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感染法人一瞬间,沈鸢柊第一反应是想,自己居然还没有到隔离所。
没两分钟,曲同尘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沈鸢柊周身一颤,捂住口鼻,降低呼吸,藏在垃圾桶的后面。
之前那位母亲的尸体倒在地上,曲同尘定定看着那具因为疾病而死去的尸体,瞳孔缩小。
“阿鸢!”
“阿鸢!”
“阿鸢!”
躲在垃圾桶后的沈鸢柊,任由那声音呼唤着自己,直到那声音的主人走远,才缓缓站起身。
兴许是身体在发烧,眼前模糊一片,世界的景物像是被搅碎后融合在一起,又像是被人不经意打翻的调色盘。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看不清晰。
“你去死啊!你死了我才能活下去,你不是说你最爱我了吗?”
男生死死掐着女生的脖子,一脸狰狞的大叫着,恨不得眼前人立刻去死。
女生则是努力的想要掰开男生的手,眼睛上翻,眼看着就快要不行了。
“求求你...救...救...我......”
直到看清楚女生的脸,沈鸢柊才发现那是和自己一样,来【回忆之城】的一对小情侣。
之前见到的时候,女生一脸病容,男生却依旧很温柔,也很耐心的照顾着自己的恋人。
而且通过工作人员和他们的谈话,沈鸢柊才知道女生得了很严重的病,花光了两人的所有积蓄,但是男生依旧不离不弃。
来到这里冒险,也是为了给自己的恋人寻求一线生机。
这样令人感动的深情,也是很让人动容的,但是在这里,男生居然会亲手杀死自己的恋人。
“啪!”
“咔!”
女生的脖颈得到释放,趴在地上努力的呼吸。
男生红着眼被沈鸢柊压住,他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安静的任由沈鸢柊制住自己。
等到沈鸢柊再看过去的时候,面部下面的泥土已经濡湿一片,眼神里空空荡荡:“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眼前的一切都透露着反常,之前还十分恩爱的爱侣怎么就会如此?
就在沈鸢柊疑惑的时候,之前被掐住脖子的女生猛地扑上来,一把尖锐的刀插进男生的胸膛。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眼泪和鲜血交杂在一起,男生抓住沈鸢柊想要制止的手,用眼神认认真真描摹着恋人的脸。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半哭半笑已经疯疯癫癫的女生丢下手里的刀,摇摇晃晃的的走了两步。
“哈哈哈哈哈,我可以活下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去的男生眼睛遥遥望着女生离开的地方,直到那双眼睛彻底失去神采,彻底暗淡下去。
沈鸢柊叹口气,把男生双眼合上,低声道:“安息。”
这样想来,自己刚才能够那么容易得制住男生,怕是男生没有下死手,否则那个女生哪里还能等到自己去救。
只不过,一场游戏,何至于两个人非得拼个你死我活?
亦或者说,“相守”这个游戏,本来就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说什么相守,难不成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沈鸢柊低声自嘲,却不想有人听到这句话,发出“咭”的一声笑,哪怕那声音十分轻。
是沈鸢柊第一天在赌场见到的那个,赌大小从没有输过的那个姑娘。
那姑娘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一双眸子平静的像是寺庙里的古井,没有一丝波澜。
沈鸢柊看着活生生的一个人就那样死去,实在不明白这件事情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但是沈鸢柊也不想和眼前人起任何冲突,算算距离,隔离所离这里应该也不远,自己应该能够支撑到那里。
沈鸢柊觉得自己不算是一个好人,但是也没有坏到想要在被感染的情况下拖着别人一起死的爱好。
自己和这世间的芸芸众生一样,在这种奇怪的时候,却也有着身为华夏人的一点骄傲。
只是自己还没走两步,那个古怪的女生再次拦在沈鸢柊的面前:“去到隔离所,你很有可能会死。”
沈鸢柊没有再回复什么,只是坚定的把女生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取下。
“我这个人,又怕死又怕痛,但是这世界上还是有一些东西会比生命更重要。”
“会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人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死后看不到美丽的色彩,吃不到好吃的饭菜,更别说还有那么好玩的东西,而且,别人的死亡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开心的事你不一定会觉得开心,他们悲伤的时候你也不一定会觉得悲伤。
你们人类有一句话‘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只是觉得吵闹罢了’。”
那姑娘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中,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十分的单纯,像是一切停留在善恶阶段的孩子。
兴许是因为正在发烧,沈鸢柊只觉得口腔发干,身上一会冷一会热,额头也疼的像要裂开。
至于眼前人的想法,沈鸢柊不想了解,也不好奇。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走到隔离所,找个地方躺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你明明找了我好几天,你为什么在见到我的时候不提出心愿呢?”
“心愿?”
此时沈鸢柊的大脑已经一片混沌,虽然听到那姑娘的话,却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想要求一个什么。
“你说啊,你为什么不求?”
眼前的姑娘固执的想要让沈鸢柊许愿,纠缠不休,只是沈鸢柊的眼前发黑,耳边的嗡鸣声持续不断。
“为什么一定要许愿呢?自己的愿望不是应该自己去实现吗?”
沈鸢柊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在眼前人卖力的摇晃下,终于单膝跪在地上,勉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你不如许愿不生病,只要你现在许愿,我就可以达成你的心愿?”
自己明明已经站不住了,眼前人还在喋喋不休的吵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偏执固执脑子还有坑的。
许愿许愿许愿!
你是许愿池的里的王八吗这么喜欢别人许愿!
“你真的好吵,如果许愿就许愿你不要让我许愿了好不好!”
沈鸢柊话音刚落,属于那姑娘的声音消失殆尽,沈鸢柊狠狠在大腿上扭一把,爬起来继续向着隔离所的方位前进。
等到了隔离所,沈鸢柊发现不少被感染的人和自己一样,是自愿进入隔离所。
这些人自愿来的目的也算不上宏大,只是为了家里人亦或是朋友,以及所爱之人的安全。
甚至进来精神还好的,三三两两凑成一堆,打牌的,跳广场舞的,甚至还有哑着嗓子一起唱歌的。
这样火热的场景,沈鸢柊深刻的觉得自己一定是走错了地方。
“三分天注定,爱拼才会赢!”沙哑的声音也不再调上,声嘶力竭的来了一声怒音。
“哎呀,来新人了!”
那位唱歌的大哥眼尖看到站在隔离所门口犹豫不决的沈鸢柊:“那位新来的小姑娘,勇敢的走进来!”
随后就有热情的阿姨架着沈鸢柊往里面走,等沈鸢柊意识到的时候,手里被塞入用纸做的荧光棒。
上面的大哥每每鬼哭狼嚎的唱一首,下面的人群都会热情的欢呼叫好。
当然仅仅是如此倒也不算太糟心,最糟心的的是,大哥唱完还有大姐阿姨叔叔,这里每个人仿佛E人技能点满。
最重要的是,这里不像沈鸢柊想的那样死气沉沉,每个人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
可是大家不是被感染了吗,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沈鸢柊自然也不会觉得每一个人都是天生的乐天派。
“年纪轻轻的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开心一点啊!”
一个看起来有些凶相的阿姨坐在沈鸢柊身边:“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们明明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死亡的铡刀随时都会落下,我们居然也不害怕,还能在这里聚在一起唱歌做游戏。”
沈鸢柊被人说中心中所想,只能点点头,自己确实也很好奇。
“因为想到我们自愿来到这里,我们的所爱之人能够安然无忧,有再多的害怕,也会变为一种勇气。”
“更何况,我们也想要努力的活下去,说不定还会有再见的那一天。”
阿姨颇有力量的大手拍在沈鸢柊的肩头,调皮的眨眨眼睛。
那张凶相的脸看起来......更严肃了......
“爱拼才会赢!”
沈鸢柊孤独的声音在这间显得颇为空荡的隔离所内响起,明明已经哑得发不出声音,沈鸢柊还是从嗓子里挤出声音。
除却台上的自己,台下空无一人,没有人会挥舞着纸做的荧光棒,也没有下一个上来唱歌的人。
嗓子好疼啊,一首歌唱完,沈鸢柊只觉得嗓子疼的就像刀割一样。
明明之前还没有这么疼的,今天居然会这么疼。
“让你把六当九骗我是对对,我是老了,又不是傻!”
“你这个牌出的真臭,臭手!”
“能不能看看对家的牌啊!”
“跳错了,你每天都跳错,还会踩到我的脚!”
“爱拼才会赢!”
“......晚风拂柳笛声寒,夕阳山外山......今日存活人报数!”
“一人,沈鸢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