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头!”
怒气冲冲的甩开放在自己头顶的手,动作有些大,于是被甩开的手失控般重重荡了一个来回。
没想到秦承楚会任由自己甩开他手,伏明心一紧,下意识低下头来。可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教训”,她不由得疑惑抬头,才发现秦承楚只是一直盯着自己,脸上全是自己看不懂的神情。
紧张被疑惑取代,不敢问的太严肃,伏明便故作轻松,“为什么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什么......”
“为什么要挡。”
“......什么?”
被他问的头脑一蒙,伏明微微一怔,继而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答他,“当时我刚好在小燕身后,下意识就......”
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在在秦承楚毫无起伏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伏明不再把话继续下去,静静立在原地。
“我在的时候,你不需要做这种事。”
满以为秦承楚是带她来兴师问罪的伏明,闻言愣在当场。
什么叫我在的时候,你不需要做这种事?他是在埋怨自己自作主张?
还是,是在因为自己刚才差点受伤而自责?
飞快闪过的念头仿佛将自己所有刻意隐藏的,不愿面对的事情暴露。伏明慌乱不已,又害怕这秘密已经被秦承楚察觉,便抬头看他,想从他眼神里找到任何哪怕一丝一毫的信息。
却一无所获。
想说些什么,可脑子如同被一团乱麻塞满,腾不出任何思考的余地。不敢再想下去,于是只好逃避。摆摆手,伏明不自然地笑着移开视线,“没关系,不用替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是吗?”
明明是依旧平静的话音,伏明却瞬间察觉到了其中隐藏的怒意。她望向秦承楚,看着他同样望着自己的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最终,挫败地闭眼。
“不要左右我的情绪。”
伏明没有说话。
自己在左右他的情绪吗?
脑子已经无法思考,秦承楚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近,他进,她退,退到最后无路可退。他把她逼进墙角,又圈在那一方小小空间。
陌生的压迫感自头顶传来,伏明抬头,撞进秦承楚深不见底的眼中。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淡却鲜明的香气让她感觉奇怪,却并不害怕,甚至隐隐有些期待,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过,她的期待很快落了空。
“你们原来在这。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我刚才找了你们半天。
被落在府门的白修钧不知怎么找来的,正摸着脖颈四处张望,大咧咧从门口走进来,嘴里还埋怨道,“你俩一下子没了人影,让他们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
一边说,一边朝伏明与秦承楚这边看来,望着墙角下背对着表情各异的两人,白修钧先是一愣,继而很快换上一副了然的神情,“下次记得不要再这样了。”
闻言皱了皱眉,伏明总觉得白修钧话里有话。不想再被继续揶揄,于是便装作无事随口将话头带过,“那些来捣乱的人都走了吗?”
“走了。承楚兄刚才补齐了结界灵力,管家现在带人去修补阵法了。”
“小燕没事吧?”
“方才我帮她看了看,除了受到惊吓,没别的事,还有力气骂人呢。也是她拜托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我才找来的。没想到......”
剩下的话白修钧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含笑扫了两人一眼。见他挤眉弄眼的模样,伏明再忍不住,“啧”一声上前两步。
白修钧赶忙见好就收,拉开距离清咳两声继续道,“话说回来,刚才还真是危险。若不是你使计吓走那些人,真打起来的话渡月府的名声怕是要更差了。”
抱臂倚在墙边瞥了眼白修钧,伏明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府里如今在修行界的处境已经够糟了,能挽回一点是一点。”
赞同样的点了点头,白修钧晃晃脑袋,“也幸好这次没有波及到我,否则给渡月府使绊子的门派又得多一个。”
诧异地瞥了眼白修钧,伏明刚想说些什么,一旁沉默许久的秦承楚忽然轻嗤一声,抢先开了口,“虽说修行界中医术强于你的寥寥无几,但稍逊于你的却只多不少。而这些稍逊于你的医者,可以解决掉绝大部分的病症。你凭什么觉得你死了就能掀起什么风浪?”
“若是以前,我可能没把握说这种话。”
说到这,白修钧弯起嘴角,面带得色的瞥了两人一眼,“但就在昨日,南阁元家来人请我去给他们家主解毒。”
元家?
原本有些神游天外的伏明听到这两个字后,脑子里突然间有什么一闪而过,接着皱起眉头开始全神贯注地听起两人的对话。
“哦?”
像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秦承楚眼中闪过一抹兴味盎然,“解毒?元家那个老匹夫?我记得他可不是随便什么毒都能毒倒的。”
“对。这就是他们请我出手原因。”
没有接话,秦承楚沉吟片刻,“他怎么中的毒?”
“没有明说。不过我询问中毒过程的时候,来请我的人隐晦地提了一嘴元烈中毒那日,有刺客从元家的重重追捕下脱逃。”
“赤海楼那帮人么。”
“这节骨眼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他们。”
对话到此结束,而静静站在一旁听到这的伏明终于想起并确认,这件事便是在原本的剧情中,洗脱渡月府嫌疑的最大转折点。
白修钧就是在这次解毒之行里,发现了赤海楼故意模仿渡月府杀人手法以混肴视线的证据,并告知了秦承楚与林泠。两人才能以此为突破点着重调查,最终查出真相。
想到这,伏明忽然觉得喉咙一阵发紧。从林泠之前表现出来的行径来看,她无疑同样知道所有剧情。那么在身为位面破坏者的情况下,她必然不可能放任白修钧发现端倪,一定会通过这次解毒之行做些什么。
可她会做什么呢?
数不清的念头如藤蔓般细细密密将心脏缠绕,这感觉令她烦躁不已。飞快的开始在脑中思考对策,伏明不自觉深深蹙眉。
“你……不是总说最讨厌麻烦,所以很少插手这种大门派的事吗?”
轻瞥一眼周身气场变得奇怪的伏明,秦承楚视线一转重看向白修钧。
“凡事总有例外。”同样察觉到伏明异状的白修钧有些不明就里,却不点明。听见秦承楚的疑问,他笑,话音中多了算计,“元家开出的条件让我无法拒绝。”
“是么。那提前祝贺你。”
轻笑一声,秦承楚说完曲起手臂,拇指指了指旁边的伏明,“这么说你确实该好好谢谢她。”
嗯?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被点名的伏明猛回过神,抬头便看见两人正一齐望着自己,若有所思的视线让她一时怔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后背也开始冒起冷汗。
“不,不客气。”
顺着秦承楚的话朝白修钧摆摆手。伏明本想让他们不必理会自己,只管继续聊。可话刚到嘴边,就被白修钧接下来的开口噎了回去。
“话虽如此,若是赤海楼的人知道本该被毒死的元烈没死,元家还请了我去替他解毒,会不会在我去往元家的半途做些什么?又或者刻意待我到达元家,给元烈解毒时,将我和元烈一网打尽,彻底断绝他活着的可能?”
白修钧一番话,让困惑不已的伏明终于恍然大悟。对啊,这不就是林泠真正希望达到的目的吗?毒杀元烈失败是假,故意用奄奄一息的元烈将白修钧引去元府猎杀是真。否则以赤海楼之前几次刺杀大能的干脆利落,元烈不可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对她而言,若白修钧是这个剧情里最大的变数,那就施计将他彻底扼杀。元烈这个门派大能,则是最好的饵。只要他还有生的可能,元家人就会帮她请来白修钧,她只需要在最后收起渔网,心头大患便可轻松祛除。一下解决两人,何乐而不为呢?
只要想明白这件事,接下来便只有一个目标,就是保护白修钧。找到一个合理的,不会让人起疑的理由,跟着他一起去元府。
而他方才的一番话,则把这个最好的理由说了出来。
按捺住急跳的心脏,伏明佯作深以为然的样子看向白修钧,“以赤海楼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我觉得你的担心是有理由的。且我认为,在你全神贯注为元家家主解毒的当口,是最容易下手的时候。”
“你也觉得这种猜测很合理是不是?那我现在就把元家联络我的人叫来,让他们多派些人护送我去元府......”
“何必这么麻烦。”
拦下白修钧准备伸向衣袖的手,伏明看着他,笑的一脸意味深长,“我和府主陪你一起去,岂不比元府的人来的保险的多?”
蓦地瞪大双眼,白修钧看看伏明,又看看站在一旁似乎对这边的动静毫不在意的秦承楚,有些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你说承楚兄......”
“没错。”
不等他把话说完,伏明一个转身移到秦承楚身旁抬手搭上他的肩,“不说我这元婴后期,单他一个化神。”话音一顿,她拍拍身旁人的肩,“不论是护送,还是你解毒时做你护法。不都是小菜一碟?对吧府主?”
“不对。”
噗嗤。
嘴角的弧度僵硬下来,伏明甚至顾不上一旁失态笑出声的白修钧。一点一点的转过头,她甚至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秦承楚,“为什么?你和白公子不是朋友吗?”
“我和他是朋友不假,但让我帮忙的并不是他,是你。那么我身为府主,为什么一定要听下属的话不可呢?”
被秦承楚一番话噎的哑口无言,伏明顿时好似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见状白修钧嘴角笑意更深,有些怜悯的想拍拍她肩膀安慰她几句。可掌心还未触到伏明身上衣料,后背便传来一道令他如芒在背的视线,只好讪讪收了手。
所有心思都在秦承楚刚才那句话上,伏明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小变化。计划落空只能重新想办法,失望又无可奈何的她忍不住悄声嘟囔,“不叫府主叫什么,难不成也叫承楚兄。”
“你可以去掉一个字再叫。”
“承楚?”
“对。”
下意识顺着秦承楚的话说下去,直到听见回答,伏明才猛地反应过来,见鬼一样看向身旁眉眼弯弯的他。
与其另想办法,不如干脆顺他意试试。见他不像是在消遣自己,踌躇半晌,伏明望着他尝试道,“......承楚,到时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全程护送白公子至他解毒归来?”
“当然可以。”
“真的吗?”
依旧笑着,秦承楚没有再应。
见状权当他默认,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伏明一瞬忘了所有刻意维持的距离,张开手就朝秦承楚抱了上去。
抱完走到白修钧身旁屈肘撞了撞他的胳膊,伏明眉开眼笑地嘱他到时一起出发后自顾自的离开,全然不顾他目睹全程后呆若木鸡的模样。
“我以为你轻易不会让人近身。”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看着显然心情很好的秦承楚,白修钧欲言又止。
“凡事总有例外,这是你说的。”
“伏姑娘就是你的例外?”
“出发前记得提醒我。”
丢下最后一句话,秦承楚也很快离开。望着他的轻快脚步,白修钧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回工具人。