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延同三皇子有着很深的合作关系,三皇子将他带回无可厚非,郗眠与三皇子并无关系,他不敢想郗眠那样的情况,若是遇到不轨之人该如何是好,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便去了五皇子府上寻找郗眠。
得到郗眠被三皇子带走的消息,那一刻顾之延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他之前虽不喜欢郗眠,甚至厌恶对方时时缠着他,但看到郗眠有危险,也无法坐视不理,可没想到郗眠会被齐泫带走。
他印象里,两人并无交集,好在一番打探之下得知郗眠已经回了郗家。
顾之延多次上门,想要就那日一事致歉,可郗家皆以郗眠在修养为由,拒绝了他的拜帖。
或许未见到郗眠当面道歉,他心中有愧,才会日日被那梦境所折磨。
想到这里,顾之延轻轻吐出一口气,如今此事算是了了。
一瞬间又想起方才给昏迷的少年上药的场景,顾之延脸上微微发热。
他闭了闭眼睛,暗暗告诫自己,此后不能再想这些事了。
他却不知,马车内的郗眠气得一张脸发青。尤其是在他看到自己的伤口覆着一层晶莹的药膏之后。
他拿出一张帕子,恶狠狠的将那些药膏擦去,手帕擦在伤口上带起刺痛,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只一双眼通红的盯着,知道确保擦干净才肯罢休。
一切结束后,郗眠无力的靠在车壁上,额角眉梢都是因疼痛沁出的汗珠。
湿漉漉的睫毛抬起,他的视线落在一旁的浅绿色瓷瓶上又挪开。
他自己的药已经用完,遇上顾之延时本就是出门买药的,按理他应该上药,伤口好得快些。
可是一想到顾之延碰过他腿根的伤口,郗眠就胸口犯恶心。
最后,他闭了闭眼,将衣裤整理规整。
长平一带,三面环山,多崇山峻岭,山匪猖獗。
朝廷多次出兵围剿,未果,实在为一毒瘤。
这群山匪仗着险要地势,无法无天,抢了东西后便如滑溜泥鳅、阎王小鬼,叫人无可奈何。
郗眠一行人便是遇到了山匪出动。他们有备而来,早早埋伏。
顾之延此次是秘密出行,带的人本就不多,没一会便被缴了武器,任人鱼肉。
“马车里还有一个!”
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了郗眠脖子上。
山匪的头头早就被顾之延吸去了目光,清冷高傲的青年即使被刀威胁,依旧如山颠白雪,冷淡的眉眼清冷的薄唇,哪怕只看过来一眼,都如山泉划过心间,让人心痒难耐。
是以听到手下的话,只是不耐烦的摆手:“绑起来。”
眼睛却仍黏在顾之延身上。
山匪将郗眠双手绑在身后,粗鲁的从马车上拽下来,正要推着他赶去和被包围捆绑的士兵一起看押,突然被一脚踹在屁股上。
山匪生气的回头喊:“谁踹你大爷?”
结果见到自己头儿怒目而视,山匪忙换上一张狗腿脸:“二当家的,怎么了?”
山匪头一把将手下推开,双眼直愣愣的盯着郗眠。
若说白衣青年是山间清泉,马车上下来的少年便如盛开的海棠,瑰丽明艳,雪白的肤殷红的唇,被汗湿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嘴唇微启,小口小口喘着气,仿佛经历了一些香浓艳色之事,如被风雨摧折后糜烂的花。
尤其是看他走路的姿态颇为不对劲。
山匪一瞬间有种被人捷足先登了的生气,但美人微微抬眼朝他看来,只一瞥,那气便消散至九霄云外去了。
两位都是一顶一的美人,他一时竟不知如何选,便只能先将人绑了回去。
林深叶茂,如同在迷宫中穿梭,外来之人想要记住路简直天方夜谭,尽管如此,山匪还是将郗眠等人的眼睛用黑布遮住。
七拐八弯的不知走了多久,耳畔的空悠的虫鸟之声终于消失,传来了人声。
“是二当家的回来了!快开门!”
郗眠被推着往前,这时,绑在背后的手突然被一握,转瞬即逝。
“别怕。”顾之延压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郗眠侧了侧头,躲开吹拂过来的风。
等眼睛上的黑布被解开,郗眠一行人已经被关在了山匪的牢房,此出的牢房三面石壁,最前方则是铁做的门栏。
顾之延和郗眠被关在同一个地方,其余人不知道被关往哪去了。
两人皆是手脚被捆住的姿态,郗眠尝试挣了一下,那绳子栓得很紧。
于郗眠不同,顾之延看起来很沉着,见郗眠挣扎之时还同郗眠说:“莫要伤着自己。”
郗眠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从一路上山匪的对话来看,那个二当家是个好色之徒,竟想将郗眠和顾之延一并收了,但他上头有个大哥,要先过问大当家,大当家不要,他才能下手。
想到那人色眯眯的视线黏在身上的样子,郗眠便膈应,和顾之延一样的叫人恶心。
若不是顾之延打晕了他,又强行将他带上马车,此时他已经到了边关见到大哥,又怎会被山匪掳来这地方。
身上所有锋利的东西都被收走,郗眠没一会便泄气的靠在石壁上。
上一世他并未听到过什么山匪,不过顾之延确实离京了一段时间,当时郗眠缠他缠得那么紧,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莫非便是这次?
时间对不上,但自从重生后,因为一些微小的改变,很多事情发生的时间和上一世已经有了很大差别。
郗眠看向靠在那里闭目养神的顾之延。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仿佛进的不是土匪窝,只是在自家后院小憩片刻。
顾之延是此间的主角,气运加身,就算穷途末路,极端险境,他也能化险为夷。
而郗眠,只是一个恶毒炮灰,主角的垫脚石。
郗眠沿着墙壁慢慢往顾之延挪动,两人的距离很远,一方面是郗眠因心理原因有意拉开距离,另一方面是顾之延有意避开。
顾之延很聪明,他自然能看出郗眠对他的不喜,甚至是憎恶。
虽然觉得是因为那次轻薄之举,他心中确实愧疚,才会做出一系列弥补之举,包括向郗眠道歉,包括带他回京。
可他向来是个性子冷的,发觉郗眠的态度后,被轻微搅乱的水面会迅速变回平静之态。
“主人。”
一道虚弱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是郗眠梦中那道声音。
“你是谁?”
那道声音却不回答郗眠的话,自顾自说道:“时间有限,主角攻有解开绳索的工具,也知道离开此处的路线,主人需抓牢他。”
“主人,切记,勿忘初心!”说完声音便消失了,无论郗眠怎么在心底呼喊都没有反应。
就是这道声音告诉了他话本的事,他的重生也与其脱不开关系,好不容易有机会询问,却这样与真相失之交臂。
郗眠沉郁了好一会,才又打起精神,他眼睛转了转,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来。
他磨磨蹭蹭终于到了顾之延身边,却不说话。顾之延自是看到,他只看了郗眠一眼,便垂下清冷的眸子。
过了好一会,顾之延先败下阵来。
他叹了口气:“莫怕,我们会安全离开此地。”
郗眠一听,这人果真有底。
该怎么套出顾之延的底牌来?
他抬头看了顾之延一眼,又委屈的低下头去。
“之延哥,我……我并不是要躲着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那日我太害怕了,却伤了你,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起那时的不堪。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喜欢我,不喜欢我缠着你,不喜欢我时时找你。我一直在自欺欺人,那天因为我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不敢想若是你更讨厌我,我该怎么办……”
少年勾着脑袋诉说心里想法,语气中偶尔伴着一两声泣音。
从顾之延的视角只能看到他毛毛躁躁的发顶。
他静静看着他抽泣,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下一片阴影,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顾之延曲起靠近郗眠一侧的腿,又理了理衣摆将其盖住。
做完这些,他才将手放在少年脑袋上,轻轻抚摸几下,又轻柔的抬起对方下巴。
牢房的光线并不好,他还是清晰的看到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睫毛也被晕湿成一簇一簇的,因哭过,鼻头有点红。
顾之延视线落在那张因惊讶而微张的嘴唇上,他知道里面是怎样柔软甘甜之物。
他抬手,一点一点擦去上年脸上的泪珠。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多变,刚才还对自己避之不及,现在又立刻挨了过来。说词似有理据,却又牵强。
竟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他。
“别哭了,没有不喜欢你。”
心中因为少年冷淡态度而被压下去的希冀以势不可挡的姿态重新涌上来。
或许他该用另一种方法擦掉这些眼泪,梦里那样,便能看到最真实的,无力承受的他。
不行,会吓到他的。
顾之延的行为确实惊到了郗眠,在他看来,顾之延与他应该是两相厌恶才对,近来顾之延总做出一些奇怪的行为,郗眠不解也懒得探究,却也不认为顾之延会喜欢上自己。
这个伪君子只怕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下一瞬,绑住他的绳子松落。
这些东西果真困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