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之先是走到桌边,给自己灌了一大口的水后,这才开口:“这次真该让谢悬北一起来,好让他看看,自己宠爱的妹妹,说话做事是如何的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
“你同卫姝一般模样,都是被自个兄长给宠了一身的坏脾气!”
面对柳念之的指责,谢枝梨不可置否。
“柳少主,我俩又不是第一次见面,难不成你是第一次才知晓我这人尖酸刻薄吗?”
柳念之还未出口的话一下没了着落。
她怎么会忘了?
她们第一次相见,她是如何被谢枝梨堵得哑口无言。
谢枝梨躺在美人榻上,举着刚买的冰糖葫芦小口小口地吃着:“我只是提醒柳少主,除非秦时礼是个绝世天才,否则,就算入赘,他也入不了你们柳家的门。”
柳念之没再说话,而是继续喝着茶,像在撒气一般。
月色不知何时悄然淡去。
憋着的气也散得差不多。
“卫姝的消息了?”
“自然是有的,不过我还以为你会想问秦时礼的事了。”
柳念之当然是想问的,但她知道谢枝梨不会告诉自己,既然知道结局,她又何必去自讨没趣。
“他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也没细问,毕竟他们这些世家皇族的争斗,同我们无关,也不是我们可以去掺和的。”
谢枝梨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意有所指。
柳念之被说得心烦,干脆不去接她的话。
谢枝梨将她此时的神情尽收眼底。
“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同你说这个吗?”
柳念之不是傻子,相反她十分通透,许多时候也都能举一反三。
听谢枝梨这般说,柳念之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别说,卫姝同秦时礼有关系。”
“有一点。”谢枝梨点了点头,“不过准确来说,是同秦时礼的妹妹有关系,但至于其中有没有秦时礼的掺和,那我便不知晓了。”
这一番话,可以说是让柳念之心头微颤。
毕竟柳念之明白,谢枝梨是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哄她。
她还是没接话,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枝梨倒也不着急,自顾自地给自己泡着茶。
茶香袅袅。
引来柳念之的侧目。
“我之前,问过他一次。”
等了半晌,谢枝梨这才等到了柳念之有些艰难的声音。
见谢枝梨没说话,她又继续干巴巴地说道:“我问他,在长安见没见过卫姝。”
“他和我说,不曾见过。”
后面几个字说得格外的艰难,似要咬碎什么才说得出口。
谢枝梨好整以暇地托腮看着她。
片刻后,才缓声一笑:“柳少主,现下这事足够你死心吗?”
柳念之沉默不语。
显然是不曾死心。
其实谢枝梨也不知柳念之怎就看上了秦时礼。
难不成是俗世的男子香一些?
一个卫姝,一个柳念之。
打一个照面,就可以坠入情海中。
“念之姐姐。”
如今再度面对谢枝梨,柳念之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没了最开始的敌意和反骨,甚至听见她这般掐着嗓子甜腻腻的唤自己,她倒是还有闲心去想,她又想做什么妖。
是以在她出声后,柳念之重新看向她。
“嗯。”
“秦时礼当然不会说他见过卫姝了,甚至我俩……”谢枝梨指了指自己同她,“没准,都被他猜出了身份,想着该怎么一网打尽了。”
“何意?”柳念之立即问道,“修仙界同俗世向来没什么瓜葛冤仇,而且在俗世遇难……”
没等柳念之将这些老掉牙的往事说完,就没谢枝梨笑盈盈地打断:“之前,念之姐姐不是说,施恩不图报吗?现下翻旧账,好没意思的。”
“这不是施恩不图报的事……”这话柳念之也没说完,自己就住了嘴。
实在是就连一丁点提及的兴趣都没有。
谢枝梨早早便从原先地正儿八经地端坐,变成了仰躺。
她双腿交叠着微微屈着,手却是老老实实地搭在小腹的位置上,不太有个睡相。
柳念之的声音此时却是变得有了几分沙哑:“什么时候的事?”
“许是早有怀疑,不过在你问出,可知晓卫姝时,大概便是确认了。”谢枝梨偏头看着依旧端坐在那的柳念之,明明她坐得挺拔,可谢枝梨却从她身上窥见了几分少见的落寞。
她没有落井下石的习惯,她将自己的叹息掩住,没说卫姝的事,“你知晓,为何我确定,卫姝所遇非良人吗?”
柳念之看着她,嘴角紧紧地抿着,没有说话。
“我先前说得那些话,的确绝对,不管是俗世还是修仙界,都有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并且对自己道侣忠贞不二的人,但这些人里,并不包括他们。”
谢枝梨其实也没好为人师的习惯,但柳念之的天赋实在是太好了。
她要是因为这种事而道心折损,是她并不愿瞧见的。
“念之姐姐,我年岁虽小,见识许是也不如你多,但我知晓一个道理,若是卫姝所遇的那位公子,是真心喜欢她,怎会让她背离家族,同他私奔。”
“俗世中有句古话,叫聘为妻,奔为妾,你可知其意思?”
“对俗世而言,女儿家的清白是非常重要的,他却不顾卫姝的名声,诱她抛弃家族与亲人,私奔至此,你却说这叫感情,是真的很荒唐。”
谢枝梨盯着她有些恍惚的神色,继续问着,“若是你,你会叫秦时礼背弃家族,背负一身骂名吗?”
“我……”
“你不会。”谢枝梨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些日子,你应当想了不少,但没有一个法子,是你背弃家族,弃整个柳氏于不顾,带他私奔,让他招来你们柳氏的追杀吧?”
柳念之哑然无言。
“我们再说回卫姝的事。”谢枝梨道,“卫姝同那人私奔前,卫盛可是一点风声都不知晓,甚至都不曾知晓自己一向疼爱的妹妹,被野男人给拐走。”
“卫姝同卫盛是同胞兄妹,卫姝也很是依赖自己的这位兄长,也知晓自己只要求一求,哭一哭,没准卫盛就同意了,有了这么一位天才哥哥撑腰,她想嫁谁,不应当是轻而易举的事吗?何况她性子骄纵,有喜欢的人,不闹得四洲皆知就算了,怎就还悄无声息,没人知晓了?”
“况且,卫家虽然护短不讲道理,但四洲之上,卫姝与谁结亲都是低嫁,并且修仙界也不讲门第,只要卫姝中意那人,有一点灵根,哪怕是五灵根,卫家都不会拒绝,退一万步而言,就算是个凡人……”
这次,柳念之接下了谢枝梨的话:“就算是个凡人其实也无事,卫姝虽是卫家嫡脉,但她本身灵根不算出众,卫家也不会对她寄予厚望。”
谢枝梨一脸认同地点了点头:“现在,明白了?”
“所以,秦时礼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谢枝梨道:“据说,那人骗卫姝回来,是为了一个姑娘,不太巧,这位姑娘就是秦时礼的妹妹。”
闻言,柳念之只觉着这事真荒唐。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谢枝梨耸了下肩:“我也不知,这些权贵世家内院的辛秘,我的人可查不出来,想知道,只能我俩去看看了。”
“你知道在哪?”
“算是?”谢枝梨也不是很肯定。
她方向感不算太好,换而言之,容易迷路。
“算是?”柳念之倒是有些奇异地看着她,“这应该是我第一次从你口中听见这般谦逊的词。”
谢枝梨也显得非常无奈:“是人总是有缺点,你也不能指望我什么行。”
闻言,柳念之却是笑了下:“怪不得我们来时,你总是躲在马车里不出来,我倒是没瞧出来,你年岁不大,还挺要面子。”
谢枝梨没说话,可以说是难得的哑声下来。
她摸出今儿孟渊交给她的东西。
那东西是长安的舆图。
上面标注了如今卫姝所在的位置。
本来谢枝梨是想自己去一探究竟的,但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太看得懂。
就算有孟渊作解释,她也是一知半解,压根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到底是在哪。
所以犹豫了一会儿后,她还是决定先回来寻柳念之。
不过这话,她却是不敢同柳念之说的。
“多久去?”柳念之发觉谢枝梨好像在发呆,便干脆走到她榻边坐下。
谢枝梨回神时,就发觉这人正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手。
“现在?”
两人都不是什么磨蹭的人,既然是决定好的事,当然不会含糊。
于是谢枝梨刚起了头,柳念之倏然就跳了起来。
她语气欢快,好似压根不记自己先前的伤春悲秋:“那快走,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了。”
说完,她还弯下腰掸了掸自己裙裾边的灰尘,俨然一副骄矜样。
谢枝梨也从容地起了身。
“你且等等。”
说着,谢枝梨便从乾坤袋中摸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来,随着木塞拔下,一股药香几乎是在顷刻充盈了整间屋子。
“先将这个吃了。”
“这什么?”
“解毒丹。”谢枝梨道,“这可是我阿兄专门托人找卫家长老炼制的。”
“我知晓这是卫家的,不过——”柳念之歪了歪脑袋,“我们干嘛要吃这玩意?”
“若是卫姝真出了事,想来这几家背后是有高人指点,我俩就这样闯去?万一中了什么迷障,也落入他人之手,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谢枝梨将丹药塞进柳念之的手里,“吃吧,吃了我们便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第 3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