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峰山头,少年右手握着灭神剑,左边的衣袖空荡荡的,已然没了胳膊。
双目空洞无神,身子摇摇欲坠。
韩璋周围充满了血腥气,手中的灭神剑更是因为饮足了鲜血而发出餍足地剑鸣声。
此时此刻,韩璋的脑海中只有徐岁宁最后对他留下的那个笑容。
卿阳宗掌门与大师兄迟向明姗姗来迟,剑指韩璋,怒目而视。
韩璋却突然笑了,眼神却依旧冰冷,“死的为何是他?怎么不是你们呢?”
“韩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杀的,可都是与你朝夕相处的师兄弟!”
韩璋冷眼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关心门下弟子,甚至关心起自己这个凶手,但自始至终都未听他们过问一句那个人。
他突然将手中的灭神剑扔掉,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空出来的那只手狠狠地插进腹部,将那粒不属于他的金丹掏了出来,放在眼前细细观赏,“你们猜,这是什么。”
迟向明皱紧眉头。
而就在此刻,站在他身旁的掌门突然瞪大了双眼,“你把宣和怎么样了?他的金丹为何会在你手里?”
迟向明也突然意识到,从刚刚开始,便一直未见师弟徐岁宁的身影,眼下看来,这逆子竟然杀了他的师父,夺了他的金丹!
“杀了他的,明明是你们啊…”
掌门与师兄脸色大惊。
随后,虚空处出现一红色光洞,洞内伸出一血色大手,直接伸向已然入魔的韩璋。
韩璋眉眼一凝,拿起灭神剑,往那偷袭之人挥去。
魔气所到之处,万物枯死,卿阳宗弟子只得用灵力抵御魔气的侵蚀,但也只能抵挡一时,不过片刻功夫,仅剩下的数名弟子均是承受不了,染上魔气痛苦地倒在地上。
迟向明也顾不得这么魔头,与师尊用灵力立起屏障,保护那些受伤的弟子。
韩璋那一剑击破了来势汹汹的血手,但魔洞内却飞出越来越多的魔物,将韩璋团团围住。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韩璋早已体力不支。
他也知晓,自己怕是躲不过这一遭了。
不过,这又如何?
他死,也绝不会让其他人好过!
韩璋用仅剩的那只手,迅速捏决,青筋暴起,嘴角勾起一抹笑。
伴随着一声巨响,整座玄阳峰山头被夷为平地,山上弟子不知生死,而魔洞那头之人,也受波及,惨叫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徐岁宁紧蹙的眉头难以舒展。
结果不言而喻,韩璋入了魔,被埋伏在卿阳宗的魔族发现,最后直接自爆。
可他明明是按照书中剧情展开,又怎么会失败?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失败,你会直接消失!”
电流声再次传来,可徐岁宁并不在意,只是脑海中一直重复刚刚最后的画面。
*
又是一年春,天宁镇上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他们脸上充满朝气,均是为了此次卿阳宗招生而来。
只不过,今年的寒冬走得格外慢,明明已是三月,却依旧刮着刺骨的冷风。
徐岁宁半倚在藤椅上,纤细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椅背,双眼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院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天空中竟飘起了雪花。
徐岁宁眉心一动,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
他记得这场雪。
雪越下越大,天宁镇到卿阳宗山门的路被大雪封住,他作为代掌门,前去清理积雪,也就是在那,他捡到了晕倒在雪地里的韩璋。
这次依旧。
只是,他却并未立刻施法除去积雪,而是隐去身形,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雪堆里露出的一截鲜红发带。
徐岁宁有点好奇,如果当时他没把韩璋捡回去,他会怎样。
会死吗?
应该不会吧,毕竟是小说主角,哪能死于如此蠢法。
不过也不一定,走火入魔提前自爆,也一样愚蠢。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风声,随后地上的积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师兄,你在看什么?”
徐岁宁除去法术,走了出来。
面前的女子容貌艳丽,白底红纹的道袍穿在她的身上,别有一番风味。
就在此时,躺在不远处的少年轻咳了两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被冻僵的身子缓缓地移向两人所在之处。
师涵见这少年伤的不轻,正准备上前搀扶,却被徐岁宁无声地制止住。师涵虽不明所以,但她一向听话,便也未再行动。
二人看着少年越来越近,身子摇摇欲坠,最终跪倒在他们面前。
“请仙尊收我为徒!”
与之前一样简短的话,一样倔强的脸。
他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人,眼神里有期待,有小心翼翼,却没了上次那般的戒备和冰冷。
“恳请…”韩璋甫一说话,便发觉嗓子沙哑的厉害,清了清嗓子重新说,“恳请仙尊收我为徒!”
徐岁宁只是一直静静地看着他,就连师涵也忍不住向他投来询问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徐岁宁脸上露出与平常无异的笑容,伸手将浑身冰冷的韩璋扶了起来,柔声道:“既然你我有缘,便随我回去吧。”
“……”韩璋怔愣了一下,忍不住拉住徐岁宁的衣袖,随后又觉不妥,立马松开,“多谢仙尊!”
韩璋依旧是那副小可怜的模样,但徐岁宁每每想到这玩意儿不知为何脑抽入了魔,他便忍不住想一巴掌拍上去。
果然还是自己入戏太深,还真把他当自己徒弟了。
恨铁不成钢!
他确信,自己前期的决定并无大错,问题出现在韩璋收服灭神剑上。
少年为了复仇,一心想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这并无过错,可,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入了魔。
徐岁宁边想这个问题边回到玄阳峰。
当他看到空空如也的案牍时,愣了一下,随后一侍童走了进来,“宣和仙尊,掌门已派我等将门派待处理的事务带回了六壬殿,并嘱托仙尊专心修炼,日后不必再烦心门派琐事。”
徐岁宁眉头紧紧皱起。
这又是在玩什么?
难不成重来一次,剧情也会有所改变?
不行,说不得有什么圈套。
他拦住侍童,态度颇为强硬,“宗门内事务一向由我处理,掌门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直说便可,我亲自去谢罪。”
下一秒,一道青绿色身影便出现在屋内,来人正是卿阳宗掌门,连子墨。
连子墨挥挥手,让侍童先行离开,等人走后,他才说:“宣和,你修为停滞多年,是为师的过错,不曾给予你过多关心,还将繁杂的事务强加与你。”连子墨又顿了一下,许是觉得这样没有丝毫诚意,又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条六品灵脉置于玄阳峰底下,那灵气之盛,甚至比之前那条还要好。
“日后你便潜心修炼,若有任何困扰,随时来寻为师。”
连子墨离开了,顺便还带走了那一堆待处理的文书。
徐岁宁想着今日连子墨诡异的行为,眉头紧蹙,倒不是他喜欢自虐,只是…以连子墨的水平,不出十年,他怕卿阳宗破产。
正想着,屋外传来一阵喧闹。
徐岁宁掐指一算,该是迟向明惹的麻烦找上门来了。
这次来的人,比鬼哭门的更为难缠。
他刚走出院落,一身寒气的迟向明便持剑走来,徐岁宁还当他嫌自己去得慢了,开口告罪,“抱歉师兄,刚刚与掌门有事相商,耽误了时间,我这就去打发那人离开。”
“师弟。”迟向明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我来此正是要与你说,那奸人诡计多端,难缠得很,你修为比他低,就莫要前去出头,我自己来处理便好。”
迟向明依稀记得,那奸人色胆包天,竟趁着与徐岁宁独处时摸了他的手。
他看了一眼藏在衣袖下的青葱玉指,眼神闪过一丝阴冷。
哪只手碰的,他便要剁了哪只!
还没等徐岁宁说话,迟向明便一脸怒气御剑离开。
徐岁宁:“……”
不对劲,从他睁开眼的那一秒,一切就变得不太对劲。
这两老东西该不会是被什么人给夺舍了吧?
虽然他不在乎,但,若是成为他的阻碍,他倒是不介意再换一个掌门和师兄。
上一世,徐岁宁一直处于忙碌之中,而现在,突然让他闲下来,他竟然有些不适应。
漫无目的地走在玄阳峰的小道上,远方传来暮鼓声,天边绽放着灿烂的云霞,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来到外门弟子所住之处。
有弟子直接认出他来,毕恭毕敬地上前打招呼,“仙尊,可是来寻您带回的那位少年?”
徐岁宁本想摇头,但又想起自己并没有来这的理由,只好点头,由这名弟子带自己来到了韩璋的住处。
这是徐岁宁第一次来这。
与玄阳殿相比,简直太过寒酸。
许是外门管事见韩璋身上一丝灵力没有,便有了轻视之意,少年身上褴褛的衣衫并未更换,此刻更是神情恹恹地倚靠在树旁,连身上积了雪也未曾察觉。
那弟子刚准备开口便被徐岁宁制止了,示意他先离开。
徐岁宁慢慢走向韩璋,脚下踩雪,发出清脆的声响,但少年似乎毫无察觉。
待走到少年身边,徐岁宁半蹲下来,抬手轻轻拂去少年肩膀上的雪花,“在看什么?”
韩璋转过头,眼里有掩不住的惊喜,竟直接扑了上去,“师尊!”
脱口而出的称谓让二人均是一愣。
韩璋立马像是做错了事般退了出来,红着耳朵小声解释道:“仙尊…对不起,我只是……”
徐岁宁瞧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却在想,小魔头这个时候还挺可爱的。
未正式拜师前,韩璋只能待在外门。
徐岁宁虽打了招呼让外门管事多多照拂,韩璋还是病了,在夜里发起了高烧。
管事知晓徐岁宁看重这个少年,便马不停蹄前往玄阳峰,将此事告知于他。
于情于理,徐岁宁都要去走一趟。
来到韩璋床前,少年已被烧得脸色通红,瘦弱的身子蜷缩在一层薄被下,嘴里喃喃地说着胡话,似乎已被烧的神志不清了。
徐岁宁担心他真被烧成个傻子,用被子把人裹紧,抱起来就走,“我带他回玄阳峰。”
外门管事却伸手把他们拦住,“宣和仙尊,您这么做,不合规矩。”
徐岁宁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我玄阳峰,要守你外门的规矩?”
两人虽同为金丹期,但李长平却被徐岁宁压得不能动弹,只能讪笑一声道:“既然宣和仙尊执意要把人带进玄阳峰,那我也不好再过多阻拦。”
徐岁宁转身离开,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回到玄阳峰,他将韩璋安置在他之前所住的院子,衣袖一挥,满是灰尘的院落便焕然一新。
徐岁宁给韩璋服下了丹药,对方脸上的潮红逐渐退却,他这才放心离开。
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韩璋睁开双眸。
看着熟悉的屋子,嘴角微微翘起。
师尊,我终于,又回到你身边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重新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