。”
雍平帝打了个手势,让人去请燕恪善。
萧元祐看到了,就当没看到,继续:“这件事庄妃娘娘和贵妃娘娘也都知道,两位娘娘不愿给皇上添麻烦,问过发现缺少确凿证据,就想着再查一查,叮嘱燕郡王多尽些力,燕郡王也答应了,可他答应了没办事啊,这么重要的嫌疑人——”他指向跪在地上的太监,“竟然还没抓起来?”
燕恪善本就是禁卫军副统领,日常办差大都在宫中,来的很快,一听是这事,立刻跪在雍平帝面前,把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跟萧元祐不同,所有的怀疑方向,他为什么那么想,为什么那么问,逻辑清楚的全部解释了一遍:“……非是臣蓄意陷害六殿下,实是事发蹊跷,时间点撞的太厉害,臣必须得例行询问,倒是萧世子——突然指他人为嫌疑人,可是有什么证据,为何知情不报?”
“你无能还怪我了?”萧元祐鼻子哼哼了一声,“我昨天都同你说了,看到有人想杀人,可惜从墙上掉下来,错过了,没看准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儿个瞧见皇上,可不就运气好了么?可巧昨天我看的那个,追着别人想要杀人的人,就是这个太监!我又不是干这活的,都能发现疑点,燕郡王却尸位素餐,毫无建树,这禁卫军统领一职——竟也有脸敢当?”
二人抬着杠,火药味十足,雍平帝指尖轻轻敲打着椅背,眸底尽是冷笑。
想起了绿烟是谁,从对话里拼凑出来龙去脉,他可太懂了,自小在这座皇城里长大,怎会不明白这些招数?不过是利益驱使,排除异己罢了。
绿烟会死,是因为得了他青眼,谁杀都有可能,更可能的是谁都搀了一脚。
“死了一个说活该,死了两个说错杀,扯来扯去没有头绪,你们不是不做事,是看朕不顺眼啊。”
“臣不敢!”所有人齐齐跪倒。
“行,那就查查吧,”雍平帝挥了挥手,让禁卫军行动,同时指着跪着的太监,问萧元祐,“你看到了他杀人?”
萧元祐摇头:“那倒没有,但当时我看到他在追赶一个宫女,身形很像绿烟,果不其然,没多久,燕郡王就找到了绿烟尸体。”
到底是皇上,雍平帝抛给燕恪善的问题很精准:“你如何知道六皇子丢了东西?”
燕恪善仍然很从容:“臣在宫巷外发现被遗落的珍珠,品相极为特殊,只六殿下那里有。”
雍平帝:“只小六有?”
六皇子赶紧出列解释:“就是上次父皇赏给母妃的珍珠,儿臣极喜欢,母妃就……予了儿臣,”他掀袍跪下,“未曾提前知会父皇,请父皇责罚。”
雍平帝抬了抬手,让六皇子起来:“几颗珍珠罢了,皇家不至于像外边那么讲究,朕给了庄妃庄妃就不能给你,朕只问你,这珍珠,可是一个半月之前的南海贡珠?”
六皇子垂头:“回父皇,就是那一批。”
雍平帝:“那珍珠只进了五匣子,朕当时全赏给了你母妃,真的丢了?”
六皇子很委屈:“让嬷嬷查过,的确丢了些,不知去了何处。”
“找着了没?”雍平帝这句话问的是燕恪善。
“回皇上,暂时还没有。”
雍平帝就笑了:“丢的东西在哪里,没找着,人人倒是死的齐齐整整的,有趣。”
“皇上——臣妾冤枉!”
苏婕妤突然从内殿跑了出来,大约是知道了自己宫中太监被萧元祐指控,怕连累,她穿着一身月白素裙,娇娇怯怯跪到雍平帝面前:“别人欺负臣妾,不但想要臣妾死,还栽赃陷害啊皇上!”
姜观:……
这位婕妤是不是没长脑子?大好的局面,凭宠爱就能让雍平帝为她鞭笞太子,赢的稳稳,现在还没怎么着呢,丁点证据没有,就急急冲出来为自己喊冤,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你前脚装了病,说是濒死,后脚就活蹦乱跳,穿的再素也掩不住淡妆后的粉面桃腮,怎么取信于人?你这不是让雍平帝为你出头为你打人变成了笑话?
你敢下皇帝脸面?是嫌宠爱太长腻得慌么
雍平帝面无表情:“你先起来。”
苏婕妤看了眼一边跪着的太监,小声解释:“臣妾连带宫侍都是新人,互相都不算熟悉,难免要被人当做眼中钉的……”
“噗。”
萧元祐没憋住,笑出了声,立刻朝雍平帝跪下,嬉皮笑脸的,自己小小力抽了自己一下,以示失仪之罚,苏婕妤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皇上的人就是给力,很快找到了第三具尸体,就是姜观最初看到的,和绿烟身材相仿,相貌也有点像,手上同有一颗红痣,只一个在右手一个在左手的宫女。
雍平帝冷笑:“又有一具啊。”
事实很明显了,如果只有两具尸体,绿烟,和六皇子的宫女紫兰,那燕恪善的故事有很大几率成立——绿烟为皇上青眼,很快就会得到宠幸,对宫中已有的利益集团是个打击,所有妃嫔都会看绿烟不顺眼,想要杀之而后快,六皇子急母妃所急,想要为母妃铲平道路,就故意做了丢东西的局,以此为借口处死紫兰,在此过程中下人‘办事不当’,‘不小心’错杀绿烟,六皇子做为皇子,误杀个宫人算不到什么事,顶多是手下吃点苦,把罪过扛过去,总之威胁没有了,大家岁月静好。
可现在多了一个死者,和绿烟长有点像……就有点像蓄意陷害了。‘误杀’这种事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吧?六皇子要是干这件事,一定会盯紧了,不会出错,换了别人……就不一定了。
本身陷害六皇子就有一定难度,外面做局不比人家自己来方便,这杀人就更麻烦,自己的心腹不能出手,得收买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发展下线,最终结果很难牢牢捏住,是以出现了杀绿烟时杀错了人的现象。
而这具杀错了的尸体,是被严严实实藏起来的,别人找不到的,比如燕恪善就没有找到,只要找不到,这个局就不会有问题,可谁叫姜观正好寻午觉之所,刚好看到了这具尸体,谁叫萧元祐正好看到了太监追绿烟,弥补之前的错误,谁叫雍平帝的人那么能干,真就把尸体找到了呢?
证据的确不够丰富,事件的逻辑链确是非常清楚的,聪明人一看就透,的确有人蓄意陷害,可这个人并不是六皇子,而是想要同时害六皇子和庄妃的人,这一局,别人的打算就是一石二鸟!
姜观看了眼苏婕妤,这件事要是跟她没关系,他就不姓姜!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组禁卫军回来了:“启禀皇上,六皇子丢的珍珠没找到,装珍珠的盒子找到了!”
雍平帝:“在何处?”
“在四皇子那里。”
“不好!”几乎是瞬间,雍平帝就站了起来,急步走向四皇子宫殿。
姜观不期然撞上萧元祐视线,二人眼底思虑一致——
这才不是什么一石二鸟,这是一石三鸟,甚至更多!
明天不更新,大大们后天见~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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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你无能还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